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疼痛与恐惧的情绪太过真切,以至于燕珩一时间全然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也分不清楚他如今所见到的这一切是否都是曾经他所经历过的,亦或是……仅仅只是一个梦魇罢了。
姜晚宁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如此急快的心跳,他的身子也比以往要更加的滚烫。
而在他的脉息之中,姜晚宁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打乱他的跳动节奏,形成一种十分古怪的脉象,而这,是她从未探到过的。
虽然姜晚宁医术不精,只早些年跟着姨母学了一些皮毛,但是正常的把脉还是会一些的,但很明显,燕珩此时的状况,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能力,她不知道他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救他。
她只能无助地陪着他,急得眼眶通红,却终究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身前。
“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竹修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显然他跟着燕珩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他如此模样,就算是头疼发作的最厉害的时候,也不至于完全失去意识……
“不知道,一进来就变成这样了,这下面并无危险,也并无毒气,像是他自身原本有的隐疾突然发作了,竹修你认识他的时间比我更长,你应该更了解他的身体状况!”
姜晚宁语速飞快地将自己的想法和推测说了出来。
竹修沉吟了片刻,他当然更清楚自家主子的身体情况,只不过他体内蛊毒的事情,主子曾经有交代,不让他告诉姜晚宁。而现在燕珩突发的情况,显然更倾向于是皇宫里面那人出了事,他这边受了影响……
想到这里,竹修立刻蹲下身子,将一枚九转丹送入燕珩口中,而后朝着他的体内输送部分的内力,帮助他暂时压制体内的蛊毒。
然而即便竹修耗尽了自己的内力,燕珩的情况却并未有多少缓解,脸色依旧还是苍白,冷汗不住地往外冒。
梦中,燕珩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满脸都透着无比虚伪的面庞,那人眼里布满了关切之意,亲切地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着宽慰他的话。
可透过那张脸庞,燕珩却清晰无比地看见了他狰狞丑恶的模样。
一身龙袍的男人,自以为坐拥天下,便拥有了一切,便可以为所欲为。
殊不知那光鲜亮丽的龙袍之下,那肥腻的身体简直令人作呕,他以为凭借他的身份,便可以强迫任何人。
昏迷中的他,听到了女人受辱时嘶声的厉吼,听到了她宁死不屈的决绝,也听到了男人被一脚踢翻滚落在地上恼羞成怒的咬牙威胁。
他听见了一切,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他动不了,一点都动不了……
“活下去……我要你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再痛也要忍着……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一切……”
梦中,女子温柔的嗓音略带几分嘶哑,一字一句却是那样的坚定决绝。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抛弃他?
为什么要他承受非人的痛苦和折磨?
燕珩拼命挣扎着,想睁开眼睛,想看清女人的样子,可一切都是徒劳,像是有人刻意将他锁在黑暗的牢笼之中,他被困在其中,一旦离开这片黑暗,当痛苦退去的那一刻,所有的记忆也会彻底消失,再次被尘封。
突然。
一滴滚烫的泪水,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燕珩眼皮一颤,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倏地睁开了眼。
眼前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庞,一双泛红含泪的杏眼正紧张不安地注视着他,少女不安地紧咬着下唇,在对上他眸光的瞬间,露出了欣喜之色。
“阿珩!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姜晚宁的嗓音中带着一抹哭腔,却十分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的手指一直都搭在他的手腕上,便也能够察觉到,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的脉象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并无之前那般的怪异了。
这也就说明了,燕珩此刻的情况稍稍稳定了一些。
看到燕珩终于醒来,竹修也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如虚脱了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呼……累死我了……”
燕珩如今在京城中的身份十分特殊,许多人之所以敬重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深受皇帝的信任,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本身的实力强悍,所以无人敢欺,若是让人知道他有这么一个致命的弱点,或者发现他也有这种虚弱的时刻,必然会一窝蜂地冲上来对付他。
这也是为什么竹修在听到姜晚宁的呼唤时不敢第一时间出现,而是要先去探查四周,确保没有人跟踪,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才能现身。
见到燕珩之后,他也不敢立刻将他带走,而是想办法等他清醒过来,也是这个原因。
国师燕珩看似风光,实则也不过就是空中楼阁,看似风光的背后,处处都是危机。
燕珩醒来后,怔了片刻,随后动了动手指,调动体内内力,将竹修输送给他的多余那部分内力消化。
等到身子有了一些力气之后,他方才能坐直身子,伸手抹去姜晚宁脸上的泪水,嗓音低哑却温柔道:“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
这话虽然说得轻松,但是燕珩此刻的样子,明显还是很虚弱。
姜晚宁之前一直紧绷着,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掉下来,如今见他醒了,便再也忍不住,泪水直接夺眶而出。
“你说得轻松……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吓死我了!你快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昏迷?要是还有下次,我……你……”
姜晚宁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哭腔,虽然因为太过担心而有一些生气,但更多的还是心疼,所以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看着她真心关切自己的样子,燕珩的心中十分感动,但这一次,他确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陷入昏迷之中。
因为以往就算体内的蛊毒发作,他也会有部分的意识,哪怕身体内的疼痛十分剧烈,他也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压制住,但是这一次,他竟然直接就失去了意识,而且还陷入了一场梦魇之中无法醒来。
这显然也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