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长瑾紧捂着脖子踉跄后退，殷红的鲜血从他手指缝往外涌。
极速流失的鲜血让他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他支撑不住身子，即将倒下那一刻，他下意识朝凤长夜伸出了手，“五哥……”
凤长夜眼神一暗。
他蓦地伸手抓住了凤长瑾的手腕！
他紧走两步，在凤长瑾倒下那一刻，他快速揽住了这个弟弟。
他半跪在地，让凤长瑾靠在他臂弯里。
“五哥……”
凤长瑾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望着他，嘴唇张合，声音虚弱得低不可闻。
凤长夜低头看他，履行承诺，告诉他读心术的事。
“你心口那东西，叫读心术，它安然无恙。”
“这三个月它之所以没有再跟你说话，是因为咱们身边来了一个跟母后一样的人，那个人来自千年后，她身上有着与读心术一样的宝物……”
“你心口的读心术，便是与她身上的宝物同属于一个主人。因此在她到来之后，读心术能借她身上那宝物之力，与我短暂的建立联系，助我倾听她人心声……”
“所以这三个月读心术虽然还留在你心口，可它的意识应该已经到了我这里，这就是它无法再跟你沟通的缘由所在。”
凤长瑾听到这里，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它没事，就好……
他还以为它坏掉了，出事了……
他凝视着凤长夜的眼睛，艰难问道，“祝……无欢？”
凤长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凤长瑾笑了，这就已经是默认了。
难怪他会栽……
上次在大将军府里见到的那个祝无欢，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把一颗心都放在他身上的傻女人了啊……
她又怎么会配合他一起激怒皇兄，加速祝家人的灭亡呢？
他眼神恍惚，艰难的断断续续道——
“五哥，你知道吗……”
“按照我当时的计划……我本来是想……想在大将军府跟她欢好一场，然后……让人来将我们俩抓奸在床，再将此事闹到你面前……”
“你亲眼看到……看到你的皇后和我有奸情，肯定……肯定会暴跳如雷。”
“这时候，我……我再告诉你，祝承影是……是我和她的私生子……祝……祝家人一直在骗你……他们一直在帮我养野种……”
“呵，就算你当时冷静下来后已经……已经打算暂且赦免祝家人的死罪了，也……也会被我和祝无欢偷……情激怒，将她和祝家人一块儿处死……”
瞧，多完美的计划啊！
他每一步都算计到了，可是老天爷捉弄，让祝无欢那个傻女人换了人！
他的计划没有实施不说，还被抓进了天牢，哈！
想到这儿，凤长瑾眼流淌出泪滴。
他望着凤长夜，那双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丝羡慕，“你……从、从小到大……一直……一直比我幸运……一直……”
那个女人爱你，我们都是她的儿子，可她只将读心术留给了你。
父皇爱你，宁可牺牲我也要救你。
如今老天爷也厚爱你，送祝无欢来陪你。
而我，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拥有过。
凤长夜低头凝视着他的眼睛，“不，咱们兄弟俩，一人一世罢了。你可知道历史上我的结局？历史上没有爱我的祝无欢，我一直是个孤家寡人，三年后还惨死在你和太后手里。你登基为帝，你拥有了我的读心术，你拥有了我的帝位，你拿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凤长瑾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
可听到这里，他还是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凤长夜的脸，“当……当真？”
凤长夜点头，“是，当真。历史上那一世，我如你所愿成为了百姓人人唾骂的暴君，死后也不得安宁，被人摸到陵寝挫骨扬灰，头盖骨也被人打磨成了酒碗……千年后，他们将我评选为史上三大暴君之一，排着队去参观我的头盖骨，唾骂我。”
凤长瑾听后，畅快的笑了。
真好。
原来历史上的他，没有输。
他如今只是输在了老天爷的捉弄之下。
老天爷让一个熟知历史的女人来到凤长夜身边，他怎么敌得过？
他最后喷出一口血，喃喃，“读心术……它一直不肯为我所用，它一直忠心于你……你不要……不要……对它有芥蒂……不要……毁了它……”
凤长夜眼眶微酸，“好。”
他俯身下去，在凤长瑾断气的前一刻，低声说，“那位伺候你的西元公主已经有了身孕，我会留下那个孩子，等他出生后送他去仁善之家，让他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长大……你手上有几万条人命，我不能放了你，可兄弟一场，五哥会留下你的血脉，让你后继有人。”
濒死的凤长瑾已经无法再说话了。
他睁大眼睛望着这个抱着他的哥哥，眼角流出一滴泪。
他最后用力的抓了一下哥哥的袖子，然后……
手指蓦地垂落在地。
他，死了。
凤长夜低头静静地看着死在自己怀里的亲弟弟。
看着弟弟眼角缓缓滑落的泪，他眼也涌上了些许涩意。
“你说，从小到大我一直比你幸运，可我小时候在太后那里受的苦受的罪，你又不是没有看见……”
“后来我被大哥二哥所害，你同样也是知道的，不是么？”
“你啊，不是不知道我的苦，你分明是只看得见我得到的，看不见我受苦受折磨的时候……”
“你说你羡慕我，可你知不知道，那些年我又有多羡慕太后对你的宠爱呢？”
“那也同样是我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啊……”
他抱着这个弟弟，眼角也有了湿意。
他回想起小时候弟弟第一次会叫哥哥的样子……
弟弟张开小胳膊追着他非要他抱抱的样子……
弟弟拿着被口水弄得脏兮兮的糕点，非要喂他吃的开心样子……
如果没有命运的捉弄，他们本该也是一对好兄弟的。
许久以后，怀人的身体变得微凉的时候，他才闭上眼睛，狠下心，再次捡起了地上那把匕首。
他紧紧握着冰冷的匕首，握紧了又松，紧了又松……
如此反复好多次，他才睁眼。
深深凝视了一眼凤长瑾的脸，他一匕首划开了凤长瑾的衣裳。
他要挖出凤长瑾心口的血痣，完整的拥有读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