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念想(1 / 1)

陶永安发现阮文不太开心。

尽管她一直在问着关于那栋四合院的问题,但是脸上的笑容是强撑出来的。

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与倦怠。

“没查出来吗?”

石磊要再具体问郑家姨母一些事情,牵扯到谢蓟生,再加上有个祝福福虽然不在场却有着极为强烈的存在感。

阮文先行离开了。

谢蓟生知道她要看房子,倒也没拦着,只是握了握她的手。

明明早晨的时候,他们之间还温情脉脉。

结果才过去不到三个小时,就被祝福福横插了这么一脚。

饶是知道祝福福并不知情,但罗嘉鸣知情啊。

祝福福知道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她甚至在罗嘉鸣脸上看到了几分嘲弄,没错就是看着她的时候神色讥诮。

这算什么回事?

阮文很是郁闷。

她自然是了解谢蓟生为人的,总不能问她“在我和祝福福之间选一个,你选谁”这种问题吧?

可是,就这么放过祝福福,阮文不甘心。

罗嘉鸣的事情阮文可以让步,因为罗嘉鸣是战友。

可祝福福……

阮文无法说服自己。

“有了新的线索,可能还要再查一段时间。”

陶永安还想要再问一句,可看到阮文这神色,还是闭了嘴。

阮文不开心,这种不开心和实验失败的沮丧还不同。

很少见她这样。

“陶永安,你记仇吗?”

小陶同志听到这话乐了,“记啊,我记得小时候我爸被人带走,我就死命的盯着那个年轻学生的脸,记下来,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有机会我一定会报仇。”

“那报仇了吗?”

“没来得及,他死了。”

陶永安想,坏事做多了会有报应的,恶有恶报。

那个凶神恶煞的学生死了。

阮文听了一阵沉默,“我也挺记仇的,有些人就是没办法原谅。”

“那就不原谅呗,都说人心胸要阔达点,可咱们也就是个寻常人,不是圣人,哪能那么阔达,你说对吧?”

陶永安是故意顺着阮文的话说的。

劝人豁达?

不痛在己身,哪有脸劝说呢?

他宁愿让阮文开心点,别再这么拧巴。

“你说得对。先不想这件事了,对了你刚才说房子的事情,说到哪里了?”

这件事总有解决之道。

万一石磊要找的那个人,和谢蓟生压根没关系呢?

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对吧。

不想了,真要是有关到时候再说。

阮文现在只想房子的事情,她要给自己阮姑姑先找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那个四合院就在宣仁庙附近,位置还蛮不错的。”

何止是不错,简直非常好。

旁边就是最高检,安全问题一点都不用担心。

阮文当即就想拿下,不过脸上神色倒没显得那么激动。

买房需要沉得住气。

这四合院的主人自称是八旗子弟,还是正黄旗。

一旁陶永安轻声一笑,“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

还八旗子弟呢。

但凡你们八旗子弟有点用,何至于被欧美列强打得这么惨?

真不知道哪来的脸洋洋得意。

那房主脸上一红,“这要不是我想着出国凑钱,也不会卖了祖产。”

阮文点了点头,“那能再便宜点吗?我这手上钱也不是那么宽绰,一下子拿出一万多来,怕是街坊邻居都得借一个遍了。”

“哪能再便宜啊,不行不行,你要不买就算了。”

阮文刚开始讨价还价,就遭遇了挫折。

陶永安有些郁闷,觉得是自己刚才嘴贱气着了这个八旗子弟。

“咱们再去找找,反正不着急。”

阮文点头,这会儿卖房子的少,价钱肯定不能按照他们要的来。

不然本来能买十二套房,到最后就只剩下十套,那不是亏了两套吗?

当然阮文也没打算买那么多。

不给还价就再抻抻他,不着急。

反正急着出国的又不是她。

那房主也没想到这俩人说走就走,废话都不带一句。

他脸上挂不住,可这边等着钱去打点弄护照,又没办法再拖……

“我顶多便宜你五百,一万一千五,爱要不要。”

阮文回头笑了下,“一万。”这是她的市场价,爱卖不卖。

她有心买房,昨天就跟阮姑姑打听了下。

知道想出国的人多,然而能发下来的护照本本数量是有限的。

想出去,怕不是得要找点关系。

她笃定这房主急着用钱,所以这才敢有恃无恐。

砍得让人没脾气。

房主气得说不出话来。

刚想要赶人走,有小孩子跑了过来,“姐姐,你看完了没?我伯娘在家等着你呢。”

阮文笑了起来,“看完了,走去看看你伯娘家的房子。”

陶永安看着那小孩子眼熟,想起来的路上阮文随手在街上抓了个小孩子,说了几句话。

还真是聪明。

现在缺的是买家。

对于不想议价的卖家来说,自然要给他们施压。

怎么施压?

阮文的办法简单。

直接营造出有好几个院子等自己看的假象。

她知道这是假象,卖家可不知道。

果然,人还没走出去,被房主给拉着了,“你再来看看,小孩一边玩去。”

“可我伯娘还在等着。”

“那让她不用等了。”

他要不是缺钱,怎么可能一万块出售这房子呢。

看房、议价。

东边不顺西边顺,阮文买房这事倒是爽快。

因为是周末,没办法办理过户手续,阮文打算再请两天假,先把这房子折腾好再回省城。

一手交钱一手交房,房主巴不得早早办好,先和阮文签了个协议,生怕这个买家走了。

陶永安瞧着阮文化被动为主动,整个人都惊呆了,“要我说,你再努力一把,说不定还能压下价格。”

“那人会被我逼疯的。”阮文笑了下,“一万块也可以了。”她收好了字据,“我姑姑中午做大菜,要不要去尝尝看。”

“哪还用说,不过你钱凑齐了吗?没有的话我这里还有点,就是不太多。”

“齐了,小谢同志那里有钱。”

陶永安一听乐了,“可以啊,你这是把他给吃得死死的。”

路上,陶永安说起了自己这边的情况,“我妈她那边的同事都在打听,永晴那边反馈也不错。”

虽然陶永晴并没有直接跟他说,但陶永安多少从他妈那里了解了情况。

“……我觉得首都这边倒是也可以试试看,毕竟机关和工厂多。”

“嗯,回去后跟涂所长商量下,看怎么铺货更合适些。”

目前卫生巾的日产量不算特别高,阮文那便是先紧着王秋平的订单来,然后再就是往广州那边发货。

再有就是上海了。

北上广,占领这三个大市场,往后就会好一些。

回到机场大院,谢蓟生正在陪阮姑姑说话。

不知道说了什么,逗乐了阮姑姑。

瞧着气氛极为融洽。

陶永安想了下,到底没忍住,“今天上午到底咋回事啊。”

他觉得能左右阮文情绪的事情着实不多。

莫不是,跟小谢同志有关?

“你信命吗?”

阮文忽的问了句,问得陶永安一愣,但很快又回答道:“不信。”

他伸出手,“算命的说这条是生命线,看它能看出人这一辈子的兴衰荣辱。可它再怎么蜿蜒,不都是在我们手中吗?”

陶永安握了握手,敲了敲阮文的脑袋,“那是封建迷信,要不得的,懂吗?

他这可真是大胆,竟然敲打阮文。

不过机会难得,谁知道下次机会出现是什么时候呢?

阮文结结实实挨了下,瞪了陶永安一眼,伸出小拳头恐吓了一下,“走吧。”

她也不信命,她信事在人为。

……

阮姑姑知道阮文到底是拿谢蓟生的钱去买院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

倒是谢蓟生解释,“我和阮文将来结婚总得有个住处,而且将来您还得帮忙照看孩子,总不能在这小房子里吧?”

阮秀芝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那倒也是,不能委屈了孩子。”

大人受点委屈是没关系的,但是孩子可不能受委屈。

话题自然转移到了孩子身上,阮姑姑是一直盼望着阮文找个好对象的。

谢蓟生是她最开始就相中的,自然待见的很。

说话间,给谢蓟生夹了好几块排骨。

那待遇,比周建明的都要好。

陶永安瞧着这越发的有丈母娘看女婿的意思,忍不住戏谑了句,“那小谢同志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阮文结婚啊。”

他几乎天天跟着阮文,还能不知道阮文的想法?

短时间内,阮文可不打算结婚。

阮姑姑手顿时僵硬在那里,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水到渠成,该结婚的时候少不了你那杯喜酒。”

陶永安听到这人精似的话,不由得郁闷。

本来嘛,是给谢蓟生挖坑。

若是他说“听阮文”的,那这不是把球踢给了阮文吗?

这就得罪了阮文同志。

若是自行决定,没跟阮文商量,自然又会得罪阮文。

陶永安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就想看谢蓟生怎么回答。

结果人家不做选择题,回答的颇是滴水不漏。

让他的小阴谋没有得逞。

阮姑姑连忙圆场,“就是,也不着急,阮文还没毕业呢,等毕业了再说也不迟。”

三个人议论的都是阮文,漩涡中的人倒是神色平和,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着红烧肉,“石磊要去蓟州吗,你要不要一起陪着去?”

“嗯,一块过去一趟,去给我母亲扫墓。”

谢蓟生只回过蓟州一次。

这次牵扯到他,不管最后是不是,他都要回去一趟才是。

“要不我跟你一块过去?”

阮文有些冲动了。

那位母亲的孩子是个男孩,如果真的和谢蓟生有关,或许那个幸存下来的烈士后人就是谢蓟生的父亲。

反正肯定不是谢蓟生早逝的母亲。

阮文忽的想起什么,“汪老不是和你父亲熟悉吗,他知不知道你父亲有这么一块手表?”

谢蓟生摇头,“去问过了,汪叔没有印象。”

那到底是一块女士手表,戴着女同志手上小巧玲珑的好看,男同志戴着多少有些奇怪。

陶永安听得迷迷糊糊的,但是有件事他十分确定,“你明天还得去办理过户手续呢,哪走得开?”

“这倒不碍事,先忙完这边的再去就是了。”

近乡情更怯,更何况谢蓟生有些抵触这真相。

陶永安:“……”行吧,当我啥都没说。

他只不过有些羡慕阮文,又羡慕谢蓟生,能找到灵魂共鸣的革命伴侣真不容易。

他什么时候能找到呢。

……

谢蓟生打了招呼,第二天早早的就把房子过户到阮文名下。

一万的存折给了那八旗子弟的房主。

“我那边东西都收拾好了,钥匙给你,随时搬进去就行。”

他得赶紧取钱,去办护照本子。

阮文接过钥匙,“知道附近还有谁要出国吗?”

前房主一愣,十分的警惕,“你干嘛?”

“随便问问。”阮文笑了笑,回头让阮姑姑搬进去后再打听吧。

反正小谢同志的积蓄都在自己这里,多买几套一点问题都没有。

谢蓟生做事向来考虑周全,这边把锁给换了,又是找人来帮忙做了大扫除。

他和阮文虽然踏上了去蓟州的火车,可安排的人帮着阮姑姑搬家是一点都不含糊。

依旧是四人行。

石磊看了眼阮文,又打量了眼罗嘉鸣,觉得这其中肯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

谢蓟生母亲是在县医院生的孩子。

后来下葬,也是县医院的人一手操持的。

谢蓟生曾经来过一趟,很快就是找到了当年的医生和护士。

曾经帮忙接生的医生如今已经是县医院的院长。

对当年的事情倒是有印象,“……你母亲送来的时候身边的确有几个小姑娘,个头不高,瘦瘦小小的,扎着小辫子。”

石磊拿出照片,让院长辨认,“您看是这个人吗?”

院长眯着眼看了眼,点头,“没错,是她。”

“那您知道我母亲当时把手表给了她吗?”

院长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当时是小卓照看你母亲,你可以去找找她。”

小卓是当年的护士,二十多年过去了,年轻的护士也人到中年。

作为护士长,她正在给新进的护士做培训。

谢蓟生倒是不着急,在外面等着。

“你问这个干嘛?”罗嘉鸣觉得多此一举,“倒不如直接去你母亲的娘家问问,看那块手表是不是你父亲给的,这不就完事了?”

石磊也觉得罗嘉鸣的话更有道理一些。

谢蓟生不动如山,“先等等吧。”

护士长培训课结束,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谢蓟生,她对这年轻人有印象。

毕竟跟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只不过人更稳重了。

谢蓟生寒暄之后这才问了起来,“当年我母亲来医院的时候,是不是戴了块手表?”

卓护士长愣了下,“手表,没有,丢了。”

她记得这事,当时产妇生完孩子快不行了,临终的时候说把手表留给孩子做个念想。

当时的小卓护士去找那块手表,压根没找到。

罗嘉鸣傻了眼,这是什么情况?

“会不会您听岔了啊,说不定送人了呢?”

“我听岔什么啊,我记性好着呢。你母亲说那是你父亲走之前留下来的,是个念想,将来靠着这块手表就能找到你父亲。当时和我一起照顾你母亲的还有退休了的老护士长,不信你去问她啊。”

卓护士长脾气不见得多温和,主要是她无法忍受这般质疑。

“我们当时认真找了一个遍,生怕不小心落在那里,可就是没找到。老护士长说,要么是产妇不小心把手表给落在了路上,要不就是被人给拿走了。”

罗嘉鸣提出另一种可能,“说不定是生了孩子后脑子昏沉,忘了呢。”

“罗嘉鸣!”

谢蓟生略带怒火的声音让罗嘉鸣打了个寒颤,登时身体站得笔直敬了个礼,“是我胡说。”

他忘了,那是谢蓟生的母亲。

石磊轻咳了一声,他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尴尬的局面。

祝福福的姨母说,手表是谢蓟生同志母亲送的。

可卓护士长说,谢蓟生母亲临终前要把丈夫给的手表当信物留给儿子。

除非谢蓟生母亲糊涂了,否则怎么会做出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

不然的话只有一种可能性,有人说谎了。

而说谎的,正是获利者。

卓护士长并非获利者,手表毕竟没在她手里。

所以……

也不怪罗嘉鸣刚才口无遮拦,毕竟昨天上午还以为自己未来的岳母是谢蓟生的救命恩人,转眼间救命恩人没错,但又是个小偷。

这着实不太光彩。

至于昨天郑家姨母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假。

或许是祝福福死去的母亲偷偷拿走了手表,然后对妹妹说是那搀扶送的。

又或许,郑姨母知道那手表的来路不光彩,但又不想让死去的姐姐蒙上污名,所以言辞间予以美化。

石磊是国安的一员,当即做出了判断。

“我们再去蓟生同志的外公家打听一下,确定一下情况吧。”

谢蓟生的母亲可以说是被娘家人逼死的,原本谢蓟生并不想和田家再扯上关系。

但这次还是应了下来,总要查明白才是。

他看向阮文,神色松弛了许多,“我就说没事,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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