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绮心就站在容允的身旁。
而从头到尾,容允的手都没有松开,就这么当着那个男人的面,紧紧握着她的手。
男人的目光也从容允的身上,逐渐转移到江绮心的身上。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任何的情绪。
只是看到容允握着江绮心的手时,那一丝平静似乎被打破了。
四周,只有雨滴的声音缓缓传来。
容允不开口,男人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僵持的站着。
江绮心很想说些什么缓解凝固的气氛,可是一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过去。
男人嗫嚅着苍白的嘴唇,缓缓开口:“你不爱你的妻子,容允,你骗了我。”
“与你何关?”
容允浑身的气场全开,就像是一只浑身带着刺的刺猬,连说话的语气都如此的冷漠。
江绮心站在他的身旁,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情绪受到了波动。
而这波动,来自于眼前这个男人。
“你看你……”男人苦笑一声,言语之中夹杂着些许的苦涩:“我没想打扰你,只是记得今年是你三十岁生日……”
说着,男人抬起手,手中拿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他缓缓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束黑色的郁金香。
“我培育出了黑色的郁金香,这一束,算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他将盒子递给了容允。
可容允没有接手,表情极其的冷漠。
男人拿着盒子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任由雨滴打在郁金香上。
从装饰以及花朵的新鲜程度来看,这个盒子和花,都是花费了极大的心思。
他是特意来送容允生日礼物的,为什么容允要表现得这么冷漠?
气氛,又陷入了凝固阶段。
江绮心皱了皱眉头,自作主张的接过盒子:“容允刚出院,身体不太好,我替他拿着吧。”
男人见江绮心主动拿过盒子,却也没有生气,而是很礼貌的冲着她点了点头:“容太太,你好,刚才多有冒犯。”
男人说话很温柔,而且让人觉得很舒服。
江绮心也回以笑容:“没事的,你都淋湿了,进来坐坐吧。”
“不用。”容允冷漠的拒绝:“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了,你赶紧走吧。”
男人脸上的表情微微僵硬,但很快反应过来:“好,那我走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平淡,但是话语中却有一种诀别的感觉。
江绮心扭头看着容允,能够明显看到他眼里复杂的情绪。
他对这个男人,不是没有感情。
而男人转身,缓缓走入滂沱的大雨中,背影显得极其的凄凉与单薄。
江绮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推开了容允,拿过他手里的伞跑到男人的身旁:“先生,雨太大了,你还是撑伞走吧。”
男人回眸,怔怔的看着江绮心。
雨很大,站在雨里一会,就被淋得浑身湿透,而她努力的踮起脚尖,替他撑着伞。
他细细的打量了她好一会,才接过她手里的伞,笑着说:“容太太,容允选择你,是他的幸运。”
江绮心一愣,没有听懂男人话里的意思。
刚才他不还说容允不爱她这种话吗?为什么突然又要说这些?
“雨太大了,容太太请回吧。”
江绮心回过神来,把伞给男人后,便转身跑回容家大门。
从头到尾,容允就一直站在那里,从未离开过。
江绮心浑身湿透的跑到他的身旁,手里还拿着男人给的郁金香。
“这雨实在太大了。”
她一边念着,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雨水。
容允扭头,细细看着她。
一开始选择江绮心做他的妻子,纯属凑巧。
凑巧被逼婚。
凑巧她出现。
凑巧他气头上。
一切,都是凑巧。
他娶她,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想再被容翡逼着娶妻生子。
可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这个妻子,跟别的女人很不一样。
她不喜欢容太太这个称呼。
不喜欢权利和地位。
但对金钱的热爱很执着。
同样的,她也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显摆自己的丈夫是容允。
反倒害怕别人知道。
这些举动,在刚开始,他很满意。
可是渐渐地,他竟然生出一丝不满足的感觉。
直到刚才,看见她毫不犹豫的拿了伞冲向那个男人时,他的心理,产生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复杂感觉。
“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突然,容允开了口。
江绮心怔住,摇摇头。
容允拿过她手中的郁金香,淡淡的说:“你淋湿了,进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跟你讲个故事。”
容允露出了鲜少的忧郁。
江绮心透过那么一丝的忧郁,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容允。
她忍不住朝着男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雨滂沱,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中,再也看不见了,只留下这束郁金香。
……
江绮心淋了雨,浑身的温度也下降不少,她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冲了一个热水澡,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刚做完一切,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她拿着毛巾,擦着半干的头发,走到门边。
一开门,便看到李菁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碗汤。
“这是姜汤,太太可以喝一点,预防感冒。”
江绮心接过姜汤:“谢谢。”
“少爷在楼下等你。”
江绮心抿了一口姜汤,压低嗓音:“你觉不觉得容允最近变了很多?”
从一开始见到他,冷漠、孤傲。
到现在的温柔。
似乎在不经意间,他变了许多。
而这个让他产生的变化,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李菁眼里看着一丝笑意:“是,少爷是变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娶了太太的关系。”
江绮心叹息一声。
她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可以让一个那么冷漠的人变得温柔。
只是李菁这话,她也没有反驳。
将姜汤喝完,递给他后,便下了楼。
容允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杂志。
从侧面看去,跟沈少杭有百分之七十的相似度。
沈少杭也跟他一样,闲暇的时候喜欢看杂志,跟现在一空闲下来就看手机的年轻人比起来,他们确实‘老派’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遗传的因素,总之这两人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江绮心挪步走到他的身旁坐下:“李菁说你在等我。”
“嗯。”
容允听到声音,放下手里的杂志,扭头看着她,见她头发还没干,不由得皱起眉头:“头发怎么没吹干?”
“等会再吹吧。”
容允对她这个无所谓的态度有些不满,拿了电话,让李菁把电风吹拿了下来。
“你刚淋了雨,不管怎么样,都要把头发吹干。”
他将电风吹的插头插好,眼神示意江绮心坐到他的身旁。
江绮心怔怔的看着他,出了神。
她记得,很早以前,沈少杭也跟他一样,拿了电风吹,说要帮她吹头发。
那个时候的沈少杭也是如此,连同刚才那个眼神,都是一样的。
她望着容允,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怎么了?”
江绮心摇头,下意识的走到他身旁坐下。
容允打开电风吹,轻轻吹着她半干的头发。
轻柔的举动,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妻子那般。
李菁就站在一侧,看着温馨的一幕,脸上露出了笑容。
“容先生,你对我,太好了。”
容允神色一怔,喃喃开口:“你刚才看见的那个男人,曾经,是我生命中最要好的朋友。”
江绮心愣了愣:“很少听你提起朋友的事情。”
不止是朋友,连同身边的所有事,容允都不曾跟她说起过。
可是现在,他却主动的说。
耳畔传来暖暖的吹风机的风,轻轻拨动她的头发。
容允的手指穿过她的发梢,缓缓开口:“我生在容家,从小就有比普通人更多的金钱、权利,但同样的,因为这些东西,爸妈很少陪我。”
其实这不止是容允一个人发生这样的情况。
所有的富豪家庭,乃至一些小康家庭,多少父母为了能够给孩子更好的生活,而选择努力的赚钱。
他们以为赚了钱,可以给孩子更优渥的生活,却忘记了孩子最需要的是陪伴。
更别说容允生活在一个这样极其富有权利、社会地位的家庭之中。
父母的繁忙,可想而知。
史婷辛苦的回来,本想为他庆祝生日,却连他过敏的事情都忘了。
虽然说起来是一件小事,但对容允来说,是大事。
江绮心有点心疼容允。
“后来长大了,也懂了许多,上大学时,长年累月见不到父母,所有同学不是躲着我,就是阿谀奉承,除了她,华珺。”
第一次听到管华珺这个名字,是从容允的嘴里得知的。
他一边吹着她的头发,一边开口:“华珺对我很好,那种好,也不是怕,也不阿谀奉承。”
言语之中,夹杂着一丝可笑与嘲讽。
谁说不是呢。
一个人,从小到大,没有任何朋友,直到了大学,才有了一个真心陪伴的朋友。
江绮心心疼的说:“有个好朋友,是件好事才对。”
“是。”
容允微笑,言语温柔许多:“她是个很聪明、很善良的女孩子,我喜欢她的笑,喜欢她的天真。”
此时,容允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夹杂着春风般的温暖。
她深深的相信,在他读大学期间,这个女孩,一定是给了他最真的照顾,所以才会让他如此念念不忘。
“后来,我跟华珺关系亲近后,开始组合整理策划案,我们俩本都是学经济学,她的天赋比我想象得还要更好,我们也在一次次的合作中越发的亲密。”
容允声音轻柔:“后来,无意间,我发现,她策划案跟容氏集团最近推出的产品市场策划案极度相似,我起了怀疑,后续追踪调查,才发现她家跟容氏集团事竞争对手,因为争不过容氏,所以接近我,想从我这里查到容氏最新的产品策划。”
容允的声音到这里时,已经变得极为平静。
江绮心不由得皱起眉头,压低嗓音:“所以,她接近你,只是想通过你,得知容氏新产品策划?”
“可以这么说。”
容允这个人,跟沈少杭还有一点相似。
就是睚眦必报。
这个女人靠着目的接近他,为的只是套取他身上的东西,这样的事情被容允知道,他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那华珺她……”
“我知道实情后,也没有做些什么,只是没有再跟她联系了。”
“仅此而已?”
江绮心有些诧异,猛地扭头看着容允。
以她对他的了解,知道他是一个冷漠孤傲的人,对于自己仇恨的人,万万不可能会放过。
而对于管华珺,他竟然就这么放过她了?
容允看着江绮心诧异的模样,淡淡的说:“转过去,头发还没干。”
江绮心愣了愣,乖乖听话,将身子转了过去。
“仅此而已,我不再跟她联系,倒是她的哥哥找上我。”
“是刚才那个男人吗?”
“是。”
容允语气平静:“华烨是替妹妹来道歉的,希望我能放过华珺,但我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针对她。”
江绮心的心一软:“其实,你还是在乎她的吧?”
容允眼眸动了动:“毕竟真心过。”
这话,她的感触特别真。
想当初,沈少杭对宁岚何曾不是如此?
后来知道宁岚做的那些事,却也没有舍得对她下手。
只因曾经真心过。
“所以,你身边没有女性,是因为华珺吗?”
容允避过这个话题:“后来华烨找到我,跟我道歉,我没答应,他害怕我对华珺做什么,所以一直跟着我,那一年,关市发生重大地震,华烨为了救我,差点死了。”
几句话,轻描淡写的将那些事匆匆带过。
可江绮心却知道那中间的惨烈。
因为那场地震,她为了救沈少杭,也差点死了。
那时,沈少杭还不爱她。
那时,她还只是个空有虚名的‘沈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