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面色一板,有些炫耀的正经道,当然不是,陛下有所不知,我下了那道命令后,我后院的夫郎还有儿子,一个都不肯离去,这一两年来,一直都跟着我,东奔西跑的,寸步不离呢,生死相依呢。
哦,他们不是个个都对你恨之入骨,怎么还会与你生死相依,定是你又做了什么事吧?顾轻寒把玩着茶杯,与帝师相遇,让她暂时忘记身上的重压,多日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帝师讪讪的笑着,没有多做解答,顾轻寒也知道,肯定是帝师认错,以亲情解开了他们多年的心结。
呵呵,毕竟血浓于水,总会感化他们的。许是想到过往,帝师抹了一把泪。才继续道,我啊,对他们有所亏欠,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弥补。现在我的儿子们,大多都出嫁了,我的夫郎,也都跟我一起,做个深村老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那么多俗务缠身,倒也落得自在。
陛下给的赏赐,还有帝师府,多年来的积蓄,都被我散出去了,有些给儿子做陪嫁,有些给村子里建学堂,有些帮助一些生活贫困的,还有一部份,就给了夫郎们,现在,我是两袖清风了,陛下喝茶水的钱,可一定要给,不然我今天出来,就要亏本了。
哈哈,那是自然。顾轻寒大笑,半晌,忽然羡慕起帝师,能够跟自己的爱人隐居,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何况膝下还有那么儿女承欢。
你可真让人羡慕。
等陛下年迈的时候,也可以逍遥山水间的。帝师笑了笑,对现在的生活很是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楚逸与鸿儿,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她以前最疼爱的女儿,段影,如今还被关在天牢里。
影儿是自作自受,而逸儿与鸿儿……
帝师嘴巴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没问出口,只是默默的饮了几杯茶。
你想知道楚逸跟段鸿羽的事?看她表情,顾轻寒也知道帝师想问什么。
果然,帝师脸上一喜,期待的看着她。
他们很好,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会用生命保他们周全。
帝师忽然眼眶一红,喜极而泣。
逸儿与鸿儿能得陛下如此宠爱,是他们的福气,福气啊。
他们,有没有跟陛下提起过我?帝师老泪纵横的脸上,出现一抹期待,让顾轻寒不忍打破这份期待。
无论是楚逸或是段鸿羽怎么可能轻易原谅他们。
楚逸的父亲,活活饿死在屋中,段鸿羽更别提,对帝师他只有恨,哪来的爱。
或许,有一天,他们会谅解你的。
帝师摇了摇头,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只怕到死,他们都不会原谅我的吧,是我对不住他们在先了,不怪他们,他们也是苦孩子,陛下,若是可以的话,请善待我那两个儿子,他们着实可怜,从小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嗯,会的。
饭菜上来,顾轻寒饿了一天,顾不得其它,先抓起馒头,大啃起来,与帝师有大搭没一搭的聊着。
最后,顾轻寒忽然问道,流国如今大乱,帝师想必是知道的吧?
帝师面色一沉,点了点头,沉重道,大皇女一路势如破竹,打着陛下残暴不仁,荒淫无道,不理朝政之名,挥军北上,一路所过,无人可挡,眼下,无双城都被破了,长驱直入,直攻帝都。
陛下,兵符何等重要,你怎么会被大皇女的人盗走,还合二为一呢?还有,陛下这次离开朝廷,实在太久了,试问,哪一个帝王,会一走,就是半年多。自古帝王没有子嗣,就是一条大罪,即便大皇女叛乱,师出有名,即便登上皇位,也无人敢议,因为陛下膝下,实在没有子嗣可以继承大统,而纳兰家,除了大皇女与三皇女,也没有其她人可以登上皇位了,据说,大皇女宗人寺,已经疯了,纳兰家,已无人可以跟大皇女争了。
顾轻寒拿着杯子的手一紧。
当初她送上官浩回裴国,原订是两个月,最多三个月,谁知,一去便是六个多月。
更没想到,路逸轩会死在途中。
最让她意外的是,宫里有一个心机如此深沉的人,居然偷走兵符,制造一切又一切的叛乱,引大军入朝。
千防万防,百密还是一疏。
那个内贼到底是谁?
帝师可有办法破开大皇女的诡计?顾轻寒忽然定睛看着帝师,眉宇间的霸气一闪而过。
帝师怔了怔,沉吟道,只要陛下不死,便有机会清除叛党。大皇女打的旗号是陛下残暴不仁,荒淫无道,不理朝政,可是陛下近两年来,以仁义治天下,流国到处太平,百姓三餐有依,早已不是两年前的食不果腹,饥寒交加了。
流国的兵权,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陛下亲自管辖的,一部分是大皇女的,还有一部份是徐老将军的,其中以徐老将军的最多。流国的兵马,都是认兵符不认人。
顾轻寒点点头,正是因为认兵符不认人,所以她才会头疼。
大皇女以为只要杀了徐老将军,夺取兵符,这些兵马便是她的,其实她大错特错了。徐老将军治军有方,她手下的兵马,都是忠肝义胆之人,他们会遵从兵符的命令,心里却有嫉恨。她们跟着徐老将军打了半辈子仗,对徐老将军除了敬重,还有姐妹之情,岂是区区一道兵符就能够抹除的。
帝师的意思是,于忠,她们必须服从兵符,于私,她们心知肚明,大皇女为了抢兵符,惨杀徐老将军,所以她们大多心有不服。
对,没错,所以大皇女生怕你活着从裴国回来,破了她的计划,一路之上,只怕是关卡重重吧。
顾轻寒摸了摸下巴,忽然笑了出来,拍了拍帝师的肩膀,姜到底还是老的辣,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帮我一起夺回江山。
陛下开玩笑了,老婆子我啊,已经年过半百,花甲之年,只想跟我那群夫郎安稳的度过余生,不想再扯入什么皇权政事上了。为了天下黎民,我对他们,有太多太多的愧疚了,如今,我的身体,已大不如前,也没有太多精力了。帝师黯然的摆摆手。
不等顾轻寒说话,暗白忽然站起,单腿跪下,抱拳恳求道,帝师,请您以天下百姓为重,重新返朝吧,陛下需要您,百姓也需要您。大皇女手段残忍,严厉苛刻,若是她登上皇位,流国的天下,必将又是一场乱,难道帝师忍心看流国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和平再次陷入战乱吗?
暗白冲着帝师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再次恳求,请帝师出山相助。
起来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帝师忙将暗白拉起。
她这一生,从有记忆开始,都是在为民服务,以至于,膝下的儿子们,过得惨不忍睹,饿死,冻死,比比皆是,还是她的夫郎,这是她愧对他们的。
如今,她只想好好弥补那些遗憾。
帝师,若你能相帮,自然最好,若是不愿,我也不强求,人各有之。这是饭钱,不许拒绝,希望我们还能再见,保重身子。顾轻寒笑了笑,从怀中拿了一袋沉甸甸的银两,递到帝师的手上。
转身招呼暗白等人,继续赶路。
几人都是练家子,动作迅速快捷,越上马背,冲着帝师最后一别,扬起马鞭,风驰电掣般疾驰而去。
滚滚烟尘再次扬起,伴随着鞭子声,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只不过,顾轻寒扬鞭离去不久,便一拉缰绳,悠哉游哉的慢慢缓走。
暗白不解的问道,主子,帝师乃是三朝元老,又是徐老将军的旧识好友,朝廷里,大半的文官武将,她都认识,若是有她出马,必定事半功倍,为什么不请帝师出山?
顾轻寒勾唇笑了笑,拍了拍马头,无所谓的道,有些人呐,不能逼得太急,逼得急了,反而会把她吓跑。
暗白愣了一下,还是不懂。然而,她却听到一声上气不接下气的焦急声,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我啊。
暗白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老妇上气不接下气的追来,身子踉踉跄跄的,让人怀疑,会不会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暗白脸上一喜,帝师,帝师追来了。
主子,您早就知道,帝师会追上来的对不对?
顾轻寒勾唇浅笑,风采自信的笑容,晃花了暗卫们的眼。
帝师一生为国,若是真的狠心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当初就不会因此而忽略夫郎儿子,造成终身的遗憾了,何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大皇女若是登基,第一件事,就是除去徐老将军的得力手下,以及我所仰重的心腹忠臣。这些人一旦被除去,流国的江山就毁了一半。何况,卫青阳,一个默默无闻之辈,却能够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将卫国彻底变翻,以雷霆手段,登基称帝,翻手云覆手雨,卫国尚未稳住,卫青阳便染指裴国,她只怕也怕,卫青阳下一步,便是染指流国了吧,到时候天下,被卫青阳一统,她有何颜面去见流国列祖列宗的先皇。
暗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敢情主子早就算计好,帝师自己就会屁颠屁颠的追上,压根不需要他们请。
呼,你们,跑得真够快的,我这幅老骨头,再跑下去,就没命了。帝师靠着大树,粗声喘息许久,才粗喘着道。
顾轻寒很体贴的将水壶递到帝师的面前,让她缓口气,同时笑道,我速度再快,也没有帝师快啊,难为帝师为了等我,刻意在密林里摆那么一个茶馆,还累得两位如花似玉的美人,陪着你摆茶摊了。
噗。帝师一口气没吞好,呛了出来,咳得她满脸通红。
我说帝师,你悠着点,要是你一口气没上来,我这暴君,又多了一条罪,毒杀帝师的罪名了。
咳咳……陛……陛下还是如以前那般幽默。
半天,帝师才咳完,缓了一口气,不由红下脸,原来陛下早就知道,草民是在那里等陛下的。
有谁会那么无聊,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摆一间茶馆,就算要摆,也要摆在官道上,谁会摆在小道上。顾轻寒翻了个白眼。
帝师哈哈大笑,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啊。
暗卫们齐齐一喜,帝师出山,对他们,无疑是雪中送炭。
可惜,可惜逸轩不在,否则……这么久过去了,想到路逸轩,帝师还是心酸。
如此栋梁之材,文武双全,智勇无双的人,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实是在流国的损失。
听到路逸轩的名字,顾轻寒也有些黯然。
别过头,不想提起路逸轩的事。随着帝师一起回去,回到他住他的深山茅屋里,共商大计。
帝师的矛盾在深山里,青山绿水,一间又一间的茅屋连在一块,他们一回去,便有一群美貌的素衣男子一拥而来,拉着帝师嘘寒问暖,又是捶背,又是倒茶,还有许多尚未成年的儿子,银铃般的笑声响在青山绿山间,看得顾轻寒一阵羡慕。
这种马帝师,简直太有福气了。
顾轻寒在那里住了一晚,那一晚,两个从饭后,便聊到天亮,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知道,第二日,帝师便与众位夫郎儿子告别,跟着顾轻寒踏上一条她也不知是生是活的路。
天下大乱,不止流国乱,裴国可以说是三国中最乱的。
各路起义,攻打到京城,新帝上官龙才从酒色中惊醒。又惊又怕,怕自己的皇位被人抢去。
朝中的大臣不是反叛,就是一派过去,立即战死,而且起义军太多,根本无兵可派。
急得他团团转,最后在太监的提醒下,才想到请上官浩求陌寒衣,让她出兵帮助。
清幽园内。
一袭白衣风华女子,坐在院子里,沐浴着阳光,纤纤玉手,写着即将要准备的药材。
有七块凤凰玉佩,以及卫青阳一甲子的功力相助,如今只差一些辅料,只要集齐,便开始施法,医治上官浩。
院子里很安静,静得连毛笔刷刷的声音都听得到。
忽然,陌寒衣手中动作一顿,黑色的墨迹晕染了开来。陌寒衣平静的眸子闪了闪,若有所闪,继续书写,连头都没提。
而在她面前,却有一个红衣女子,跪在她的身前,抱拳禀告道,主子,裴国皇帝去了上官公子的屋中,是否要阻拦?他来做什么?清亮悦耳的声音淡淡响起,听不出语气。
据说,各路起义军,已经攻打到京城外围,只差最后一道防线,便可以攻破裴国了,直趋皇宫了,想来,裴国的皇帝已经急了吧。
陌寒衣划下最后一笔,放下手中笔,抬头,平静而漠然的一双眸子,似有无底深洞,让人看不透,猜不着。轻启唇角,喃喃道,他的黄梁一梦终于醒了,若是上官云朗在,裴国或许还能保得住,上官云朗已被他害死,裴国无力回天,气数已尽了。
那属下把他拦下,想来,他去见上官公子,肯定也是想让上官公子求您,让您出手相助。尚真忆恨不得上官龙马上暴毙。
跟上官浩公子长着同样的一张面孔,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上官浩公子,心慈仁善,待人淳厚,而他呢,心狠手辣,残暴不仁,荒淫无道。
他敢害死上官云朗,就该想到,没有上官云朗,就没有裴国。云王爷多好的人,他也能犯着天下大讳,将他谋杀,害得上官公子,病上加病。
尚真忆急急而去,就想去阻止上官龙。
回来。陌寒衣一声低喝,让尚真忆心里一颤,垂头丧气的回身。
这里是裴国,上官家的天下,不是陌家。陌寒衣脸色变化莫测,让人看不出表情,但尚真忆知道,主子心里不满。
他既然想去,便让他去吧。你们在外候着,若是上官龙,又说出,或做出什么不利上官浩的事,就给我轰出去吧。
是,主子。
尚真忆离去,陌寒衣却起身,一手负后,一手在前,望着流国的方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