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朕知道,你爹现在过得很好的,昨天朕还亲自给他烧香了,他说他过得很好的,孩子也很可爱。
真的吗,可是我爹都过世了,他怎么告诉你的。
他托梦告诉朕的。
那他为什么不托给我。段鸿羽抽泣着道,肩膀一抖一抖,带着浓重的哭腔。
因为他不想看到你哭,因为他怕你担心。
段鸿羽有些迷茫的思考顾轻寒的话的,身子因为哭泣一颤一颤的。
顾轻寒看到他迷茫的样子,将他再次搂在怀里,你看,你要是再想这么多,你爹以后都不敢给你托梦了,别哭了,乖。
嗯……段鸿羽环抱着顾轻寒,低声应了一声。
白若离摇摇头,深宫大院,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才刚来,就碰到这么精彩的一出好戏。
楚逸低着头,咽下眸中的泪水。
宝贝儿,你信不信朕?顾轻寒抬头揉了揉他的墨发。
如果连陛下都不相信,臣侍就没有人可以相信了。
那今天这件事,朕来做主,查个水落石出,如何?
段鸿羽蹙眉,似乎想找出,顾轻寒是不是偏心楚逸。
抚着他的秀发,温声道,你们两个,对朕来说,都一样重要,朕不会偏心任何人。
段鸿羽仍有些排斥,显然不想提到过去的事,扭头看向别处。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查的,他当年可是亲眼看到正夫拿了一笔银子给楚逸。
又看到楚逸用那么银子买了羽裳,寿宴献曲给帝师。
你爹生前含冤就算了,你想要他死后也含冤吗?
顾轻寒轻飘飘的一句话出来,段鸿羽身子重重一震,眼角又是一串泪水出来。他当然不想,他爹那么善良,生前已经够痛苦了,死后,怎么舍得他再含冤。
扳过段鸿羽的身子,你若想要洗清你爹的冤,就先别激动,朕问一句,你答一句便是,知道不。
嗯。
顾轻寒看了看段鸿羽,又看向低头的楚逸。
柔声问道,刚刚说,楚逸设计,让你爹与人私会,然后通知正夫他们,是不是?
段鸿羽听到这句,身上的戾气陡然上来,正想发作。顾轻寒陡然止住,宝贝儿,你说过,不激动的,一件一件慢慢来,好吗?
闻言,段鸿羽身上的戾气渐渐消退,点了点头,算是默话顾轻寒刚刚说的话。
顾轻寒将头抬向楚逸,楚逸,段贵君说的这些,你可有做?
没有。
段鸿羽又想乍毛,却被顾轻寒怒瞪了回去。
那你给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楚逸眸子里,闪过一抹痛苦,似乎沉浸在过去,那天,我爹生病,病得很厉害,我们没有药材,我就求着他们行个方便,给我们一些药,可是他们不肯,当时很难过,我就想着,逃出西院,去找帝师,求他救救我爹,可是没有成功,被正夫的人抓了,我向正夫求情,正夫向来都对西院的侍人还有我们这些庶子恨之入骨了,没想到我一求情,他马上就应允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想拒绝,可是想到我那病重的父亲,生生忍了下来,谁知,一到西院,就看到长工在调戏浓侍夫。
胡说,你胡说,明明是你故意跑到正夫那里去告状的,要不然,来得怎么会那么凑巧,正夫向来吝啬,又怎么可能给你银子。段鸿羽怒吼一声。
楚逸咽下眼泪,浓侍夫是被人陷害的,但是陷害他的那个人,不是我。他给我银两,是因为当时陛下看中帝师府谪子,要谪子入宫为妃。当时,陛下残暴,虐杀无数侍人,正夫不忍他的儿子入宫,所以要我顶替他的身份,入宫为妃,那些银两,是他给我的一点报酬。
原本看好戏的古公公,听到这里,立马不淡定了,无所谓的神色,瞬间一冷,什么陛下残暴,什么叫虐杀无数侍人,虐杀你们了吗,对你们残暴了吗,没看到陛下这么温柔可爱吗,怎么说话的,真是的,白疼他了。
段鸿羽冷笑,呵,你可真够会颠倒黑白,当时选中入宫的人是你没错,但是后来,我爹心疼你,便跟正夫求情,让我代替你入宫,夺取陛下宠爱,不然你以为我会进这地狱深宫吗?
古公公又是一怒,一个个的都怎么说话的,进这后宫,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呼风唤雨,奴仆成群,还不满足啊,多少人抢着贵君的位置都抢不到呢,又白疼他了。
顾轻寒算是大概听出了眉目,段鸿羽认为是楚逸通风报信,设计他父亲惨死一案,而楚逸却说他是冤枉的。
楚逸,你慢慢说,到底是要谁顶替嫡子进宫的?顾轻寒轻声道。
要我顶替嫡子入宫,浓侍夫待我如亲生孩子般疼爱,不忍我受苦,才打算让段贵君进宫的。
段鸿羽冷笑一声,陛下,您听到了吧,入宫的人本来就是我,可他却收了正夫的银两,当时,入宫的人选都已经定了,正夫为什么要给银两?
顾轻寒握住段鸿羽的手,示意他别急,楚逸,段正夫为何要给你银两?
楚逸眸子划过一抹痛苦,一滴眼泪应声而下,抿唇不语。
段鸿羽又是嘲讽一笑,陛下,你看,他无话可说了吧,找不到理由可以糖塞过去了吧,他不止收了正夫的好处,还拿起刀子,一刀捅向我爹的心脏,如果不是他的那一刀,我爹又怎么会死。
顾轻寒一惊,楚逸竟然拿刀捅死段鸿羽的父亲,难怪他会有这么深的仇恨。
略有些沉声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楚逸的声音带着一抹颤音,轻声道,是,是我杀的。
帝师仰天直接栽倒在地。
她最心爱的男子,竟然是她最亏欠的儿子杀的?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为什么要杀他?顾轻寒心疼的看着楚逸,即便到了现在,她还是不相信楚逸会是那种人。
他们,在凌迟浓侍夫,浓侍夫很痛苦,臣侍不忍心看他痛苦,便,挥刀,杀了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楚逸却像抽掉了全部的力气。
帝师大声咳嗽,嘴角溢出来一丝鲜血。面色陡然苍白。
她这些年到底在做些什么,她一直以为给他最多的宠爱,给了他最大避风港,却不曾想到,他在西院过得这么痛苦。
她为什么要跟他怄气,为什么……为什么……
凌迟,身怀五个月的身孕,被人凌迟处死……他那个时候,该有多绝望。
还有她们的儿子,她最疼爱的儿子,她又做了什么,让她的鸿儿在皇宫受了那么多苦。
咳咳……帝师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瞬间又老十岁。
呵,你不想我爹痛苦,所以你干脆给了我爹一刀是吧。那我爹死了后,为什么你将他的尸体丢到后山,让那些豺狼野豹,啃咬他的尸骨。
楚逸紧紧攥着衣袖,闭上眼睛,我没想让那些野兽啃咬的,当时正夫想将你爹剖腹,剁成肉酱,我不忍心。
又是你不忍心,你的不忍心可真够我的啊,呵。段鸿羽怒极反笑。那天,我看到正夫到西院,他说,楚逸,你做得很好,你放心吧,你爹,我会以侧夫的份例给他,并且保证他这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然后,你就跟他说,只要能够让你父亲衣食无忧,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段鸿羽走到楚逸面前,挑眉看着他,你自己说,你有没有说过这句话,我可否冤枉你了。
楚逸抹了一把眼泪,将头扭向一边,眼神有些闪躲。
段鸿羽心脏剧痛,他何尝不想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可那不是,那是真实发生的,他的父亲就这样被害死,就算当时设计陷害他爹与别人私会,也绝对跟他脱不了关系。
陛下,您看到了吧,这就是您宠爱的楚贵君。段鸿羽眼角噙着一抹泪水。
顾轻寒走近,握住楚逸的手,无声的给予安慰,把你心中知道的,都说出来,别委屈了自己。
楚逸闻言,身子一震,看着顾轻寒坚定的目光,突然心里一阵暖和,别人不相信他又如何,只要陛下肯相信他就够了。
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的侍卫,再看向冷笑的段鸿羽,担忧的上官浩,置知事外的白若离,以及痛苦自责的帝师,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摇了摇头,臣侍心中没有委屈,段贵君说的也没有错,事情就是他说的那样,刚刚都是臣侍的狡辩罢了。
段鸿羽身子倒退几步,他会跟他讲这么多,无非也就是希望楚逸能够说出一个让他信服的理由,能够让他不恨他的理由,可是没有,没有……
帝师踉踉跄跄的走过,痛苦的看着楚逸,逸儿,你可否有什么委屈,你告诉娘亲好吗?
楚逸冷冷的看了一眼帝师,语气平静的道,过去,我渴望你的爱,昨天之前,我恨你,现在,我不恨你,也不爱你,你于我,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我楚逸没有母亲。
帝师身子一软,就欲倒下去,白若离适当的扶了她一把,有些关心的看了一眼帝师。
逸儿……没有恨,也没爱,只是一个陌生人?她宁愿楚逸恨她,也不要楚逸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血脉之情,不可断啊。
视线转向段鸿羽,有些心疼的想握住他的手,鸿儿……
段鸿羽一把将他甩开,滚,哪来的狗乱摸乱吠,离我远点。
顾轻寒蹙眉,心里叹息一口气,她该怎么说帝师?
她为朝廷奉献了一生,她该感激她,可她却害了那么多人,那么多……
其中,还有两个他深爱的人。
紧锁眉头,看着楚逸,楚逸如果不将心中的秘密说出来,她们兄弟间,就无法化解。
帝师哀叫一声,鸿儿,都是娘对不起你,你原谅你弟弟吧,好吗?
段鸿羽眸中迸发出一股恨意,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当我娘,我告诉你,我,段鸿羽,不仅这辈子恨你,我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你,我恨你,恨你,恨你……段鸿羽冲着帝师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