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细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一地金粉。
不远处的沙发上,宴欢抱着ipad,眉头轻微蹙起。
俞少殸穿着一身灰色丝质睡衣,领口松松垮垮的堆着,显得有丝慵懒。他捏捏鼻骨,让精神清明些,缓步走到沙发边。
柔软的沙发微陷,他挨着宴欢坐下,长臂揽住她的肩头,双眸轻阖,淡声问:“起这么早干什么?不困?”
“昨天幼儿园的老师和我说佑佑在幼儿园里总喜欢一个人玩玩具,不和别人玩,让我们注意他的心理问题。”宴欢把手中的ipad递到他面前,说:“你看,下课别的小朋友都在做游戏,就他自个儿在那玩玩具。”
俞少殸往ipad上随意睨一眼,上面是幼儿园的实时监控画面。
学校为让家长能够随时随地解孩子在校的表现情况,每个班里都安装有这样的监控,并且连接家长的设备。
其实佑佑的脾性一向如此,不爱和别的小朋友玩,更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宴欢找各种方法,都收效甚微。
幼儿园的老师是建议他们再找找别的方法,因为佑佑在幼儿园里着实有些另类,老师甚至怀疑他的心理健康问题。
俞少殸抬手抚平她眉间褶皱,淡淡说:“他只是不爱说话而已,随我。”
说着,他便抬手要拥她入怀。
宴欢抬手推开他,没好气地瞥他一眼,道:“他怎么就随你?”
她垂眸看眼ipad上正一心玩玩具,头都不抬的俞承佑,说:“不然我们还是带佑佑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嗯?”
宴欢叹口气,忧心忡忡地说:“谁家五岁的小朋友不喜欢和小朋友玩?佑佑不会是自闭症吧。”
“……”
俞少殸拿过她手中的ipad,丢到一边,淡声道:“他又不是谁都不理。”
宴欢疑惑地望向他。
“他和悦悦不是玩得挺开心的?”俞少殸漫不经心地说道。
宴欢“嘶”一声,抬手托住腮,道:“也是哦。”
说来也奇怪,林晓音家的悦悦经常逗得佑佑大哭,佑佑起初也不喜欢他,但最近这两年,两个小孩子的关系倒是亲近不少。
由于悦悦比佑佑大几个月,刚好错开入学年纪,因此两个人一个在幼儿园,一个已经读小学。
由于不在一个学校,两个小孩子碰面的机会也少很多。宴欢后知后觉,终于知道自家小崽子今年在幼儿园显得格外孤僻。
原来是悦悦上小学。
恰逢次日是周六,宴欢便联系林晓音,让她带着悦悦来家中玩。
佑佑起个大早,刚一穿戴整齐,就跑下楼梯问在看报纸的俞少殸:“爸爸,你能给我买冰淇淋吗?”
俞少殸懒洋洋瞥一眼儿子,说:“不能。”
“为什么?”佑佑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小脚丫缓缓挪到他面前。
俞少殸盯着报纸,头也不抬地说:“妈妈说过你不准吃。”
“可是今天悦悦来,她最喜欢吃冰淇淋。”佑佑的小手缓缓搭上他的腿,眼巴巴地说:“爸爸,你给我买好不好?”
宴欢从厨房走出来,难得看见儿子撒娇,兴致大好地对俞少殸说:“今天悦悦来,给他买点吧。”
俞少殸这才懒洋洋地摸出手机,打电话让助理买些送过来。
宴欢收到林晓音的消息,说快到门口,便牵着佑佑去大门口等人。
很快,一辆红色的宾利停在老宅门口。
林晓音推开车门走出来,和宴欢打声招呼,便去后座给悦悦解儿童座椅的卡扣。
佑佑松开宴欢的手,小步迈向汽车的后排。
他半截身子刚靠近车后座,看见坐在儿童座椅上,一身公主裙的悦悦,脚步就这么停在原地,眼巴巴地望向她。
悦悦也看见他,朝他眯起眼笑笑,露出两个小梨涡,显得格外俏皮。
她抱着自己的小包包,从车上蹦下来,主动牵起小佑佑的手,说:“走,姐姐带你去玩。”
佑佑没说完,任她牵着往前走。
林晓音皱皱眉,问:“悦悦,你要带弟弟去哪?”
小姑娘抬起眸,说:“我给佑佑看我带给他的礼物。”
“你给我带礼物?”佑佑问。
悦悦朝他眨眨眼,牵着他继续走:“快点走,我这就给你看。”
林晓音想叮嘱她两句,被宴欢拦下。
“让他们去玩吧。”
林晓音叹口气:“这俩孩子的脾性要是能匀一匀就好。”
“可不是嘛。我都想带佑佑去医院检查下是不是自闭症。”宴欢无奈地说。
两个人边往客厅的方向走,边有一搭没有搭的聊着。
与此同时,两个小朋友已经跑到别墅后院的榕树下。
正值酷暑,四下安静,唯有蝉鸣声,吵得人头疼。
佑佑跟在小姑娘的身后,轻声问:“你给我带什么礼物?”
悦悦停下脚步,松开他的手去拉包包的拉链。
她神秘兮兮地冲佑佑眨眨眼,说:“你过来。”
佑佑不明所以地探过头,看见她白皙地小手在包里摩挲片刻,然后掏出来,五指握拳。
他眼巴巴地盯着她的拳头,眸光清亮,满载期待。
悦悦摊开掌心。
佑佑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的脸颊,瞬间变得惨白。
他下意识往后退去,慌乱间被自己的脚绊倒,整个人往后栽。
地上的石子擦过手肘,蹭掉层薄皮,看不到血丝,痛感瞬间卷席而来。
悦悦的掌心里是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只小青蛙。佑佑凑上去时,目光刚好和它圆鼓鼓的眼睛相撞。
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从手肘上传来的痛楚,他的眼眶瞬间蓄满泪水,凄厉的哭声响彻别墅的后院。
宴欢和林晓音闻声赶到时,佑佑已经爬起身,仍在止不住地哭泣。而小悦悦站在他对面,提着那个装着青蛙的小瓶子,脸上露着得逞的笑。
“佑佑,你看这个小青蛙多可爱。我昨天和爸爸去钓鱼捉的,特意留给你做礼物。”
说着,她两步跨上前,佑佑一边哭着一边往后躲。
“你明年要上小学,胆子可不能这么小。”悦悦对着他做个鬼脸,说:“羞羞羞。”
“悦悦!”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厉呵,悦悦扭头望见林晓音和宴欢,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弱下去。
林晓音大步走上前,神色严肃而微怒:“你又欺负佑佑?”
悦悦心虚地把手背后:“我没有。”
“拿过来!”林晓音朝她摊开手。
她垂下眼睑,小手死死攥住玻璃瓶。
林晓音抬手绕到她背后,将小瓶子夺过来,然后打开瓶盖,将青蛙放出去。
悦悦立刻大喊:“我的小青蛙!”
看到自己的青蛙就这样被妈妈给放走,她的心里当即涌上一股怒火。
林晓音正色道:“我说过多少次,不准欺负别人!”
小姑娘攥紧拳头,双眸蓄满泪水,死死咬住下唇。
她大声道:“我只是给他看我的小青蛙!”
林晓音当然知道这是自家女儿的恶作剧,她的脾性尤其像男生,调皮,还爱捉弄人。
她懒得和她废话,只冷着脸说:“道歉!”
悦悦梗着脖子不说话。
林晓音厉声重复:“道歉!”
知道妈妈的脾气,她也不敢再忤逆她的意思。
于是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看一眼佑佑,攥紧拳头,声若蚊蚁地说句:“对不起。”
“大声点!”
“对不起!”悦悦眉头拧紧,不悦地大声吼句:“对不起,对不起,总行吧。”
看她被林晓音训斥到脸红,佑佑渐渐止住哭声,说:“没关系。”
“谁要你的没关系!”悦悦大声朝他喊一句,转身就飞快地往前院跑。
宴欢走过来,检查下佑佑的伤口,对林晓音说:“她就是逗佑佑玩,不碍事的。”
“她这个不知分寸的脾气,真的是要把我气死!”林晓音叉着腰,咬牙切齿地望着女儿离开的方向。
两人带着佑佑回到客厅,找医药箱帮他擦拭下伤口。
给小家伙包扎完伤口,他左顾右盼,没看到悦悦的人影,小心翼翼地问宴欢:“妈妈,悦悦去哪啦?”
宴欢环顾四周,也没瞧见悦悦,便问林晓音:“对啊,悦悦跑哪里去?”
“自个儿跑车上生闷气去,甭管她。”林晓音觉得她的确需要好好反思一下,就给她把车厢的空调打开,任由她一个在车里窝着。
佑佑闻言,抿抿唇。
他去冰箱里拿两块冰淇淋,小步跑出去。
宴欢看这架势,无奈笑道:“你下次别再凶悦悦,把人凶生气,还得我儿子去哄。”
“也奇怪啊。”林晓音嘶一声,说:“你家佑佑不爱说话,平时在幼儿园谁都不爱搭理,他怎么对悦悦这么殷勤?明明悦悦最喜欢欺负他。”
宴欢认同地点头:“我儿子多少有点受虐狂。”
“我觉得我闺女多少有点施虐狂。”
“那还挺般配,不然咱们订个娃娃亲?”
宴欢抬掌,林晓音默契地抬手和她拍下,说:“我觉得可以。”
——
停在别墅前院的那辆宾白色宾利,后座的车门微敞。
佑佑人未跑到跟前,便看到缩在车厢里气鼓鼓的悦悦。
他小心翼翼地迈上前,只把小脑袋探进车厢。
悦悦侧目睇他一眼,鼓着腮帮子,没好气地说:“你来干什么?”
佑佑踟躇片刻,才小声说:“对不起。”
“哼!你对不起什么?”悦悦别开脸。
“我不应该哭。我不哭的话,晓音阿姨就不会凶你。所以……”他缓缓将藏在背后的冰淇淋拿出来,试探性地问她:“你能不能不生气?”
悦悦看到他手中的冰淇淋,双眸顿时放出光彩。
但只一瞬,她便敛眸间喜色,摆出一副大人的做派。
她说:“就一只小青蛙,你怎么能吓得哭鼻子呢?”
佑佑点点头。
她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其实也不该拿青蛙吓唬你的。”
佑佑摇摇头,说:“不怪你,是我太胆小。”
“也是。”悦悦点点头,旋即伸出手,佑佑识趣地把两个冰淇淋全递给她。
她接过冰淇淋,左舔一口,右舔一口,咕哝道:“那你以后要勇敢一点,我最讨厌胆小的小朋友。”
佑佑托着下巴,顺口问:“那你讨厌我吗?”
悦悦摇摇头,说:“但你要是再勇敢一点,我会更喜欢你的。”
佑佑点点头,片刻后,才极其认真地说道:“我一定会变得很勇敢,让你最喜欢我!”
——俩娃的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