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课,屠苏苏特意带上了小谢的手札去课室。
她昨晚还趁着小谢心情不错和他也打了赌。
因有千帆帮忙,她自觉这次小测应是成绩不错,不说别的,铁定能赢过秦若怡。
是以她昨晚就着那股突如其来脉脉的氛围问小谢:“若是我这次赌赢了,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昨夜小谢十分好说话的模样,看她的眼神也很温和。
只不过对方却也没有一下子答应,而是反问道:“你想提什么要求?”
看来不管什么时候,小谢都还是很警惕的。
“你不要多想嘛,就一个小要求。”
“不能违了学馆的禁令。”
“绝对不会。”等到屠苏苏抬手要发誓,小谢才咳嗽一声慢慢道:“你放下手,我答应就是了。”
嘿嘿嘿,她一想到得了小谢的承诺,心便不由自主地飘起来。
今日就能知道新成绩,晚上就能找小谢兑现承诺!
因为一直想入非非,屠苏苏并未听见周围人都在热热闹闹地讨论着什么有人将要游学归来的话题。
“你傻笑什么呢?”
秦若怡转头冷眼看她,不过很快注意到她放在书案上的手札。
“这字好漂亮,”她凑近些观察,又道:“肯定不是你写的,这是哪来的?你背着我偷偷找人帮忙了?”
屠苏苏冷哼一声,把手札往自己怀里挪了挪:“这是我未婚夫送的,羡慕吧。”
秦若怡听完,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到底没多说,转身回去的时候小声自语:“他字还挺好看的……”
当然好看了!
她冲着转过去的秦若怡做了个鬼脸,心想马上就让你输个底掉。
等先生来公布成绩,屠苏苏格外精神地端正姿势坐在后头,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主案。
秦若怡大概是也感觉到她炙热的视线,背脊僵了僵,到底最后同样挺了起来。
经卷累摞着被发下来。
还未传到秦若怡手上,屠苏苏便已经劈手抢先夺了过来。
这一看,她立刻笑开了眼,大声道:“我就说我能赢!”
“你——”秦若怡又有些脸红,可她比不过屠苏苏灵活,硬是看着对方当自己的面把两张卷子细细比对。
看到的时候她已经急得有些眼睛发红了。
屠苏苏却还没感觉,春风得意地继续念叨:“哎呀,这下好了,有人给我垫底了,虽然我就比你厉害了那么一丢丢,但再怎么说也是赢了你,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说到垫底,却是戳了秦若怡的痛处。
她再也忍不了,红着眼睛怒气冲冲道:“你懂什么!”
这声音太大,对方又显少生气成这样,倒是把屠苏苏吼得一愣。
秦若怡便趁着这个空档把自己的经卷抢过去,眼眶里隐约有水渍。
红衣少女有些发愣,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不就是个赌么,你怎么这么大反应,输给我这么难堪……?”
【大概是你得意洋洋太过头。】千帆在她脑子里又开始微妙地阴阳怪气起来。
屠苏苏这次没反驳她,也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回头想,之前秦若怡这么说她的时候,她也挺生气的。毕竟有言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很快把这茬忽略过去,仔细看自己的经卷,等先生进了课室,又拿了一摞新东西来往下发。
“这是最优,你们好好对对。”先生一边发卷子,一边又贴出一张红榜来。
那处立刻围了学子。
“姜家小姐又是第一。”
“见怪不怪了……”
“崔明川怎么掉了名次?”
……
屠苏苏有些好奇,略略挤进去一些,便听见两耳朵熟悉的名字。等真真看见红榜,才发现这就是整个学馆的排名。
那小谢岂不是也在上头?
她心念一动,很快便从顶头找起来,以小谢的水平,肯定是前面了。然而直到她把榜单看到最后,也没见“谢琦”二字。
怎么没有小谢?
屠苏苏自觉奇怪地回到座位,就看到案上新发的东西。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秦若怡便回头对她道:“我怎么觉得这字迹这么眼熟?”
“能和我说话了?”屠苏苏见她虽然还有点红眼睛,却不似方才那么情绪激动,放松了点。
“我会履行我们的赌约的。”秦若怡像是有点生气,不过很快转移了话题:“你不觉得这字迹眼熟?这不是和你未婚夫的字一模一样么?”
她这么一说,屠苏苏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可是,若小谢的卷子是最优,为何红榜上没有他,这卷子上也没有姓名。
又不是谁都和她一样,看着字就能认出来是小谢写的。
屠苏苏一时有些气恼,这样别人怎么会知道小谢的厉害之处?
正当她还在想,却听见前面有人说先生找她。
先生们待的小室她只在上次想退请柬的时候进来过一次,不过那次里头只坐了个苏先生。
这回倒是人稍稍多了点,有她认得的,也有她不认得的。
一个拱月形的书柜绕过去,便是半张紫檀案,上头放的是,她写的最满的那张青色修行前册卷?
虽然还没人开口,屠苏苏却已是有些隐约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叫过来了。
“这就是我自己写的,没有舞弊,若你们不信,我还能现场再写一边。”她抱着手臂冷冷道。
先生们却是笑起来,有人问她:“还未开口,你便知道我们要说什么了?”
屠苏苏就差没翻白眼,这样审犯人的架势,还把她那张卷子放在正中,不是觉得她舞弊还能是什么。
“既然你这么说,”主要教她的先生先一步走出来,拿着那张卷子慢慢道:“那我们现在便不多追究,反正若你舞弊,下次总会露马脚。”
这话是什么意思?
屠苏苏一时更加气愤:“先生话里话外都是我舞弊已是事实,是不是要我现场写出答案来?”
虽说……有千帆帮忙的成分在,但她这次也认真备考了啊!而且千帆就只是帮忙了这一张而已,她就是很生气对方的态度。
“这是怎么了?”
一道些微熟悉的声音传来,屠苏苏一回头,发现进来的是苏先生。
他看着比屋里的先生们都年轻,然而大家一见他,便隐隐露出些恭敬的姿态来。
苏先生背着手走近两步,其间还淡淡扫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眼和她认识的苏先生不太一样,十分严肃正经,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非凡的上位者气息。
“这是她的经卷?”苏先生拿起案上的经卷,细看了会,便转头问先生:“既是已经达了标,为何不发凌华鉴?”
先生看起来有些语塞,半晌才答:“这屠苏苏入学馆时便是倒数第一,这成绩……”
“没证据,就不要随意推测。”苏先生打断他的话,声音沉了下来:“再说你们都知道,这青卷本来就不是寻常考卷,能有什么成绩并不全看当时写了什么,你们怎么还会如此糊涂?”
“是。”
虽然他们的对话里有很多地方屠苏苏没怎么听懂,但她大概知道苏先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了,一时间放松下来。
她还以为自己真要再写一遍呢。
苏先生转过身,从那书柜的屉子里抽出一张薄薄的纸笺来,是什么材质却不好说,只是幽幽泛着蓝光,倒是让屠苏苏想起来之前参加诗会时,那侍从用的销请柬的东西。
“这是凌华鉴,拿好。”
屠苏苏愣了一瞬,才从苏先生的手里接过来这薄薄软软的一张纸笺,然而刚拿到手里,这张纸又消失了,简直像是钻进了她腕子里似的。
她并不害怕,只是好奇地抬手仔细看了看。
“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先生这话却不是冲着先生们说的,而是看着屠苏苏。
还有什么问题……屠苏苏想到自己方才的疑惑,立刻觉得此时不说更待何时,马上问向自己的先生:“先生方才发的最优,可是谢琦的?”
先生闻言稍稍愣了愣,不过很快皱眉道:“你问这做什么?”
那看来就是了。
屠苏苏又追问:“既然谢琦是最优,为何红榜上却没有他的名次,他不是应该排第一吗?”
先生的脸色黑了起来,仿佛被屠苏苏这样盘问实在失颜面,硬邦邦答:“你懂什么?他刚生病后无法参加小测,便不进红榜排名了,再回来也退步许多,我们也是关照他,便不给他记名。”
“可笑!但他现在就是第一,你们既然承认了最优,不就应该把他的名字加进榜上,要么也应在分发的卷内标上他的名字,你们这样什么都不做,大家怎么能知道小谢的厉害!”
话说到最后,她已经情绪激动地叫出了昵称。
原来这个学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可不信这么多先生竟然想不到这一点,不过是见小谢病了又被家族冷落,便见风使舵地慢待他。
可耻。
那先生被她说得面皮发红,像是想发怒,却碍于苏先生在场,一时没说出话来。
“我明白了。”苏先生这时却开口向屠苏苏道:“你不要误会先生,先生的初衷也只是想全了谢琦的面子,既然说起这事,那下次便把谢琦加进红榜就好,发下去的最优卷,也得告诉大家是谢琦的才对。”
“可——”先生看起来像是有难言之隐,却被苏先生拦了下来:“话都说到这份上,你就这么办吧,若是有什么后果,我来解释。”
“……是。”
屠苏苏见先生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了,还觉得难以置信,苏先生怎么看着年纪轻轻,却权威这么大的。
“你跟我出来一下。”
她还有些怔愣,一偏头,便见苏先生朝着她招招手,发现她看过来,趁大家不注意,冲她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