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黄巾俘虏,全被关在临时为他们搭建的营盘当中,说是营盘,其实就只挖了深沟,插了又粗又厚的木板制成的栅栏,栅栏外,是几千列成战阵的骑士,如林的刀枪散发出的杀气,直接让天空都为之变色。
“哈哈哈哈哈!”慈悲大爷扛着他的大刀,大摇大摆地走进这个营盘,“你们都是罪人。但又是本大爷的族人,所以,本大爷决定给你们个机会,凡是愿意加入官军的,管饭,要立了功劳,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妻儿家人,统统归入良家。要立了大功,那恭喜了,你可就爬到本大爷头上去了,铜钱,丝绸,房子,田产,女人,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慈悲爷大刀一舞,一阵狂风立刻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刮去,刮得那些黄巾俘虏东倒西歪:“要是不想干的,本大爷也懒得伺候你们,从哪来滚回哪去!”
“我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考虑,到时候,以这条道为界,愿意加入官军的,站左边,管饭。不愿意的,站右边,回家。”
戏慈悲说完,大踏步地走出营盘。
“校尉,真的要放走他们吗?”公孙瓒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上前一步,拱手道。
“这是使君的意思,说什么平叛,首先要在百姓中树立恩信。切,真以为,放几个人,就能够树立恩信了吗?”
刘备和梁祯一听,都不禁舒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有刘虞出头压着,这五千俘虏,算是逃脱了死于同胞之手的命运。虽然,这些黄巾俘虏在不久前,也砍死了他们不少兄弟,但自幼所受的教育,还是不允许他们,如此之快地做到,心无波澜地向他们下死手。
“哼,使君就不怕,他们降而复叛吗?”公孙瓒摸着自己的须鬓,他的四十白马义从,在两天的战斗中,可折了二十多个,因而别指望他对这些蛾贼抱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这些拿笔杆子的,不吃点亏,是不会听我们的。”戏慈悲跟公孙瓒是越来越投机。两人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开了。
半个时辰后,黄巾军汉们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约莫有两千人选择了留下,他们都不是太平道彻底的信徒,加入黄巾军,很可能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另有将近三千人选择了离开。戏慈悲当即将其中的五十人放行。至于其他人,他将在十日之内,边回师,边放走。
“梁司马,你们云部这次立了不少的功劳,只可惜,按照军律,你们既然全军覆没,也就只能功过相抵了。不过,宗将军和我,都看好你,你就从那些愿意留下来的俘虏中,挑八百个,来重建云部吧。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总之别让老哥我失望,哈哈哈哈。”
梁祯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重组云部,还是用黄巾军的俘虏来重组?开什么玩笑,你是将我当章邯(注1)了,还是嫌弃上次的那帮恶少年还没有将我弄死呢?!!!
“校尉,云部虽说还剩几十老卒,可大都伤重。这会不会,太……太不保险了啊……”
“这是宗将军的意思。毕竟,我们的兵力,一直不够。幽燕的壮丁,要么在前年死了,要么在黄巾军里面,不过,你也不必担忧,数月之内,你部,将不会再有战事。”
梁祯在心中骂道:这不是废话吗,武器装备都没有,真就人形肉盾,上去浪费黄巾军的弓箭啊?再说,就这帮忠诚度为零的俘虏,你拉到战场上去,是想重现纣王的牧野之败(注2)吗?
心中不爽归不爽,但梁祯还是拍着胸脯接过了军令:“请校尉放心,在下必定肝脑涂地,将黄巾俘虏,编练成军。”
“哈哈哈哈,有你这句话,老哥我就放心了。”
次日一早,自认为安排妥当了所有事情的戏慈悲便领着大军,押着不愿投降的三千黄巾俘虏缓缓西去,只留下梁祯、刘备、公孙瓒三人的部曲,加起来不到一百五十人,并梁祯挑出来的八百个黄巾俘虏。来守卫这座伤痕累累的土垠城。
“玄德兄,校尉已经答应了,这城中的两百多个黄巾俘虏,就全部交由你来处置。”梁祯笑嘻嘻地从怀中掏出军书,交给刘备。
刘备曾经间接地救了云部的所有人一命,梁祯无以为报,正好那天听闻,张飞等人正因这些俘虏不能补充进他们队伍一时,而生着闷气,于是梁祯便找了个机会,让戏慈悲将这帮人划给了刘备,一来帮戏慈悲解决了多三百张嘴吃饭的大问题,二来,也卖了刘备一个人情。
“勋,定不负司马厚望。”木已成舟,刘备也不再推脱,当即将军书接过,交给身后的侍卫收好。
“土垠城的仗算是打完了,不知玄德兄,有何安排?”梁祯顺口问道,现在玄菟、辽西、辽西三郡送来的粮草,正源源不断地在土垠城集中,因此,一时半刻之间,这八百多张嘴,也不缺饭吃。所以,梁祯是真的可以如戏慈悲所说,在此安心练兵。
“勋已派人向宗将军献上名册,听候调用。不过,这几天,还请劳烦司马照应。”
“哎,你我都是同生共死过了的人了,还客气什么。粮草之事,只管开口便是。”
“那就多谢德源了。”刘备也放开了板着的脸,开怀笑道。
“你们在聊什么?”公孙瓒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不过看他的脸色,似乎比昨日,好了不少。
“我们在聊,今后何去何从。对了伯珪兄,你有什么打算?”
“我嘛,就奉宗将军的令,留下来,协助德源,编练那八百战俘。等他们成军后,再走。”
“那就,有劳德源兄了。”梁祯一拱手。
“玄德,走之前,可要跟我,多喝几杯啊。”
“那是自然。看我这次,不灌得你脱衣跳舞。”
梁祯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公孙瓒和刘备早就认识,且当年,曾一并拜于谏议大夫许植许子坚门下。人们常说的人生四铁,他们就占了:一起从过军、一起同过窗这俩,因此关系铁着呢。
命运,终于眷顾了梁祯一次,在他“喜得”八百军汉的时候,又给他再添了一喜——黑齿影寒终于醒了。
梁祯一收到消息,便从刘备等人的酒桌上扑了回去,一脚踹开门,人都没见着就道:“我还以为你再也醒……”
“咚”
“啊~”怎知,乐极生悲,梁祯一脚绊在门槛上,直接一头砸在砖石地板上,要不是在最后关头伸出双手缓冲了一下,他估计能连门牙都给磕掉。
“你……小……小心……”三日滴米未进,滴水未饮的黑齿影寒,已经连将一句话说完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天谢地,你可总算醒来了。”梁祯一咕噜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扑了过去,“疾医说了,你只需好生静养,便可痊愈。蛾贼已经退了,我们现在,很安全。”
黑齿影寒眨了眨眼睛,算是回应。
“阿牛!不是叫你熬粥去了吗?怎么还没好!”梁祯扑到门口,朝着庭院吼道,“快点。”
黑齿影寒一听,心脏不禁“咯噔”一下。阿牛的厨艺,她可是领教过的,虽诗歌多日,却依然记忆犹新。
梁祯直接跑去厨房,监督着章牛,直到他将粥熬好,然后也顾不得烫,将瓷碗夺过,顺手拿了枚鸡蛋,又飞也似地跑了回去。然后先将鸡蛋打进粥面,又用勺子搅拌再三,直到觉得不烫了,再用勺子喂给黑齿影寒。
“来,尝尝。”梁祯轻声道,“嘻,我知道,我厨艺不好。所以,就让阿牛去弄了。应该不会太难吃的。”
黑齿影寒说不出话来,却也不好直接用行动来拒绝,于是只好皱着眉头,强行将粥给咽了下去。
“是还烫吗?我再吹吹。”梁祯卖力地吹了好几口,“来,再试试。”
“蛾贼已经退了,戏校尉领着人去解蓟城之围了。很快,幽州的蛾贼,就会被消灭。”梁祯边给黑齿影寒灌粥,边说着自己对以后的憧憬,“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世界,就会重回太平。”
喝了些热粥后,黑齿影寒的脸上,也终于涌起了一丝血色,对梁祯的话,也能简单地“嗯”几声,以作为回应。
“你做到了,蛾贼第一天的进攻,就是被你击退的。”梁祯终于想到,该告诉黑齿影寒这一“好”消息,“要不,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外面走走,给你买件新衣服,再买个发冠什么的。”
“发……冠?”
“嗯,你这整天披头散发的,也不像样子。”梁祯放下木碗,轻轻地捏了捏黑齿影寒的小脸蛋,“虽说军士们也大都披头散发的,但我们毕竟是良家子嘛,自然要注意一点形象。”
黑齿影寒嘴角一弯:“嗯。”
“哥哥,冯军候求见。”守在门外的章牛,忽然啪起了门,低声道,就好像生怕打扰了屋中的两人似的。
注1章邯:秦帝国最后一个名将,秦二世二年指挥骊山囚徒、奴产子组成的军队,大破周文数十万大军,后又陆续攻灭义军田臧,攻杀反秦武装首领魏咎、田儋、项梁。几乎平定了秦末的所有起义军、复国军。
注2牧野之战:周灭商之战,周武王兴兵伐纣,商纣王召集七十万由奴隶、战俘、囚犯组成的大军迎战。后开战时商军前阵倒戈一击,致使纣王大败。最后自焚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