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降尘小心翼翼地盯着他一动不动,嘴巴又开又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小时候听过一些传闻,每一代花溢宫宫主的夫人在生下花溢宫下一代宫主之后的五年内,要被送去水冰幔冰蛾蛊里,此生不得再见自己的儿子,不过也有例外,可惜露离的母亲香袖夫人不是那个例外。
他知道露离一定是想他的母亲了。
“算了,什么都不必说了。”露离擦干眼角的湿意,仿佛解脱般长舒了一口气,道:“白骨埋此,还有何怨?世道轮回,再不相欠。”
听着他这话,并不像是思念,反倒有种被逼无奈的感叹,让弗降尘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敢直接询问。
这时露离忽地伸手,将若水快速转了几圈,然后旋出利刃的弧度在自己银色长发上轻轻一划,如瀑如雾般的发丝飘落下来,被露离牢牢地抓在手里,然后绑在了若水的伞骨上。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便出现了,若水被划破的地方很快就修复好了,像是崭新的一样。
翡翠色的光在烈焰稚虫红蓝星点簇集的光斑围攻下,由弱变强,从伞帽到伞骨再到伞柄,整个若水通体都像是碧波点翠的盈光,美的不可方物。
露离现将弗降尘拖到了若水伞下,然后又折回把空空背了进去。
最后若水的伞面不断变大,严丝合缝地将他们三人罩在了伞下。
尽管如此,烈焰稚虫还是锲而不舍地往若水伞上撞。
他们躲在伞下,听着伞外络绎不绝的‘啪嗒啪嗒’声。
一层层的红蓝光点越来越密集,若水伞面的翡翠光从最开始的不可直视已然黯淡了不少,看来是遭受的攻击越多,若水的抗击值也在下降。
他们都躲进若水伞下,露离才有时间去想刚才遭到的袭击,那柄刷子的主人现在不知还在不在这里,若是在的话,为什么这些烈焰稚虫却只围着他们攻击?
那个人藏在暗处等待时机,想要至他于死地的话,并不需要暴露,只要等到他们撑不住,烈焰稚虫会自动把他们解决了,可是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突袭?除非那个人不是想要他的命…
这时弗降尘唯唯诺诺地红着眼圈,凑到他身旁,看着他已经短了一半的长发,心酸不已道:“哥哥,接下来我们还能怎么办?”
虽说这时候露离已经烦的不行,可对自家这个软弱可欺的弟弟,他无论如何也发不出火来,只好敷衍道:“放心,若水还能撑一段时间。”
“可是…”弗降尘异常绝望地看着他,“哥哥,你把你的骨刀给了忘川姐姐…”
露离愣了一下,道:“怎么了?”
弗降尘忽然双手抱头,似乎非常痛苦地蜷缩起来。
露离的手刚一碰到他,他立刻颤抖个不停。
露离十分震惊地看着他,轻声抚慰:“小尘,你怎么了?”
弗降尘用力地敲打着自己的头,瞬间涕泪横流,嘴里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怪我…”
露离连忙拉住他,认真道:“小尘,你到底怎么了?”
可无论他怎么问,弗降尘都只是不断地摇头,整张脸在短短的时间里哭成了猪头。
露离十分无奈,只得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他自己哭完。
若水伞面外‘噗噗’‘啪嗒’的声音此起彼伏,而他在伞内可以清楚地看到烈焰稚虫的尸体顺着伞骨一颗颗滑落,只是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如同这种方式在一点一点的消逝。
忽然间,他好像有种被戳中的感觉。
这时他朝旁边扫了一眼,弗降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缩成一团。
前后联系起来一想,顿时豁然开朗。
他缓缓伸出手,摸了摸弗降尘的头顶,轻声道:“小尘,是叔父逼你的吗?”
弗降尘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无措地抬起头,一双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担惊受怕的盯着他,然而良久也只是盯着,并没有任何回应。
露离轻叹了一声,像抱小孩子那样,将他搂紧怀里,“小尘,不怪你,你告诉我叔父让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在遇到弗降尘的那一刻便觉得诧异,叔父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
既然要杀他,便不会轻易让小尘通风报信,叔父一定留有后手。
只不过他从没想过,一向不参与任何纷争,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弗降尘会被叔父选中,来他身边做卧底。
但也恰好是小尘来了,他才会没那么防备。
毕竟小尘太懦弱了,就像现在,他还什么都没说就已经哭成这样。
恐怕叔父见了,都要忍不住皱眉捂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