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因?”
这个词大概过于冷酷,也侧面将孟秋此前所猜测的,都印证了。
她孤身一人待在漆黑的屋室里,身形一动不动,近乎融入夜色里。好半晌,她情绪复杂的,长长低低的叹息,“怀璧其罪啊,寄体又让她爹娇惯得不知人间疾苦,大概是,被害死的吧。”
【与您想得相差无几】主系统音色悦耳如弦,低低笑着时,愈发勾人。它尤其感兴趣似的,反而询问孟秋,【您对待bug「燕承明」的态度很差,不像您一贯的行事风格,是有其他的缘故吗】
孟秋只道,“怎么看,武威王都不会把寄体往火坑里推,那选一个好女婿,即为最优解了。”
主系统洗耳恭听。
“你瞧现在这情况,谁像那个好女婿?他送上门来,大概就是他。”孟秋颇不讲理的诡辩着,“可他是bug啊,所以他上辈子死了。”
“寄体比他死的还早,要说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猝然笑出声来,“我才不信。”
【您很聪明】主系统的口吻极尽赞赏,又话音一转,促狭至极的说,【但我不得不告诉您,尽管和他有关系,但……并非是他所为】
“废话少说。”孟秋心烦得不行,毫无陪它兜圈子的意思。
【很抱歉,由于规定限制,我不能满足您的要求】主系统总喜欢话说半截,再不紧不慢的凑上下半截,【不过在您等待寄体时,触发了「时空碎片」】
她心头一跳,隐约被暗示着意会到什么。
【大概可以给您提供一些新想法】主系统话音低柔,【您觉得呢】
“是不是……”孟秋在那之前,语气有些艰涩的忽而问,“主线任务越接近终点,触发时空碎片的概率,就会越多越大?”
主系统给予她确定的回答,【是的】
“叮——”
【您已获得「时空碎片*2」】
孟秋一愣,“……两个?”
“叮——”
【您已触发「时空碎片*1」】
“等等……!”
不等她和主系统询问清楚,浓重如墨的深夜里,骤然从虚空中迸发出无数细碎光点,宛若流萤般飞舞,又似烟火般绚烂,在她目所能及处,丝丝缕缕的织就出一幅宏大而壮观的,“史实”。
——夏日明媚,熏风如灼。
于烈阳之下,偌大的东宫前院,一片血迹斑驳、满地肚肠。而院落正中央,跪着个单薄纤弱的小娘子。以断肢残骸为衬,她面白似雪,几近力不能支,摇摇欲坠,可怜得如同一枝将要萎靡的花儿。
廊间,是个负手而立的清隽郎君。
一明一暗、一跪一站,被光影分割作两个世界般,这边是红尘炼狱,那边是高山仰止。
“她…太后跟前的…您……”有人低语,“……不好就此驳了。”
他仍自居高临下,再拂袖离去,眉眼淡得似凝了霜雪。
一转眼,日落月升,但见底下匆忙禀报,“暑气过重…体弱…已去了……”
“备好棺椁,送往慈宁宫。”他冷然道,“禀太后:孤照料不周,辜负她一番苦心,甚愧。”
烛光里,他神情淡薄,眉梢眼角却勾勒着凛冽寒凉的意味,哪怕覆着光晕,都染不上半点儿暖意。直教人看了一下,便如临深渊——
光幕四散而去。
孟秋一时醒不过神,连思绪都尚且在情景里,还没收回来,又乍闻耳畔响起尖锐声响。
“叮——”
【您已触发「时空碎片*1」】
“等……”
那片光去而复返,仿若要吞噬她一般,飞快地迅速将她笼罩住,裹在一片星星点点的碎屑之中。
——浓沉如墨的深夜,月隐星稀。
一群老大人商议政事,争得不可开交,他则冷眼在旁,静静听着,事不关己。即使被恳言劝说,他亦神色不惊,像是神祇俯视苍生,漫不经意,一切都不入他眼。
“武威王兵权在握,若要谋算,当得徐徐图之。”
叠云蔽天,快要压到屋檐似的低沉着,遮得毫无空隙,透不出半点儿天光。
“其女,”他轻描淡写,“不足一提。”
细碎的光屑好似透过时间的阻隔,落在他眼底,泛着微弱的闪烁,却照不透他一分一毫。从他眉头,到唇畔,皆是让孟秋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痕迹——
终了。
风乍起,拂开孟秋周遭所有,可气氛凝滞良久,难以消散,像是滴在纸上的一点墨迹。
昏暗的屋室、斑驳的树影,狂风肆虐,拂过她汗湿的脊背,惊起寒凉入骨。
“辣鸡系统……”她颤着音线,一心想质问它,话到嘴边,又自个儿就将故事桩桩件件地拼凑好了。
武威王迫而归京,各方势力意在图谋,皇帝乐见其成。
再然后,武威王固守,为寄体寻个依仗,仍是该会发生的。燕承明大抵不敢接手,其余人等虎视眈眈,乃至矛头转向寄体。待到寄体死后,不论武威王要作甚,已然到了盖棺定论的时候,只在于瓜分的早和晚罢了。
孟秋唯独难解,又最为关键的便是,“武威王为什么要回来?”
【您不是知道的吗】主系统诈尸般笑了一下,【死里谋生;或说,因为寄体】
“……”她不做声。
寄体可谓是娇宠着长大的,众星捧月般,谁人不晓得武威王将她当做宝贝?是以,武威王在思虑过后,心知反是反不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听令行事,赌一把,只想让寄体留得一命。
实则皇帝还算明君,假若武威王不闹事,他也愿意在史上有个仁慈的清名,且教他解甲归田,退隐去罢!
可天不遂人愿,相较于坐享其成,等着武威王将兵权上交的皇帝,还有旁人呢。明争暗斗,皆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主系统在旁咏叹道,【嗟呼!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
她冷笑,“那又怎样?”
“你选中这个寄体,不惜浪费三个月,不就是刻意为之吗?”孟秋妄加猜测,言辞尖锐,“你要做什么?或者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以往的身份,大都不算要紧,是死是活,哪怕再怎样作妖都无妨。但眼下,这长安郡主会如何她并不清楚,可bug应该都很明白。尤其是那几个重生的,不消多久,必定要发觉不对之处。
孟秋字句清晰的笃定道,“你想补救。”
打从燕承南对她的态度一步步改变,明知她有问题,依旧我行我素后,主系统接连择定的两个寄体,都是与东宫立场不同,甚于需得他费心费力,方才足以接近她的地步。
连同主系统给她看的片段,虽说不算作假,但在她眼里,称得上挑拨离间。
沉默的空暇,她用生锈的脑子去揣测。
“主线任务是真的,你也的确没骗我,但你应该还在这段过程中,有我不知道的获利。”她略作停顿,“所以,你因于我对他的影响,碍于我不知道的限制而投鼠忌器,只好迂回行事?”
主系统低低的笑,【驳回您‘投鼠忌器’这个形容】
“他不在意的是寄体,不是我。这点不假。”孟秋平复心情,慢吞吞的说着,“可就算我死在他手里,后续发展仍不会如你所愿。”
【尽管有其他原因,但不可否认】主系统语调和缓,徐徐道,【此寄体是当前节点最适合您的】
她闻言便反唇相讥,“适合我被利用么?”
转念,乍觉争个口舌之快也没意思,她消停片刻,遂长之再长的叹息,“霸王条款啊,没天理啊……”
寒风携着秋意,拂过她面颊,冻得她打了个颤。
“又惹他难过了。”孟秋本想说旁的,却倏地脱口而出。她当即愣住,好半晌难以出声。少顷,她用手撑在窗沿上,昂首去看外头,乍见一轮明月挂在云端,高高悬着,散落满地光华。
与回溯中截然不同。
孟秋怔怔望着,不自禁舒展眉眼,轻声道,“不一样的。”
当初归当初,和现如今相差甚远!她相信她家的小郎君,即便历经千帆,也必定一如既往。
“系统啊系统,我们合作吧。”她忽而笑,“咱俩的目标和方向,都是一致的啊!”
【。】主系统冒了个泡,【您真是与众不同】
将生死置之度外,自始至终初心不改,无愧于己、无愧于人。主系统问她,【我私以为,目标人物在您心里是特殊的】
她理所当然,“是特殊啊。”
【我明白了】主系统思及她的前例,顿时不再多说,也低笑着应道,【合作愉快】
聊到此处,定下结论,它施施然离开。
临走前,给孟秋留下只言片语,别有深意的提醒她,【天意不可违】
“天意……”她在唇齿间反复咀嚼过一遍,哂然,“我又不信这个。”
孟秋止不住的去想,接下来,燕承南得知她是而今的长安郡主,会怎样做?要如何抉择?将改变些什么?乃至——
他究竟将她看得有多重要?
“对待感情的方式错了啊,哪有那么委屈自己的。”她喃喃着,“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是改不过来。”
不仅她,更有皇帝、亲眷、友人,与他关系密切的,他都是一贯的隐忍和退让。
“在既定的史实里,他是经历多少坏事,才一点儿都不近人情?”
可他在其位,定然要习惯于面对生死,包括她的。因此,在他的偏执和顽固,为她而初现雏形时,便得加以遏止了。
她说,“……我总得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燕承南:做梦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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