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七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时候更早一些。转眼间入了三月后,弘时家的小姑娘已经能爬得很好了,静仪的婚礼也提上了日程。
公主的婚礼主要由指婚、纳彩、出降、合卺、归宁等礼仪组成。
指婚后,由钦天监卜出吉日,额驸家向皇家行纳彩礼。额驸送彩礼至午门外恭候,皇帝命人于中和殿、保和殿悬彩设宴,款待额驸及其男性族人。宴会结束后,额驸再到皇后宫中行礼叩拜。皇后则在景仁宫宴请额驸族中女眷,各宫主位嫔妃等赴宴。
纳彩之后,成婚之前,弘时带着静仪去看自己建好的府邸,恰巧遇上了来观测工程进度的傅文。
静仪没想到会遇上他,乍一见到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傅文倒是比静仪淡定得更多一些,还反客为主地招呼她坐在了葡萄藤的摇椅上头,亲自执壶给她满上了花茶。
傅文说了说常乐的为人,又把将常乐推荐给弘时做了做幕僚的事情对静仪说了,好叫公主日后对三阿哥也能放心一些。
静仪笑了起来,是那种因为开心和放松,从心底里透出的笑意。声音也甜甜的好听“谢谢你。”
傅文见过静仪几次,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端庄的、娴静的,甚至面无表情的,偶尔看起来心事有些重。傅文没想到公主笑起来是这般模样,眉眼弯弯泛着香甜的气息,嘴角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傻乎乎的,不想平时那么冷清,也没什么聪明劲儿,他却只觉得好看。
突然好想抱抱她。
算了,来日方长。
出降这日,静仪起了个大早,梳妆完毕后,先是到景仁宫拜别了阿玛、皇后,再由命妇引导乘舆前赴驸马府,送亲福晋、命妇等在队伍中随行。
新婚夫妇在驸马府中接受李荣保夫妇和富察家族人的拜见,再依着喜嬷嬷的要求行了合卺礼。
男宾都在驸马府中招待,命妇和福晋们则在公主府中用餐。
傅文在驸马府里头招待宾客,静仪则坐着小轿,由喜嬷嬷引着穿过垂花门来了公主府,接受过众人拜贺后,再返还到驸马府布置的新房中。
静仪也是穿越以后才知道,往朝时候有规定,公主府是未出嫁时的婚前财产,也是个人财产,只为公主一人居所。若是公主厌弃了驸马,自己回到公主府居住,驸马想见公主之时,需要提前奏请公主,只有公主允准驸马入内,驸马方可与公主见面。而驸马府则多为公主成婚后夫妻二人共同居住的地方。
清朝时候留京的公主少,也没这么多规矩,弘时大胆改革创新,建府选址之时便将公主府和驸马府规划了在一处,两座府邸紧紧挨在一块儿,从外头看浑然一体,只在中间设了一道垂花门。
开门之后相当于是一座府邸,又大又漂亮。若是静仪哪日烦了傅文,关门之后又能把他踹回驸马府,一举两得。
静仪不得不承认,弘时在某些常人所不能想的方面,大抵还是有点天赋的。
一般人家的女子出嫁,都是从娘家坐着花轿到婆家,拜过天地后,就坐在喜床上安稳等着入洞房了。
静仪则是从公主所到景仁宫,从景仁宫到驸马府,从驸马府到公主府,从公主府再到驸马府等她真正安生坐到了新房里头,太阳已经西斜,这一整日别的没干,净溜她了。
床头燃着龙凤花烛,窗前的贴着囍字窗花,触目所及的布置都是成对的喜色物什,乐班在水榭之上尽职尽责地演奏者吉祥乐曲,一切的一切,都透着喜乐和吉庆。
许是太过紧张,静仪早膳压根儿就没吃下几口,整一天又处于兴奋状态,热量消耗不少,脑袋上顶着保守估计二十斤的凤冠,身上穿着同样颇有重量而繁复的嫁衣,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同时脖子也隐隐作痛。
静仪把目光转向余嬷嬷“这会子还会有人来么若是无人,我就把这身行头卸了罢,这么坐着怪累得慌。”
余嬷嬷温顺道“都听主子的。”
“那就卸了罢,再叫厨房帮我备点吃的,不必太过繁复,好下口就成。”
静仪歇了钗环,觉得身上有点黏,又干脆洗了个澡,换上了寝衣。
这是府上厨子伺候公主用的第一顿饭,自是使出浑身解数,拿出看家绝学菜品精致,面点丰富,汤菜入味儿,其中一道四喜饺子做得尤为得静仪的心意。
静仪用过膳后,揽月递上茶盏。静仪喝了一口,对着揽月笑道“你可真是个周全丫头。”
就连她惯常用的漱口茶都叫小丫头们早早备好了。
揽月谦虚道“是大家想得周到,奴婢不敢居功。”
静仪吩咐揽月给今儿跟着伺候的丫头、嬷嬷和厨房伺候吃食的厨工放了赏,只听帘子轻声响动,傅文走了进来,静仪明显感觉自己吃茶的动作僵了一下。
他身上有些酒味,但是并不重,毕竟有八个弟兄,一般二般的酒都给挡回去了。
静仪和傅文自幼就算认识,却又不熟,大多数见面都是在宴席之上,说过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小两口住得是自己的府邸,没有男方族中女眷活跃气氛,没有不相干人等来闹洞房。看到傅文进屋来,静仪举起爪子对着夫君弱弱打了个招呼,傅文回了一礼后坐在静仪身旁。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许久,彼此从对方眼睛里都看出了两个字茫然。
最终还是傅文先打破了这尴尬局面。
他看了静仪身上的寝衣一眼,问道“殿下是不是已经梳洗过了”
静仪点头,发现脖子依然有点僵,遂改成了答话“我已经梳洗过了,驸马也累了吧叫她们也备水伺候你梳洗罢。”
傅文应声而去。
屋子里头又只剩下了静仪一个人。
伴着隔壁的阵阵水声,静仪呆呆看了会儿灯花后,叫揽月把礼账册子给搬了过来。
既然实在无聊,不如她来数钱吧。
揽月
公主您真是个人才
面对揽月明显不解风情的眼神,静仪摇了摇头。
新婚之夜,花烛之畔,夫妻伴着摇曳的烛光在线数钱,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啊这丫头怎么就不懂呢
许是灯光太过朦胧,许是这日太过劳累,许是账册本身就很有催眠效果没过多久,静仪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静仪安稳睡了一整夜,散尽浑身疲乏后迎来了一个惬意的早晨。
揽月过来帮静仪打起帐子,眼睛里头含着笑意,口中打趣儿道“公主昨晚看着礼账在桌上睡着了,驸马把您抱上床来,您是半点儿没醒,睡得那叫一个安稳。”
静仪有些尴尬地笑笑“就是有些累着了,睡过去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揽月道“这都快午时了呢,公主这一觉好睡。驸马原本打过拳等着您用早膳的,见您实在是能睡,自己用过早膳后去书房看书了。既然您已经醒了,奴婢这就叫人去请驸马爷过来。”
出嫁前一天晚上静仪基本没怎么阖眼,以前大学期末前通宵时候,她在通宵过后的第二日总能睡到中午十二点往后,没成想穿越之后也依然保持着这一属性。
静仪脸一红“请他做来什么,你服侍我就行了。”
揽月对着静仪无奈地笑笑“我的好公主,这个时辰都该用午膳了呢,您早膳不同驸马爷一道儿用,午膳总该一起吃罢”
静仪起身更衣,不一会儿便梳妆完毕,傅文从书房回来,取了不少新书带回房中。
揽月出门传膳,少倾,满满当当的一桌午膳摆上来。
两人又吃了一顿相对沉默的午膳,中间交流除了“你昨晚睡得怎么样”、“这个包子很好吃”、“今天天气真不错”之外,没有什么实质性、有进步意义的内容。
用过午膳后,静仪原本想着要去查点箱笼和盘点入库物什,傅文却约着她一道儿逛逛两座府邸。
虽然数钱使人快乐,但参观新家同样重要,静仪点头同意。
谁知小厮风风火火来报,说是兵部尚书鄂尔奇有急事,召唤傅文即刻过去一趟,越快越好。
雁蓉不自觉埋怨道“这鄂尔奇也太不近人情了,都不知道今天是咱们公主出嫁第二天么”
静仪“这有什么快别说这话了。”
知足吧。四爷一直没给傅文另派差事,等于给了他很长的婚假。这次被鄂尔奇叫走也只是临时有事,属于突发事件。想当年,弘时可是只有半日婚假,新婚第二天下午都要去上课的人呢
再说了,能叫鄂尔奇急吼吼过来请驸马的一定不是一般的小事,说不定额尔奇已经等了这一两日了,生生忍到公主成婚第二天下午才来请人的。
虽然傅文的离开了让人有些失望,但静仪依然按着定下的行程逛了逛弘时修好的府邸。
一个公主府就够大了,再加上一个驸马府,这一道儿逛下来,回到正院便又到了晚膳的时辰。
傅文忙到了晚上八点左右才回来,静仪秉着贤妻本分,温柔询问道“在外头用过了吗”
傅文道“多谢殿下关心,臣在外用过了。”
静仪“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看书。
傅文从静仪身后走过来,俯下身子在她耳边问道“在看什么书”
他在她身后,整个人的气息包裹住她。
明明只是三月的天气,还没到大热的时候,她的额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儿。
“就是寻常话本儿,不值什么的。”静仪手忙脚乱地合上书页,猛地直起身子,“我去洗漱。”
静仪起得太快,脑袋撞上了傅文,把他下颌撞得生疼。
傅文还没从疼痛当中缓过神来,公主又溜走了。
静仪光速沐浴梳洗,抢在傅文回屋之前躺了下来。
这具身体从未跟任何成年男子有过太亲密的接触小时候四爷抱她不能算,傅文靠近她的时候,静仪总有些没由来的紧张,虽然知道迟早要踏出那一步,但总觉得再晚一些时候更好。
静仪笃定傅文碍着“君臣有别”,就算看出来了她还没睡着,也不敢就这么贸贸然将她叫醒。听到傅文的脚步声渐近,静仪连忙闭起眼睛,选择用装睡躲过这一次。
傅文听静仪呼吸并不均匀,时急时缓,长长的睫毛时不时的一抖一抖,像蝴蝶翅膀上下扇动,就知道这妮子是在装睡中。
可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枕边睡着新娶的媳妇儿,光能看,不能吃,别提多折磨人了。
若是想着能早些圆房,估计得在公主身上下点儿功夫了。
傅文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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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公主婚仪引自历史的风尚清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