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沉。
宴欢正在洗手间卸妆。
不知怎么的,扔在床上的手机一直嘟嘟响个不停，仿佛催命似的。
等她卸完妆洗好脸回到房间，打开手机一看,妈呀，十多条未接来电。
有小万总的。
有林晓音的。
甚至还有杨姝的。
宴欢纳闷了,这些人怎么跟疯了似的给自己打这么多电话,正要挑一个回拨过去，杨姝电话正巧进来。
宴欢随手接了。
杨姝：“姐妹你终于接电话了！！出大事儿了！！”
宴欢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呢？”
“你先别挂电话。”
杨姝忙说：“我给你微信发了条链接,你赶紧去看看！”
宴欢更纳闷了，退出通话切到微信，然后点开杨姝刚刚给她发的链接。
是条微博链接。
而且标题很有某某看点那味儿了。
#人气冉星生姚路被曝与陌生女子举止亲密,疑似塌房#
宴欢点进去看了眼。
当看到那张高清大图时，忍不住眉心跳了一下,骂了声淦。
是谁这么缺德，偷拍就算了，居然还取了个这么恶心的标题,这不明摆着造谣吗？！
杨姝电话还没挂,她清晰听到了宴欢的那句“淦”，立马问道：“看完了？”
宴欢深吸口气,“看完了。”
杨姝语速飞快：“姐妹你是来真的？还是被陷害了？你要是来真的，我无条件支持你！你要是被陷害了，我第一个站出来挺你,帮你把造谣的混蛋收拾一顿。”
听筒里传来拍胸脯的声音。
杨姝这家伙还真够仗义的。
宴欢不怀疑杨姝有这个能力,她家大业大,什么人都认识，找个造谣生事的始作俑者，也只是打两个电话的事。
宴欢忍着心头的火气,叹了声解释：“当然是假的啊，他才二十不到呢，平时当帅哥养养眼就算了，哪能干那事儿！不平白无故毁人前程吗？！”
“哦哦哦……行吧，那我给你查查是谁造的谣？”
杨姝拖长音调哦了声。
似乎还有几分遗憾的味道。
宴欢无奈：“我估计小万总已经在查了，你就别掺和了可以不？”
杨姝又哦了声。
宴欢：“……”
恰在这时，门铃响了两声，宴欢和杨姝说了声“以后再聊”，便挂断电话去开门。
门打开。
玄关微弱的灯光自头顶洒落而下。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俞少殸。
他一脸冷沉，额头沁着薄薄一层汗，眉眼间有担忧，还有几分怒意。
宴欢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来。
站在门口，没让他进去，只淡淡问他：“你怎么来了？”
俞少殸默了默，忽然抬眼盯住她的眼睛，低哑嗓子问她：“你没事吧？”
宴欢皱了下眉：“我能有什么事？”
闻言俞少殸心情轻松下来。
来的路上他一直担心，生怕宴欢看到网上的那些恶言秽语，会心急生气，会受委屈。
但看宴欢此时的状态。
应该是还没看过。
俞少殸心头系着的结慢慢松解。
可没过一会儿，他想到那张照片，想到那个挨千刀的家伙居然敢伸手抚上宴欢头发。
不由心脏揪得一紧，嗓音随之压低变沉：“你和他之间是真的假的？”
他是谁。
不明而喻。
宴欢没好气地瞪他：“你说呢？！”
俞少殸紧紧抿住失去大半血色的唇。
想说什么，可喉咙仿佛被什么滞住，难以开口。
宴欢懂他想问什么。
掀了掀眼，淡声说：“别想太多。”
她虽没明确说，可话里的意思却表明了她和那家伙只是普通关系。
得此回应，俞少殸如释重负，整个人如虚脱般，衬衫被后背的汗水打湿。
“行了行了，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宴欢开始赶人。
俞少殸嗯了声，难得地露出抹释怀的笑容。
“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宴欢点了下头。
扭头进屋，随手一带将门关上。
俞少殸在门口站了会儿，转身离开。
下了楼上车，他没有选择回公司，而是吩咐司机，直接开向星锐娱乐总部。
他坐在车内，捏着眉心，心情并不愉快。
敢让宴欢受委屈？
谁给的胆子？
星锐总部。
小万总正在和高层召开紧急会议。
忽然间，会议室的门被一把推开，紧接着听到皮鞋跟砸地的沉重声响。
俞少殸走进来，穿着一身深色西装，漆黑的眸子里，裹挟着几分冰冷。
小万总看到俞少殸。
眉心拧了下，意识到了事情不妙。
要是这事没牵扯到宴欢还好。
可只要牵扯上了，这家伙仿佛失去了一贯来的理智，阴沉沉的，浑身上下透着十足的危险气息。
小万总默默叹了口气。
起身，招呼他：“俞总你来了？”
俞少殸淡淡瞥他一眼，随后环顾了会议室这群高层一圈，言简意赅地问：“查到是谁了么？”
小万总：“查到了。”
说着，他把刚拿到手不久的监控截图和ip地址递给俞少殸，“是内部一个素人练习生，已经派人找他谈话了，并且处罚决定已经拟好。”
俞少殸接过材料，随手翻了两页后丢在会议桌上，冷沉着脸：“什么处罚决定？”
小万总：“对外宣称是身体原因，被迫提前退出。”
见俞少殸不说话。
小万总顿了下，补充道：“冉星计划第一期节目才播出反响还不错，再过不久便是第一次舞台考核。如果这时候被曝出是内部练习生因为嫉妒的原因故意造谣，不仅对节目有很大影响，也会坏了星锐的口碑，所以……”
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让俞少殸看在他的面子上，看在自己也是投资人的面子上，别太计较了。
可俞少殸根本没听他说的。
他听完小万总的话，从鼻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冷嗤。
他乜向小万总，薄唇张合：“我不同意。”
小万总无奈：“那你想怎么做？”
俞少殸冷声：“以星锐的名义发布声明，经过调查取证，此人造谣生事，品行不端，解除其练习生身份，让他一辈子绑在耻辱柱上。”
小万总低了低眸，沉默了。
而这时，会议室其他几位高层听到他做出的处罚决定，各个面面相觑。
“这不大好吧……”
“俞总，这是不是有点太狠了啊，他还年轻，这样会毁了他一辈子的。”
“是啊，我觉得小万总的决定挺好的……”
俞少殸冷默扫视几位高层，哂笑道：“各位猜猜，他发照片造谣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毁了别人一辈子？”
“这……”
几位高层被他这话怼得哑口无言。
俞少殸低嗤了声，看向小万总：“小万总你也没必要担心，星锐造成的损失我一人承担。”
是啊。
他缺什么也不会缺钱。
小万总终于有了笑脸，做出了决定。
“那就给俞总一个面子，我马上安排公关部按你的意思，去发布声明。”
“嗯。”
俞少殸点头，过了会儿，他忽然想起来那个叫姚路的家伙，眸色晦暗下去，问：“姚路在哪？”
这明显是醋罐子翻了。
还要继续找茬儿的节奏啊……
小万总愈发无奈，“他可是冉星计划人气最高的选手，你可别乱来。”
俞少殸冷然勾唇：“我只想和他聊两句。”
当真是聊两句？
小万总可不敢让他俩独处。
小万总犹豫了下，做出了让步：“聊也可以，但是我得陪你一起去。”
俞少殸睨向他，见小万总高鼻深目，一脸谨慎的样儿，渐渐失了去找姚路的兴趣。
他没再开口。
推开会议室的门，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从他进来到离开，拢共不到十分钟，可带来的气场压力却像块压在头顶的山峰一样，压得几位见多识广的高层喘不过气来。
他这一走。
气氛立即松弛下去。
其中一位年纪稍大的高层长嘘口气，摇头苦笑：“今晚的俞总和往常不大一样啊？”
小万总听到了他这声嘀咕。
心里骂了声废话。
前妻和别人传绯闻，传到网上都登顶热搜了，他要还能和往常一样，还算男人吗？
不过这话他搁自己心里吐槽两句就够了，要真说出来，再被俞少殸听到，那他这星锐娱乐总裁的位子坐起来怕是要烫屁股了。
……
翌日大早，林晓音拎了一堆吃的来串门。
刚一进门她便左瞧瞧又看看，仔细辨别宴欢的脸色。
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自己这位好闺蜜，经历了那样的绯闻，昨晚的睡眠质量似乎仍然不错。
肤色白净，明眸皓齿的，看到她时笑容明媚，眼周干干净净，连半点黑眼圈都看不着。
林晓音啧啧两声：“昨晚你居然睡得着？”
宴欢白了她一眼。
“这有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晚睡一天眼角就会多长条皱纹？所以啊……即便天塌下来，人也要睡得着。”
再说了，她昨晚临睡前不放心，特意瞥了眼热搜。
有关她和姚路的照片已经销声匿迹了，想来是小万总做了公关，让人把热搜撤了。
既然对自己没什么大影响。
那还有什么可愁的？睡就完事儿了。
听她语气冷静平常。
林晓音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厉害。”
两人坐到沙发上，林晓音打开带来的小甜点，吃了两口后，忽然盯着宴欢，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宴欢刚递了口蛋糕进嘴。
视线抬起时，看到林晓音的眼神，不由觉得恶寒，“你怎么笑得这么吓人？”
林晓音嘿嘿两声，打趣道：“果然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啊……”
宴欢瞥她：“你说小万总？”
林晓音摇头：“当然不是我家万万了。”
她放下手里捧着的蛋糕，“我说的是你前夫。”
宴欢：“……他给我撑什么腰了？”
她早上醒来到现在还没看手机，并不知道星锐连夜发布了声明，不仅辟了谣，还把始作俑者挂出来了。
不过林晓音显然重点不在这里。
她绘声绘色地把自己从小万总那里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给宴欢说了。
从他一把推开会议室大门，再到冷眼怼一群高层，一意孤行更改处罚决定，每个细节都没放过。
最后林晓音叹了叹，下了结论：“我怎么感觉你前夫，最近好像不狗了呢……”
狗男人不狗了。
林晓音这是被收买了吧？
这是在夸他？？
宴欢听完后，安静了半分钟。
托在手里的小蛋糕仿佛变了味道，让她没了继续吃的欲望。
良久后她将蛋糕放在茶几上，回去卧室拿了手机出来，点开星锐娱乐的官博，看到了昨天深夜发的辟谣声明。
如果不是林晓音告诉她，她肯定会以为这是小万总做的。
却没想到，这是俞少殸力排众议的行为。
昨晚他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她门前，见到时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有没有事。
最后临走前还笑着说他会把这事处理好的。
当时没多深想，可经林晓音这么一提醒，瞬间让宴欢的心情莫名多了几分复杂。
她敛起眸，摁灭手机，轻轻吐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不显露在脸上。
随后佯装不在意地说：“他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清楚，眼里丁点儿进不得沙子，这种品行败坏的练习生，他能惯着？”
林晓音摸了摸下巴。
“可是我觉得……”
“诶诶诶，我不要你觉得！”
宴欢忙打断她的话，“我要我觉得！”
“行吧行吧。”
林晓音耸眉，“那就不说这事儿了，第一次舞台考核马上要开始了，你准备的舞台服怎么样了？”
谈起正事儿，宴欢倒松了口气。
舞台的事情他们内部早商议过了，前几期的舞台考核，练习生们的服化合适就行，怎么个合适法，则有冯小新把关。
而她和冯小新共同设计的服饰，会保留到最后两期舞台，包括出道战的终极舞台。
这样才不会显得大材小用。
能在舞台上最大程度发挥出服装的魅力。
而她设计的那件“海军服”，已经被冯小新拍定，就留在终极舞台，给姚路单人solo回合留着。
当然了。
前提是姚路坚持下来，过五关斩六将，能撑到最后。
简单和林晓音说了想法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林晓音还有事，挥挥手离开。
临走前她朝宴欢眨了眨眼，调侃道：“那个姚路我瞧着还不错，实在不行你就从了吧。”
狗嘴吐不出象牙！
宴欢气得要拿拖鞋丢她。
林晓音笑嘻嘻躲开，飞快地跑了。
她走后，宴欢回去卧室，在阳台上站了会儿。
彼时年关刚过不久，京州的天气尚未回温，高楼吹来的风仍凉得很。
宴欢却毫无所觉一般，抿着唇，目光平移，落在天远处的一抹灰云上。
都说人在想什么，面前的东西就会变什么。
那抹灰云团在一起。
竟莫名被她看出几分俞少殸侧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