忙活了一夜,在场的村民们这才纷纷转身回村,回去的路上一个个恍若做梦一般,许元胜先是发钱,再是粮税抽五成,对这些村民的冲击太大了。
等许元胜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是有些蒙蒙亮了。
许元胜在院子里冲了一个凉,直接去了书房睡下。
这一睡临近傍晚才醒。
许元胜刚走出书房门,就看到院子里站满了人,正是谭磊等差役,三日时间到了,他们来复命了。
他们一个个满脸的疲惫,脚上的靴子都破了,满是泥泞。
若不是每个人腰间都挂着军刀,后背还有背着箭簇的,还以为都是逃荒而来的。
“远胜兄,幸不辱命。”
谭磊拱了拱手,递过来最后一日排查的各个村的情况。
“辛苦诸位同僚了。”许元胜郑重道。
稍后胡俊,张天等人也纷纷递过来排查的数据情况。
“大牛你去安排一下,为诸位同僚准备一些吃食和休息的地方。”
“领头的六人留下,其余的就随着大牛去吧。”
许元胜转身回屋,拿出一个银袋子,里面有十两直接扔给了在不远处站着的大牛。
“多谢许差役!”其余的皆是后备差役脸露兴奋之色,纷纷拱手,就悉数的离开了院落。
辛苦了三日,许元胜也不是小气的人,说好的后备差役每日百文,但实则是给予的每日达到了一百五十文之多。
这个时候方柔从灶房里,端出一些糕点和茶水,她也不会做,都是从县城托人带来的。
“谢过嫂夫人。”谭磊等人拱手行礼。
方柔微微一怔,不过还是欠身还礼,然后就先进了屋。
许元胜示意他们坐下吃吧,他则翻阅余下村子里的情况,综合前两日的情况,和自己猜想的差不多,余下的村子今年的庄稼收成更差。
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没有太失落。
“远胜兄,情况比想象中的糟糕的很。”
“不但庄稼收成差。”
“而且不少村子都已经知道了,今年秋粮征税又加重的事,哪怕我们不主动透露,消息也已经漏了。”
“我们去一些村子的时候,一些村民恨不得弄死我们。”
谭磊飞快吃上几口糕点,喝了一碗水后就是苦笑道。
“不少村民已经开始串联,准备去山里躲一躲了。”张天也在一旁说道。
“我去的刘家坝子,整个村子都是一副要走的样子,不过那里确实很苦,离大青山比较远,地处偏僻,加上今年天旱,庄稼收成很差,哪怕不征税,他们也很难熬过这个冬天。”胡俊也是脸色难看道。
王灿,侯子龙和赵飞也介绍各自的情况。
最后一日查看的这些村落,本就在夏税之下接近崩溃的边缘,再加上这次秋粮加重,一个不慎,就会激起大乱子。
一旦动乱起,所有村子都被裹挟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三日我看到你们提供的信息,也大概算了算土地产量约乎八千石。”
“所以我决定,秋粮征税五成,也就是四千石。”
“再多,青山县的这上百个村子就要面临流民四起。”
许元胜沉声道。
“四千石,和府城要求的一万五千石,差距太大了。”
谭磊脸色骤然一变,虽然心里有准备这次秋粮征税很难完成,却不曾想许元胜会只要求四千石。
“这哪怕我等填补,也堵不住这么大的窟窿。”胡俊也是脸色一变。
“这真是一个天坑。”张天也是脸色难看。
王灿,侯子龙和赵飞没有多说,却是苦笑连连,他们刚刚上岗三日,轻则就要被辞退,重则怕是要被下大狱。
不过三人没有抱怨,接到秋粮征税的任务后,许元胜给了他们选择退出的机会,大家都是知道这个情况又愿意留下的。
皆是愿意拿命搏一份前程的。
“放心,我有安排!”
“你们只需记得,避免动乱发生,是底线。”
许元胜看了一眼谭磊等六人,对他们虽是脸露慌乱却没有任何埋怨自己的意思,满意的点了点头。
“远胜兄尽管吩咐,我等定全力以赴。”谭磊骤然起身表态道。
“远胜兄尽管吩咐,我等定全力以赴!”
张天等人也一同起身,沉声道。
“很快你们就知道。”
“先去吃饭,休息!”
许元胜笑着道。
“是!”谭磊等人相视一眼最后拱了拱手,纷纷离开。
这个时候方柔走了出来。
“差距达到一万一千石,至少需要一万一千两银子,你能补得住这个窟窿吗?”方柔脸露凝重,比昨日说的至少七千两缺口更多了。
“补不住也要补。”许元胜平静道。
“抄家,赚了不少?”方柔蹙眉道。
许元胜摇了摇头,提到抄家就头疼,相比于这个窟窿连一半都不到,抄的都是穷鬼,还惹的一身腥。
方柔转身回到房间里,再出来就把一个手帕摊开在桌几上,都是金银首饰以及昨日那张一千两的银票。
“这些都是你最后的后路了吧。”许元胜眉头一挑,方家连遭大难也没有多少现银,方柔又是一个女子,更不可能从方家得到太多。
这些财物,称得上方柔最后防身的退路。
“你负责秋粮征税,如果完不成,依你做的那些事肯定会被问罪。”
“我这个罪犯之妇,留着这些也没有用。”
方柔平静道。
“你倒是清醒,给你一个机会!”
“我现在可以写一份和离文书,你就能恢复县籍了。”
“你可以拿着这些离开青山村。”
“我也快倒霉了,没有我在,依你方家的财势,哪怕不比之前也是大户人家,完全可以再寻个读书人改嫁了,不至于被官府强行拉走。”
许元胜笑着道。
过去许元胜是差役身份,哪怕和离,都不大有人敢选方柔。
差役的震慑力,还是很足的。
所以方柔一旦和离或是被休,若是许元胜不发话,她只能被送进青楼的命运。
但在许元胜倒霉前,若是同她和离,无疑给了她一个活路。
“你会这么好心?”方柔冷哼了一声。
“我有必要骗你吗?”许元胜淡淡一笑。
“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都不可能有良家子愿意真心娶我!”
“我方柔还不屑,随便找个邋遢的男人。”
“死就死吧。”
“最起码在外人看来,我方柔算得上是从一而终。”
方柔自嘲一笑。
“东西拿回去。”
“我这人惜命,放心,你也死不了!”
许元胜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在大胜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对女人而言确实很惨。
那番话从方柔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怎么有种头顶绿绿的感觉,嗯,是好大哥绿,和自己不搭嘎。
“你若有需要,和我说。”方柔面无表情,她是看不出有任何的胜算,缺口太大了。
许元胜起身走进了灶房里,他没有解释,换成任何人都不相信自己能够完成秋粮征税。
怕是在县衙里的某些人,已经暗搓搓的帮自己准备好后事了。
睡的太久,许元胜也饿了。
很快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方柔是放开了吃,大有一种临死做个饱鬼的打算。
许元胜吃过饭之后就起身待走的。
“晚上我给你留门。”方柔主动收拾的碗筷。
“你是真以为我必死了?现在这么好心。”许元胜眉头一挑。
“我是一个妇道人家,帮不了什么。”
“如果这是最后的日子,也懒得反抗了,随你折腾便是。”
“毕竟你若真的完不成秋粮征税,不死也要下大牢,我这个罪犯之妻,也好不到哪里去。”
“与其到时候被其他男人糟蹋,还不如随了你这个名义上的相公。”
“你也好好珍惜这段时日,我会配合好你的。”
方柔冷声道,稍后就去水井旁洗涮碗筷。
许元胜看了一眼体态撩人,蹲下后被浅薄色裙子包裹住好身段的方柔,大嫂是聪明人。
稍后许元胜就离开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