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您的三宫六院,她不是早就接受了吗?再多一个我,又有什么妨碍呢,表哥,您究竟在犹豫什么呢?”贺明霜怔了一怔,走到陆澜的身后,环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身后,两行热泪从她的脸上滚落,洇湿了他后背的衣服,也灼烫了他的心。
良久,陆澜才叹道:“当时的情势,是朕对不住你,可,皇后,她并不知情”
“那我呢?”贺明霜心中酸涩难言,十年爱恋,辗转半生,于灯火阑珊处默默守候,殊不知,那人的心,却早已远离。
“皇后,她是一个好人,她并不介意你的德妃,你的李昭容,你的婉婕妤,又怎么会在意多一个我呢?”贺明霜的声音轻柔,似魅惑,是说服。
她在意的,因为她与她不一样,她以赤诚之心相待,便要求同样的一心一意。她不在意六宫,是因为知道他的心中没有六宫,她的心意不需明说,却已昭然若揭。若是别人也就罢了,若她得知这一切,他不敢想……
“明霜,给朕一点时间。”陆澜喟叹,:“清玥她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子,朕记得,在宫里时,你们俩也是谈得来的,你也不忍心伤害她吧?待朕慢慢与她说,她很善良,也很明理,她会接受你的,好吗?”
等,等,究竟还要等多长时间?等到瓜熟蒂落吗?不,她纵然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肚子中的孩儿考虑,凭什么,明明都是他的骨血,他却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于人前。
她眸中闪现不甘之色,切切恳求:“表哥,我是不在意名分的,可是,他不能等啊!”她拉着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陆澜的手颤了一颤便收了回去:“不会等太久。”皇家血脉,不能流落在外,太后也不会同意,何况贺明霜亦是受他牵累,才陷于如此两难之地,他心中想着,默默筹谋着怎样才能令此事妥帖,才能最小程度地伤害她……
他转身,扶着贺明霜在榻边坐下,温声商量:“让太医看看,好吗?”便扬声唤来太医。
杨太医自贺明霜回就被调了过来,在太医院那边备案的理由是回老家侍亲,此刻,被迫回老家侍亲的杨太医,在陆澜冷沉的目光中上前,战战兢兢为贺明霜枕了脉。
他是太医院多年的老人儿了,初初被遣至香雪海,见到身怀六甲的贺明霜,他吓了一跳,隐隐有了猜测,这孩子不会是圣上的吧,可看贺明霜一副打算在香雪海长住的架势,他又有些不确定,若是龙胎,又怎不接回宫中好生将养呢。
“夫人脉象较弱,恐因动荡奔波所致。”他心中嗟叹,对贺明霜他并不陌生,他曾在太后宫中见过少年时的贺明霜,明丽爽朗,与如今的她判若两人,老太医的心中也暗暗八卦:皇上这是旧情难忘么?
贺明霜如今身体很有些虚弱,有孕之人多思敏感,最近这些日子里她情绪大起大落,无心饮食,也影响力腹中胎儿的安康。
闻言陆澜沉吟半晌,柔声对贺明霜道:“明霜,孩子是你我盼望的,太后知道了也很是欢喜,别再孩子气了,遵太医医嘱,好好用餐,好好休息,朕会接你回宫的。”
贺明霜手抚过肚子,面色也渐渐温柔,这个孩子她期盼多年,在她的第一段与夫君相敬如宾的婚姻里,她曾经隐隐盼望过有一个孩子,能帮她稍稍排解长夜的寂寞,却一直未能如愿。而腹中的孩子,虽然来得意外,虽然她为此颇受了些哭,却是她与所爱之人孕育的结晶,在她心中便如稀世珍宝一般,她几番思量,终是点了点头:“表哥,我知你心中顾虑,我会安心等你,只是,临走前,你能陪我一起赏梅吗?”
“你还记得那一年,你陪我在香雪海采梅烹茶酿酒吗?我学了京中闺秀的风雅,兴冲冲地过来找你,结果我采了几朵就没了耐心,被你数落了半天,最后,梅花茶、梅花酿都是你做好的......“那些回不去的少年时光啊!
陆澜面露踌躇,后宫嫔妃今晚宿于南山行宫,便是为了明朝赏梅。
“我们去逸园好不好?”贺明霜热切地握着陆澜的手,眼中的光芒也有些狂热,“那里是我们共同的回忆,而且,没有人知道逸园,不是吗?”
陆澜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一阵冷风吹过,几朵梅花从枝头跌落,零乱成泥,眼中的那一双背影如一帧画,女子把头轻轻枕在男子肩上,看起来真是无比相配呢。
脑海中设想过很多情形,泪在眼睫边冷成霜,凝成冰,又化为唇边的淡淡一笑。
她高看了自己,也高看了他。一直以来,纵然没有拿到大女主的剧本,她自负也带着穿越女的光环,自信于自己的清醒知趣明得失知进退,是灵魂有趣的女子,才能吸引他,靠近他,爱他,而他也如她所愿,给了她独此一份的宠爱,让她在其中飘飘然。
然而,现实便是这般打脸,他终究也不过是这个时代,一个普通的男人,她,也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平凡女子。
叹四载光阴太短,如今大梦初醒,唯余满地寒凉。
“娘娘.......”见她痴痴立于风中,眸光几度变幻,脸色却苍白接近透明,初雪低低唤了一声。
顾清玥回过神来:“回吧。”
他是君王,可以为所欲为,而且在这个时代,在他这身份,这也是理所应当,质问、哭泣、挽留,徒惹笑话,也不是她的风格。
一旦下定决心,她疾步离开,不再留恋,待到了逸园门口,看到一脸焦虑朝里张望的康连海,她顿了顿脚步,淡淡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康连海一头雾水,这是见到皇上和那位了吗?可若是见到了,逸园又怎会如此安静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陆澜如有所感,转头看去,梅林中空无一人。身旁,贺明霜嘴边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