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全身都有点疼,方灼依次检查身上的伤势。
左手手掌有点擦伤,不严重。额头好像被磕了一下。
她准备抬手去摸,严烈倏然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制住她不让她乱动。顶着张阴沉的脸不停在她眼前晃,追问说:“没事吧?晕吗?难受吗?”
周围声音嗡嗡地响,太多人说话,吵得她脑袋发晕。
方灼往火辣辣的手心吹了口气,说:“我没事。你是等绿灯过来的吗?”
严烈根本不回答她的问题,自顾着道:“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方灼觉得他大惊小怪的,一听医院立马严肃道:“这要去什么医院?买创可贴都是浪费。”
小时候磕磕绊绊的多正常啊,她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严烈不看她的眼睛,像是屏蔽了她的信号,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她的额头上,说:“你头上流血了。”
方灼想去摸,可是手被严烈牢牢按着,只好放弃。
她觉得应该不严重,因为没感觉到血液流淌,多半只是擦伤。正要这样说,眼皮就觉得变沉了,有什么东西落在了睫毛上。
边上有人递来餐巾纸,严烈小心地擦了擦血渍,没碰到她的伤口。然而血好像有点止不住。
方灼睁着一只眼睛,视线里只能看见严烈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冷酷。下敛眉眼和紧抿的唇角,都像是在发脾气。
可是他为什么跟自己发脾气?
严烈收起纸巾,拉着她道:“我叫辆车。”
方灼抗拒道:“不用。过会儿就好了,又不是没摔过。”
严烈的脸色已经不是阴沉可以形容的了,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往街边走。方灼跟着走了两步,妥协道:“那还是坐公交车吧。”
严烈回头,仿佛之前的耐心和温柔临时下架了,声音不自觉高了起来:“你还想顶着这个能直接演鬼片的造型去坐公交车?!”
方灼沉默了两秒,纠正说:“国内不能拍鬼片了。”
严烈深吸了口气,像是在极力克制,但效果不大。
还是后面的路人告诉他们,附近就有一家正规医院,才让气氛稍稍缓和下来。
等坐在医院明亮的诊室里包扎的时候,严烈的症状依旧有点严重。
方灼看着医生,严烈观察着她,医生目不转睛地清理着伤口,三人都不说话。
房间里太安静,方灼的思绪就跟屋外的人群一样不断飘远。
没多久,她听见严烈问:“医生,你再给她看看,她脑袋真的没问题吗?怎么好像……不大聪明了?”
方灼抬起头,说:“我是在算账。”
严烈:“你算什么?”
方灼拧着眉头,很失望地道:“亏了。”
严烈的脾气被她这两个字磨没了,搬过一旁的凳子,坐在她的对面,两手环胸,想看出她脑袋里究竟都装着什么。
方灼知道,他肯定是觉得自己小气、财迷。
“你要是不关心它,它很快就好了。”方灼阐述自己的宝贵经验,“这是自然疗法。大家小时候都是这样的。”
严烈说:“我关心它还能好得慢吗?”
方灼:“我是说,你不关心它也能好。”
严烈气道:“医生你说。”
医生没答,他只是拿着纱布,在伤口边缘按了下去,疼得方灼呲了一声,严烈也跟着皱了皱眉。
处理完,医生才调侃了句:“难怪你脑袋后面好几个包。”
方灼:“……?”
见他开始收拾盘子,方灼又问:“纱布要钱吗?”
医生掀起眼皮,揶揄地问:“怎么?你还想带点赠品啊?”
方灼说:“我想你把伤口包扎得严重点,这样我就不用上体育课也不用做早操了,可以多留一点时间在教室里学习。”
医生被她勤奋求学的精神给打动了,说:“要钱。”
方灼很快放弃:“那算了。”
“小年轻,整天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医生被她逗笑了,“我给你开张证明,你先去缴费吧。伤口别碰水,注意休息,回去多睡一会儿。找你们医务室的人换药就行了。”方灼:“哦。”
严烈让方灼在外面的休息区里坐着,看着她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忍不住道:“你怎么会摔呢?我当时看见你了,怎么那么粗心?平地都能扑。”
他不说就算了,既然他主动提起,方灼也不客气地说:“都是你的错误。”
“方灼同学,你开始不讲道理了吗?”严烈说着笑了出来,“哦,如果你是因为看我才摔的话,那确实是我的错误。你干嘛那么关注我?叫我一声不就行了?”
方灼没想到他是个那么不要脸的人,偏偏找不到理由充分的反驳,又说:“是公共设施不行。”
她的头都跟那个劣质的防水砖一样裂开了。
严烈觉得有点好笑,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他摸出来一看,发现是叶云程。
他把屏幕转给方灼看,方灼道:“别告诉他。”
严烈于是拿着手机去窗边接起来。
叶云程在对面担心地道:“烈烈啊,你知道方灼在哪里吗?她怎么还没回来?如果东西卖不掉就不要卖了,再不回来天要黑了。”
“她在路上碰到班主任了,我们聊了会儿。老班看她一个人,下周又要月考,就让她过去跟另外几个学生一起补习。”严烈说,“所以她今天不回去了,下周看情况再回去。”
叶云程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没马上接话,但也没拆穿,只是说了句:“这样啊。可是她的校服还在家里。”
严烈说:“我明天过去给她拿吧。”
叶云程:“那好。”
严烈拿着手机回去,方灼正在研究她的病历本,试图读懂医生的草书。
他将本子抽了出来,等方灼看过来后,一本正经地道:“我跟他说,你去我家,今天不回去了。”
方灼莫名道:“我去你家干什么?你怎么找这样的借口?他肯定要猜到了!”
严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用她自己说过的话呛道:“你为什么18岁了还可以这么单纯可爱?”
方灼:“……”
旧仇得报,严烈高兴了,说完不给方灼反击的机会,拿着单子乐颠颠地过去缴费。
排完队,交完钱,严烈拿着收据走出来,发现方灼就跟在自己身后,正仰着头看天花板上的灯光。
他拉着人去取药口,领了两条药膏。
医生应该看出方灼的经济情况不大好,没收清创的钱,开的药价格也很便宜,最后一共才花了三十多。
他把东西都塞进方灼的书包小格子里,背在身上。
走出医院,外面的阳光瞬间照了下来,刺得方灼眯起了眼。
她还记得正事,招呼道:“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严烈拿她的逻辑跟观点总是没有办法。
“你不是已经亏本了吗?”他新奇地说,“受伤了连出租车都不肯坐,还愿意请我吃饭?”
方灼说:“这是两件事情,我已经答应请你吃东西了。”
严烈简直受宠若惊。
他以前以为方灼对他一毛不拔,没想到她宁愿背负财政赤字都可以请自己吃饭。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的友谊实现了质的跨越?
看来他还是挺值钱的。
方灼带他去了一家面馆,给他点了一碗小馄饨还有一碗拌面,自己则买了一个烧饼。
她不是很有食欲,总觉得脑袋还有点晕,吃多了东西会反胃,勉强吃了个饼,又喝了点店里的例汤。
严烈则吃得很珍重,感觉每吃一口方灼的钱包就瘪了一块,不认真品味都对不起这份付出。
将筷子放下以后,严烈托着腮,笑意盈盈地问:“我是不是你第一个请吃饭的人?”
方灼看他的眼神,觉得他才是那个撞到脑袋的人,站起身道:“回学校了。”
因为明天下午才正式上课,学校里还很冷清,一眼望去只有三两个人在走动,大门也只开了一条缝。
两人进去的时候,迎面碰上了班主任。
老班看见方灼头上的纱布,震惊道:“方灼,你的头是怎么了?”
方灼不是很想回顾,给严烈递了一个眼神,让他帮自己解释。
严烈说:“方灼今天去市区摆摊,想把舅舅家带来的农产品给卖了,赚点钱。”
“嗯。”老班表情严峻,伸手摸了摸方灼的额头,冷声道,“被城管打了?”
严烈说:“然后上个厕所回来摔了一跤。”
老班:“……??”
严烈忍笑:“嗯!”
方灼瞪了他一眼,不是非常高兴:“我可以走了吗?我要回去睡觉了。”
严烈将包递给她,老班看她的脸色太担心了,亲自将她送回去。
第二天早上,假期结束的第一天。方逸明惯常走进办公室,发现一位女同事在发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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