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的途中,沈岁和给裴旭天拨电话过去。
裴旭天被誉为“律圈公子”,家中脉不可觑,江攸宁那边没能查到的,或许他能有办法。
“在哪儿?”沈岁和。
裴旭天愣怔,“刚进区。你声音怎么?”
听着沈岁和像在哭,声音带着哽咽。
“没事。”沈岁和深呼吸口气,“我需要你帮个忙。”
“你说。”裴旭天的心也跟着提起来,沈岁和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没事。
沈岁和沉声道:“查我妈的踪。”
沈岁和回,输入密码进门。
家里空无一,连客厅也冷清寂寥,感受不到一丝烟火气。
他打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什么都没有。
唯有曾雪仪给沈立设置的那个房间仍旧上着锁,钥匙有曾雪仪有,沈岁和记得她放钥匙的地,但翻过也没有。
他找个工具,把锁撬。
这里仍旧昏暗,唯有前供奉沈立牌位的桌子上燃着蜡烛,烛火摇曳,看似什么都没少,但沈岁和一眼就发现题。
沈立的骨灰盒不在。
是一个黑色檀木的盒子,当初沈立去世后,曾雪仪将其火化,大部分的骨灰放在盒中入土,但留一部分在外边,一直都在沈立的牌位之后放着,如今消失。
这房间里每一个物件的摆放都是有极大讲究的,从来没能动得这里的一丝一毫。
但如今……
沈岁和不敢细想。
他的手机不断播着曾雪仪的电话,一直在响,但没有接。
次之后,曾雪仪的电话变成关机状态。
从出来,他直奔裴旭天发的位置。
裴旭天先去警察局,得到部分信息后去交警大队,这会儿在交警大队查路况监控,一个路口一个路口的排查。
沈岁和到的时候,在门口跟江攸宁碰个着。
她由慕老师陪着来的。
夜深,风有些凉。
江攸宁穿件白色t恤,纤细的胳膊露在外面,浅色牛仔裤,脸上没多少血色,刚刚及肩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他的脚步忽然怔在原地,不知该先迈哪条腿。
江攸宁红着一双眼睛瞪他,“找到吗?”
“没有。”沈岁和低声回答,说话时根本不敢去看江攸宁的眼睛。
“她到底在发什么疯?”江攸宁。
空气沉寂。
谁都不知道这个题的答案。
“要是漫漫有什么三长两短。”江攸宁握着拳头,“我……”
话到嘴边,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能怎么样?
就算是杀曾雪仪,结果也无法更改。
但她一定不会放过曾雪仪,还有沈岁和。
“不会的。”沈岁和低下头看她,跟她的目光对个着。
他猩红着眼睛,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看上去惊心动魄。
他朝着江攸宁摇头,眼里晶莹,重复道:“不会的。”
江攸宁心里此刻满是对漫漫的担忧,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情绪,听他这么说更是来气,情绪再也压抑不住,“怎么不会?!”
她站在那儿,仰起头朝他吼道:“她有多疯你不知道吗?她有多不喜欢漫漫不知道吗?你怎么就知道漫漫不会出事?!”
“我……”沈岁和说一个字便噤声。
他知道曾雪仪有多疯。
但他不敢去想。
漫漫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
他能安慰自:漫漫不会有事的。
还是慕曦拽拽江攸宁的胳膊,温和着声音打圆场:“还是先找孩子吧,现在说再多也没用。”
沈岁和:“。”
江攸宁拉着慕曦快步进去,再没理沈岁和。
沈岁和跟在她们身后疾步走,他一直盯着江攸宁的背影看。
悲凉无限蔓延。
一同进去,沈岁和简单跟裴旭天打个招呼。
通过询警察才得知,曾雪仪从超市出来之后,拐没两个路口就失去踪迹,所以能大海捞针一般地找。
北城这么大,藏两个还是很容易。
警察通过网络系统查今晚所有酒店的入住信息,没有曾雪仪。
而曾雪仪名下所有银卡的流水记录,显示她最近一笔消费是昨天,在天茂国际商场买婴幼儿的衣服。
沈岁和把曾雪仪名下所有车的车牌号报给警察,通过系统查询,有一辆车有今天的出记录,但最后记录到这辆车从北城的高速出城,之后一路向东,到泸县。
看到泸县这个地名,沈岁和给赵阿姨打电话。
赵阿姨是之前一直在照顾曾雪仪的保姆,前段时间回老家,记得她说过,她老家就是泸县的。
“赵姨。”沈岁和:“你在哪儿?”
“我回家。”赵阿姨说:“我儿媳妇快生,我就回来。”
“那我妈呢?”
“太太在家呢吧。”赵阿姨说:“昨天我还跟太太打电话,她说挺想你的,你也不常回去。”
说到这,赵阿姨叹口气,“听阿姨的,母子没有隔夜仇,你有空啊就多回去看看她。太太这个啊是固执些,但对你的心是的,再怎么说她也把你养大不是?现在你也是当父亲的,应该也能体谅她的辛苦,没有一个父母不希望儿过得。”
沈岁和抿唇,没跟她争辩,单刀直入道:“你今天去家里那辆保时捷吗?”
“对。”赵姨爽快地承认,“太太体谅我回家之后出不便,说家里车库闲置着七八辆车,就让我先用一辆,今天是我儿子把我带回来的,等我儿媳妇生,我回去上班的时候再让我儿子给太太回去,我们会心用车的,绝不磕着碰着。”
“那你今天来车的时候见到我妈吗?”沈岁和。
“没有。”赵姨说:“太太是把钥匙留在玄关那儿,我去取的。今天中午去的时候,太太不在家。”
“知道。”
沈岁和挂断电话。
中午时,曾雪仪就已经不在家,她昨天还去买婴儿的衣服。
距离漫漫失踪不到三个时,她能去哪里?
毫无头绪。
在北城找两个毫无线索的,无异大海捞针。
焦虑的情绪传染着每一个。
她们别无他法,能坐以待毙。
等曾雪仪有最新的消息出现,无论是路况监控还是银流水。
沈岁和跟裴旭天重新去今天慕曦去过的那家超市,凭借监控里看到的记忆把曾雪仪带漫漫走得那路走一遍,在那个路口站很久,仍旧没有思路。
曾寒山也来,但没有用。
要一个想藏,千百个也找不到。
时间一点点流逝,江攸宁坐在警察局门口等消息。
她不断抠着自的手指,掌心也泛红。
曾雪仪如果来看孩子,她可能会讨厌,但不会害怕。
因为曾雪仪光明大来,就不会做出伤害孩子的事情。
但她是把孩子直接抢走,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长夜无眠,沈岁和根本想不出曾雪仪会去哪里。
她在这个城市,除他们以外,举目无亲。
带着漫漫,她能去哪里?
沈岁和给很多打电话,甚至包括他爷奶那边的亲戚,曾寒山也联系很多。
但没在近期内见过曾雪仪。
临近早上,遥远的天空泛起鱼肚白,众跟着熬一夜,眼睛乎都有红血丝,但江攸宁跟沈岁和的眼睛乎都红得滴血,尤其是沈岁和,眼睛像随时都能流下血泪来。
他时而瞟向江攸宁,却一言不发别过脸去。
气氛愈发紧张沉寂,裴旭天见他们如此,想着缓和下气氛便道:“你妈还买孩子的衣服,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吧。”
沈岁和看向他,那目光带着浓浓的哀伤和绝望。
他一口,声音灰色嘲哳,听着刺耳,“你知道什么。”
语气很淡,但掩饰不的厌恶。
是对曾雪仪的厌恶。
也是对自的痛恨。
为什么他永远能被动承受着这些?
“哎呀。”裴旭天见他情绪不,也不跟他面硬刚,劝他不要太担心,“拜托,那歹是你妈哎,也是漫漫的奶奶,虎毒还不食子呢,说不准她就是想看看孙子,享受一下天伦之……”
乐字都没说出口,众的目光便齐刷刷看过来。
在带着雾气的清晨,还有些吓。
裴旭天及时收话头。
他倒是知道沈岁和的妈不太相处,之前也见过次,给他的印象也就比较高冷,大概顾虑到他还是沈岁和的合作搭档,对他还不错。
但没想到众都是这幅死气沉沉的模样,似乎她带走漫漫就是想害死漫漫一样。
在他的认知里,这是有些夸张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曾嘉柔忽然道:“哥,你仔细想想姑妈平常还会去哪儿?你们有什么共同的回忆点吗?”
沈岁和摇头。
昨天夜里,他连沈立在北城的墓园都去。
空无一。
直到现在,曾嘉煦还在那儿守着,怕跟曾雪仪错过。
但——
隔秒,他忽然抬起头来,“我知道一个地。”
沈岁和并不确定曾雪仪会来这里,甚至不确定自的记忆是否出错。
印象中他来过两次。
一次是某年清明节,曾雪仪带他来这里的厨房,给他做一餐饭。
一次是他考上华政,他们刚来北城时到这住一晚。
这里是北城临近郊外的一个城中村。
沈岁和一个半时车过来,众也都随着他一起来。
他记得是进入城中村之后那条主街的最里边高层楼的顶楼。
这条主街车是进不来的,所以能步。
清晨的雾气刚散,路边卖早餐的已经摊,热气在空气中氤氲,盘旋一会儿散。
他们的衣着跟这个环境格格不入,而且显得格外着急,跟这里闲散的氛围也不太搭。
一的到来引起的注目,但没有管这些事。
沈岁和一路疾到最里边。
凭借为数不多的印象往上走,老旧的楼里没有电梯,一切都凭爬楼。
一路上到六楼,沈岁和盯着熟悉的门牌,众没他爬的快,这会儿也才到楼,他望下边,跟仰起头的江攸宁的目光对个着。
他用口型说:“没事的。”
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
沈岁和站在那儿,抬手敲门。
他的动作尽量轻缓,怕惊着里边的。
“笃笃。”
秒沉寂之后,里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谁啊?”
一块大石头砰的落地。
江攸宁下意识想说话,但沈岁和朝着她摇摇头,他轻咳一声,刻意把声音变细,“是沈立先生吗?这里有您的信件。”
他说的时候尽力克制着自声音里的颤抖,让听起来悦耳一些。
当他说这话的时候,江攸宁仰起头看他。
是他的右边侧脸,能看到他眼里凝聚的光,晶莹剔透。
曾嘉柔也看他,心里忽然一酸,转过身看着曾寒山就落泪。
曾寒山轻轻叹口气,摸摸她的脑袋,朝她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裴旭天看着众各异的神色,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
相反,他觉得沈岁和不愧是沈岁和,在这情况下仍旧记得不要打草惊蛇,甚至还能临时想到这借口。
临场反应能力,绝。
听得房子里边安静两秒,之后便是匆忙的脚步声。
“咯吱。”
老旧的房门打,曾雪仪跟站在门口的沈岁和面面相觑。
她下意识想关门,但沈岁和比她动作更快,一把推门,甚至推她。
曾雪仪被推得打个踉跄,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她朝着沈岁和跑过去。
迟一步。
沈岁和已经抱起漫漫,他高大颀长的身影在狭的客厅里逆着光而立,显得这客厅愈发逼仄。
漫漫睡得熟,经由这一晃,他迷迷糊糊地睁眼睛,下巴搭在沈岁和的肩膀上,意识到这是个熟悉的怀抱后,他白嫩的脸在沈岁和肩膀上蹭两下。
“沈岁和!”曾雪仪厉声喊他,“你想做什么?!”
沈岁和看向她,“这话该是我你才对,你到底想做什么?”
曾雪仪忽然噤声。
沈岁和的声音不高,但足够哑。
听得心里发涩。
他就那么看着曾雪仪,目光灼灼。
江攸宁已经越过曾雪仪来到沈岁和身侧,她的声音坚定:“给我。”
许是听到她的声音,漫漫竟睁眼睛。
他转过脸看,一见到是江攸宁,立马笑起来。
眉眼弯弯,伸手要江攸宁抱。
沈岁和半弯下腰把孩子交给江攸宁。
她抱着孩子,不带半分留恋的往外走。
经过曾雪仪的时候,漫漫忽然出声道:“ne……ne……”
他还不会说话,但他是笑着的。
对着曾雪仪在笑。
笑得那么灿烂。
曾雪仪也看向他,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来。
江攸宁回过头,跟曾雪仪勉强的笑对个猝不及防。
她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曾雪仪。
曾雪仪比印象中老许多,光是鬓边的白头发就多不少,眼角的皱纹让她的整个脸看起来都很怪异。
一年多不见,她看着江攸宁的目光里没有厌恶,戾气却丝毫不减。
“别来碰我的孩子。”江攸宁盯着她,声音不高,却足以把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这是我的,跟你——”
江攸宁顿下,目光投向沈岁和,“跟他都没有关系。”
“你!”曾雪仪瞪他,“你凭什么不让我看他!”
“就凭他姓江,不姓沈!”
这话掷地有声地在房间里响起,就像是热水瓶在地上炸裂。
一字一句、经久不息地落在每一个的心尖之上。
说完之后,江攸宁没再看他们,抱着漫漫越过众往外走。
慕曦紧随其后。
剩下留在这里的,都是曾家,还有一个局外裴旭天。
“姐。”曾寒山叹口气,“你这是做什么啊?你想看漫漫,你可以跟我们说,宁宁不是不讲理,她会让你看的,你这样……”
“你够!”曾雪仪瞪着他,“你在这里跟我装什么姐弟情深?!你就是个叛徒!叛徒!你口口声声说因为我是你姐姐,你才对我,但是呢?你背地里把股权分出去,你参加她孩的满月酒、百岁宴,你们告诉我吗?!曾寒山,你就是个叛徒!”
曾寒山:“……”
一时间百口莫辩。
“我早说过,在我跟江攸宁离婚的时候,那个孩子就不是我的。”沈岁和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跟那个孩子没有关系!日后不要联络!你为什么还要去抢他?一个陌生,有什么看的?”
“陌生?呵。”曾雪仪嗤笑一声,“陌生值得你这样跟我大喊大叫吗?你会每天去陌生家里准时报到吗?你会带着一家操办陌生的满月酒和百岁宴吗?!见鬼的陌生,根本就是你拿来搪塞我的借口!”
沈岁和紧紧盯着她看,越发陌生。
“姑妈。”曾嘉柔弱弱口,“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参加漫漫的满月酒跟百岁宴都是我的主意,是我提议去……”
“你闭嘴!”曾雪仪恶狠狠地盯着她,“我的侄柔柔,亏我平日里对你那么,你呢?!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说什么一家,你们根本没有把我当成过一家!”
“姐!你看看你的样子,我们怎么叫你?!是喊你去给家难堪吗?你当初是怎么对宁宁的?你自不记得吗?!”
曾雪仪错愕两秒。
因着曾寒山的声音太大,乎是带着上位者的气势在严厉地斥责她。
她从未见过曾寒山如此。
“啊你,曾寒山。”曾雪仪咬牙切齿道:“果然,爸妈死以后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你家里,你硬是把江攸宁当成家,也没把我放在眼里!”
“够!”沈岁和出声打断他们的争吵。
他淡淡地扫眼众,“都去楼下吧。”
他平和地说:“我想和她谈谈。”
“岁和。”
“哥。”
“老沈。”
三一同喊他,都看得出来曾雪仪的状态不太常,怕他出事,但他是摇头,“都出去吧,这些事总要解决。”
他越过曾雪仪走到门口,等三出去后关上门。
这里原来是曾雪仪和沈立住的地。
听曾雪仪讲,她那会儿刚跟沈立从曾家出来时就住在这里。
这里有一个卧室,一个客厅,卫生间跟厨房都特别。
他们在这里住许久,她也是在这里怀上的沈岁和。
所以有钱之后,她把这里买下来。
不住,但会偶尔请来打扫。
但这里毕竟很久没住,空气中都是令厌恶的灰尘的味道。
他站在那儿跟曾雪仪眼神对峙许久。
良久之后,他像是泄气一般口,“你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是要我跟乔夏结婚吗?”沈岁和唇角微扬,猩红的眼睛里尽是嘲讽,“是要我完不能反驳你的意思吗?”
“沈岁和!”曾雪仪怒瞪着他,“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什么做法,我就是什么态度。”沈岁和说。
“你这是在对我表达不满吗?”曾雪仪看着他,不怒自威。
换做以往的沈岁和,要么选择沉默,要么皱眉摇头,但今天他笑着,笃定地点头,“是啊,我表现的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
“我就是——”他拉长语调,“在对你不满,很不满,非常不满。”
“你看看你做得,有哪点是能令满意的?”
曾雪仪忽然愣怔,一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
两分钟后,她哽咽着声音喊他的名字,“沈岁和。”
“嗯?”
“你爸在你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你记得吗?”曾雪仪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着戾气,她是很平静地叙述着:“你爷爷奶奶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你记得吗?在那个家里,没有看得起你。”
“在那个地,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如今的样子。我为你,一边打工一边陪读,是我带着你去朗州市,是我教着你考上华政,是我带着你一步步成为现在令艳羡的沈律师!你爸去世以后,没有要你,你记得吗?你爷爷奶奶对你避之不及,你就跟一团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没有捡!”
“是我带着你一步步从那个地走出来的,我为你,没日没夜的工作,让你读最的初中、高中,从没让你洗过一次碗、拖过一次地。为你,我回这个让我伤心的北城,你就是……”
她话没说完,沈岁和便打断道:“所以呢?!”
他略带讥讽地看向曾雪仪,“我应该为这些负责吗?为你的付出负责吗?”
曾雪仪:“不需要!但是妈妈做那么多不是为让你成为现在这个样子的!更不是为让你跟我站在这里对峙顶嘴的!”
“那我应该怎么样?”沈岁和忽地拔高声音,乎是嘶吼一般地说:“我不是提线木偶,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去做!”
“但你不能做那些不的事!”曾雪仪说。
沈岁和:“哪些事是的?哪些事是不的?我生活中所有跟不的事都是你来定义的,你难道要这么管我一辈子吗?!”
“要我活着。”曾雪仪一字一句道:“就不允许你这么做。”
“那你允许我做什么呢?都是些让我不高兴的事情。”沈岁和说:“你从没过我喜不喜欢,在我的生里,你得也都是你喜不喜欢。”
“妈妈都是为你!”曾雪仪理直气壮道:“我自省吃俭用,也要让你的吃穿用度不比别差,在家里的时候,你爸活着的时候,我从未如此落魄。后来我孤身一带着你,我在外遭受多少冷眼,……”
沈岁和兀自打断她,“所以呢?难道我要因为你做的赔上一辈子吗?!”
“我不能成家,不能有自的生活。甚至三十岁,你都能朝脸上伸手打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念你的,不是因为我记得在没有要我们的日子里,是你带着我相依为命,不是因为我知道这一路走来你为我付出多少,我会从不反抗,处处忍让吗?!”
沈岁和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来,“你还想让我怎么样?我三十岁,就想要一个自的家都这么难吗?!我是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狭的客厅里还有他的余声在回荡。
沈岁和的眼泪大颗地落在地上。
他身形颀长,迎着初升的朝阳看向曾雪仪,神情绝望。
他在尽力克制自的情绪,但根本做不到。
一晚上的提心吊胆,一晚上的胡思乱想,如今还要面对这局面。
他完控制不住自的情绪。
悲伤、压抑、难过,甚至想要结自的生命。
他垂在身侧的手都在颤抖,腿也在跟着颤。
这是一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
甚至,他看着曾雪仪想吐。
良久之后,曾雪仪忽然道:“那个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跟我这么针锋相对?”
乎是毫不犹豫地,沈岁和点头,他第一次如此笃定自的感情,“她对我很重要,因为在她那里,我才像个,像个有感情的,而不是像你想让我一直成为的那样,是一动物,一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她家里每天都是欢声笑语,但我们家里呢?无休止的争吵和鞭笞!”沈岁和说:“你知道我有多羡慕那个家吗?我跟他们在一起,我能感觉到快乐,但是跟你在一起呢?你知道告诉我要变得优秀,要成为你的骄傲,能听你的话,我在家里能感觉到压抑和绝望!这些都是你带来的!”
话一口也如同闸的洪水,完无法阻挡。
这些年来他忍耐的,怕说出来伤的,如今都报复性似的说出来。
他就是讨厌那个地!讨厌那个阴暗、冷漠、没有性的地!
曾雪仪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她听出沈岁和话中浓浓的嫌恶,他在嫌弃她。
她的表情错愕、震惊,甚至她无意识往后退半步。
沈岁和是总结道:“我生中绝大多数的痛苦都是你带来的。”
“我一直没去怪你的原因是——”他顿顿,“我知道你生中大多数痛苦也都是我带来的。”
“我没有那个权利去怪你。”
沈岁和的声音哽咽,有些话已经说不清楚。
他却仍旧顽强地在说:“我知道你为我做很多,我知道你生我养我,在所有把我当垃圾的时候你捡起我,你把我培养成现在这样。但我不快乐。我现在非常痛苦!痛苦到每天都想去死。”
最后一句话宛若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地落在曾雪仪身上,看似很轻,但落上去之后便是千斤重。
原来她的儿子一直在嫌弃她,甚至在恨她。
她这么多年来付出的一切仿佛都是个笑话。
她要她的儿子成长得更,变得优秀,从那个烂泥沼里爬出来,跟那些烂都不一样,为这个目标,她什么都可以做。
她端过盘子、洗过碗,最穷的时候她一天打份工。
她是想让她的儿子别再被看不起。
可如今她的儿子说,她让他感到痛苦。
他生的所有痛苦都是她带来的。
痛苦吗?
但谁不痛苦?!
她不想在这样的痛苦中活着。
家孤立,举目无亲。
她想去找爱她的沈立。
曾雪仪退步,推在茶旁,她余光处扫到一把水果刀。
乎是不假思索地,她拿起刀子落在自的脖颈处,“如果你的生都是因为我才痛苦,那我死,你就解脱。”
沈岁和的瞳孔在瞬间微缩,他疾走步,曾雪仪却已经把锋利的刀刃比到自的脖颈间,血迹渗出来。
鲜红的颜色让沈岁和的眼睛感到疼痛。
“但你记得。”曾雪仪朝着他笑,“是你逼死我的。”
“沈岁和,你逼死你的母亲。”曾雪仪重复道:“为那个,你逼死生你养你的母亲。”
“你永远都不可能跟那个在一起。你就是个不孝的罪。”
刀刃逼近她的喉咙,她闭上眼睛感受那份冰凉。
不过瞬间,她感觉手腕一阵麻木,那把刀已经被沈岁和夺走。
动作幅度太大,劣质茶被一脚踢翻在地。
房门也被大力推,裴旭天等站在门口,关切地:“怎么?”
沈岁和跟曾雪仪却都没理会。
沈岁和是盯着曾雪仪,那把刀在他手中转个花,沾血的刀尖对准他的身体,“罪吗?”
“是。”沈岁和说:“我是有罪。”
“我不应该感念你所有的付出就让你为所欲为。”
“我不应该一步退,步步退,让你觉得你一定可以掌控我的生。”
话音刚落,在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稍一用力。
锋利的刀尖直接对准他的腹部扎下去。
温热艳红粘稠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染红他的白衬衫。
他眉眼清冽,并没察觉到丝毫痛苦,反而带着解脱的笑意。
“如果我们之间必须死一个才能结束的话。”沈岁和笑着说:“那我去。”
曾雪仪想去碰他,但手已经抖得不像样。
沈岁和朝着她摇头,他现在心态竟异常的平静。
那些暴躁的情绪像随着这刀消失。
之将死,也就没挣扎的痛苦。
他的语气平和,带着挣扎不出的绝望。
“如果我知道这一生必须为你活着,那你当初不如不生我。”
“这样的生太痛苦。”
“哥!”
“岁和!”
“老沈!”
众紧张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沈岁和别过脸看向裴旭天,“老裴,遗嘱我已经立,在我办公室抽屉的最下边,我死后,所有财产都归江攸宁。”
“舅舅,如果以后江攸宁遇到困难,希望你能帮她一把。”
“如果她不需要,别再去打扰她。”
“谁都——别去。”
“沈岁和!”曾雪仪忽然发疯似的尖叫,“你这是在逼我!”
“我没有。”沈岁和很平和地摇头,他说话的声音已经往下降,身体始耷拉下来,站直都有些费劲,他却仍旧尽量让自站得笔直,“我不会用死来威胁任何。”
客厅里透露着诡异的寂静。
沈岁和盯着她,手上用分力气,锋利的水果刀在他的身体里进寸,众能够听到刀刃划过皮肉的声音,令惊悚。
但有当事却笑着,他猩红的眼睛落下泪来,“妈。”
他笑着说:“我再喊你这最后一句。”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不想再遇见你。”
“更不想——做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