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晏来医院的时候,下了大雨。
他虽然打了伞,肩上还是弄到了一些雨,脚下弄到了一些泥。
走进病房,留下一排脚印,翁晏盯着那些脚印,实在是不太舒服,原本是想叫清洁人员来处理一下。
但医院医生忙碌,护士来往匆匆,清洁人员也都是定时定点来做事的,一时还真的找不到人。
他看向坐下坐在沙发上的江时,说;“能处理一下这些脏东西吗?”
江时侧头看向他脚下的脚印,刚才想骂人,但想到自己还有求于他,咬牙忍住怒气,起身去找拖把。
翁晏拍了拍加上的雨水,看周芊芊递给自己纸巾,他伸手接过。
他随意的询问,“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还可以。”周芊芊的语气有些勉强,距离江时给他打电话已经有三天了,这三天她过的煎熬。
每时每刻,都在担心自己的孩子会离自己而去。
她惶恐不安,整夜都睡不着,江时也一直陪着她熬着,两人都度日如年。
“你接受翁氏,是不是很不好做?”
“是有点麻烦,需要喝水吗?我给你倒一杯。”翁晏语气淡然轻松,和她闲聊。
周芊芊却没办法冷静。
“你说过,想帮我留下这个孩子,算话吗?”
翁晏倒水的动作顿了顿,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既然她不喝,他也不客气,把水杯里的水,喝了半杯。
“自然算话,我来这里不是这个目的吗?周芊芊,你在担心什么?”
“我知道我身体不好,我也知道我可能是保不住这个孩子,我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情绪不对劲。”
她虽然小时候说话说的晚了些,可是她的智力并不差,有些道理她怎么会不理解呢?
身体不好,不适合有孩子。
可是这个意外就是让她有了孩子,她有了很多期待,有了很多想象,特别是看见江朝,她就无比珍惜这个孩子。
“这些话,你和你老公,江时聊过吗?”
周芊芊摇头,“他担心我,我不想让他担心,我很没用,什么都做不好,从小就被人厌弃,我也担心以后若是我怀不了孩子,不能给他一个孩子,那我会不会有一天会被他厌弃。”
她说着情绪激动,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听见江时过来的脚步声,她赶紧擦掉。
江时走进房间,他不瞎,自己妻子红彤彤的眼眶,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他没有多说,只是看向翁晏。
翁晏坐下,揉着眉头,有几分疲惫的模样。
他说;“江时先生,昨晚我没睡好,今天又急忙赶过来,你能帮我去买杯咖啡吗?”
若是平时,江时会拿一杯热水往他脸上泼。
脸这么大,竟敢吩咐他。
可此时他明白翁晏是支开自己,这也表示他妻子有些事是不愿意让自己知道。
他再次深呼吸,克制怒气,冷冰冰的问,“要什么口味?”
“原味就可以,辛苦你了,江时先生。”
江时扯了扯嘴角,在看了眼自己妻子,声音温柔,“我先出去买点东西,你有想吃的吗?”
“没有,我不饿。”
“有事和我打电话。”
翁晏看江时转身出去的时候,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冰刀,他轻叹一声。
要不是情况特殊,他也不是参合这件事。
可是望着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他不能置之不理。
他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沙发上,再看向周芊芊,询问,“周芊芊,你的情绪,确实是不对劲,是不是有点抑郁倾向?”
“也许吧,这个病,是不是要吃药?吃药对孩子不好,我不想他还在我身体里的时候,伤害他。可是不吃药,我的情况好像更严重了,这样对他更不好,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吃药。”
翁晏沉默的听着,抑郁症典型的一个特点就是想法陷入一个无法解释的怪圈。
若是不能打破,她陷在里面,像是被转入一个黑暗的漩涡里,被越转越深,直到冒出自杀结束自己,那个怪圈也就消散了。
“你能感觉到自己留不住这个孩子,为什么还那么排斥你老公,江时和你说打掉孩子的事?”
周芊芊沉默的盯着他,不知该怎么解释。
翁晏还是起身倒了杯温水递到她手里,在床边坐下,他再次说;“担心他也会难受,还是你,想要多留一会这个孩子?”
周芊芊接过水杯,把一杯的水喝完,才回答,“我知道我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想着要是多待一会,也许我还能撑住,撑到他来到这个世界。翁晏,我想要一个亲人,很想,很想。”
“叫哥哥。”翁晏强调。
“……”周芊芊瞅着他,有些无奈,还是喊了一声哥。
翁晏说;“我们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吗?再说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
“可是未来,未来的事谁能说的定呢,我在网上看,有些人打胎后就再也没能怀孕了。”
翁晏拍了一下她脑袋,“你老公喊你傻子,你还真的傻,网上那些人说的话,只是一小部分人,不代表全部,再说你婆婆就是医生,她肯定有办法帮你调养。”
周芊芊摸着额头不说话,反正那种概率是存在的,“万一呢,万一我就是倒霉鬼呢,我从小就倒霉。”
翁晏盯着她,抑郁症的第二个特点,就是固执己见,一旦确定了一个想法,就很难改。
那个想法,总是悲观而消极。
“把我叫来,想让我怎么帮你?”
“我不知道。”周芊芊低头捏着手中的纸杯。
“既然不知道,那就听我的建议,周芊芊。”翁晏说。
周芊芊期待的看他,眼中有了几分亮光,“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好好活着,未来,并不可怕。”翁晏说。
“……”周芊芊歪头,他这是什么废话?
翁晏弯腰,和她平视,语气严肃,“周芊芊,我来帮你做决定,如果恨我,也要记住,亲人也不一定是好的。”
“你,你什么意思?”周芊芊突然感觉头有些晕,她揉着额头,再看另一只手上的纸杯。
是他,在纸杯内放了药。
“你要,做什么?”
周芊芊感觉晕眩感越来越强,她捏紧手中的纸杯,挣扎丢到他脸上,最终还是扛不住药效,倒在床上。
此时,病房的门也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