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头,也没太合适的人选。”这位是有背景的,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成了团部的政委。
怎么介绍都不合适,阮文觉得还是不挣这个媒人钱了,她真的不缺这个小红包。
“说不定哪天就有个漂亮姑娘出现在你面前了呢。”阮文看着前面的车子,“傅政委当初在西德留学,什么学校啊?”
“一个小破学校。”傅南胜抽出一根烟,正要点火的时候忽的想起了什么,“可以吗?”
阮文不太喜欢烟味,不过管得住才奇怪呢。
“您随意。”
边疆的夜色凉凉,车窗都是关上的,烟味在驾驶室内弥漫开来。
阮文转过头去,努力忽视这不太招人待见的味道。
当凉风吹动头发时,她下意识地看向了驾驶位,傅南胜那边的车窗打开。
手里的那根香烟也没了踪影。
“不喜欢就拒绝,没必要强忍着。”
那么一副模样,抽烟也没意思的很。
“你抽的这烟,味道比较冲。”阮文勉强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她瞄了眼那香烟盒子,发现上面的文字自己不认识。
“是本地的烟草吗?”
“嗯。”
“那就是了,这里气候问题,水果特别甜,辣椒特别辣,这烟草也冲得很。”
她这次出门匆忙,没有宋政委借给军大衣穿,车窗开了不一会儿就有些哆嗦了。
傅南胜把车窗弄下来,“谢蓟生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娇气的?”
他想不明白。
死活想不明白。
小谢同志在边疆这边可谓声名远扬,阮文颇是引以为傲,“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傅政委你有朝一日也会遇到呢,不着急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着,阮文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到再睁开眼,车子已经停了下来,驾驶座上没有了傅南胜的影子。
阮文分辨了下才知道回到了86团的驻地,她从车上跳下来去找凉水洗了把脸,换了一身衣服下来吃饭。
贾天山这次倒是出现了,“姑奶奶,大妹子,阮文同志,我的祖宗哟,您要是出去也说一声啊。”
他就怕万一,要是万一有个什么事,他怎么跟人交代啊?
阮文没搭理贾天山的啰里啰嗦,交代起怎么使用那铁耙齿,早饭过后她上了楼。
“干嘛去了?”
“补觉吧。”宋政委想了想,反正他是打算去睡觉的,开了两趟车,他路上没出事那全靠自己硬撑着,现在吃饱了就想睡觉。
他放下筷子,连洗都不想洗,“团长帮个忙,我先回去睡个觉,你回头跟我家那口子说一声,别让她担心。”
“你就没让他们吃饭?”贾天山忍不住了,这跟饿死鬼似的,像话吗?
“哪能啊,可能是我们的伙食不怎么样,被嫌弃了。”傅南胜笑着喝了口粥。
牛排吃多了,喝点小米粥倒也不错。
阮文说的很对,这边昼夜温差多,瓜果蔬菜好吃一些,这小米粥都格外的香甜。
……
傅南胜在86团这边待了三天,临走前才向阮文提了要求,“我们那个钢铁厂想转型,帮忙想个出路吧。”
“那你有什么想法,不用太具体。”
“你觉得做建筑材料怎么样?”
“沙子水泥?”阮文下意识地问,“不是不行,但是运出边疆需要火车,支付的运费可不便宜,如果是面向本地的话,倒也有市场,但不是很大。”
本地市场还不是看这些兵团吗?
但大家都不富裕,一般都是自己搞沙子水泥。
钢铁厂想要转型不难,但是转型到建筑材料获得成功真不是什么容易事。
“果然不行,那就劳烦你给动动脑子了。”傅南胜从口袋里抽出了一个小纸条,“我的电话,有想法跟我电话联系就好。”
阮文看着塞到自己手心里的东西,她笑着摇了摇头,这位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既然有的是铁矿石,那倒不如搞一下农业器械。”
阮文这倒不是乱出主意,主要是边疆垦荒路漫漫,一时半会儿搞不好。
这么大的地方,就指望那十台拖拉机吗?
哪能啊。
所以真要是转型,倒不如做农业器械。
傅南胜从车子里探出头来,“那等你忙完这边,我们再细谈。”
年轻的政委冲着阮文笑了笑,金框眼镜在朝阳中闪烁了下,看的阮文额角一跳,你该不会把这责任也推到我身上吧?
这可不地道啊傅政委!
留给她的是大卡车扬起的灰尘,阮文连忙捂着口鼻,等这扬尘落下,她冲着空气挥了挥拳头。
“那就等着吧。”敢给她灰尘吃,她记着呢。
九月份的86团辖区忙碌的热火朝天,几台大块头这些天来就没停歇过,拖拉机也冒着浓浓的烟,能够嗅到柴油的味道。
比起汽油,柴油动力更足,更适合垦荒工作。
不过这工作在九月中旬的时候暂停了两天,因为要喷洒落叶剂了。
虽说改良版的落叶剂几乎没什么毒害作用,但是直升机喷洒操作还是需要注意些才是。
回屋里呆着去,没事别出去。
前来务工的采棉工倒是很乐意,天天干活累得要死,歇着不好吗?
反正工资是照发不误的。
月初的时候临时窝棚就搭建好了,团里也给配了棉被什么的,窝在窝棚里完全没问题。
只不过憋了一天后,大家总觉得哪里不舒服,有几个闲不住的出来溜达。
结果被全副武装的小战士给赶了回去。
有眼尖的看到了阮文,“阮文怎么能出来呀?”
小战士很是认真的解释,“李教授担心落叶剂起不到作用,阮文要陪着他去检查。”
这下子人没话说了,人家是大教授呢。
“还是得有文化,回头说什么得要我们家小子好好读书。”
“你家闺女更聪明,说不定将来能跟阮文一样上大学做大买卖呢。”
“她要是有阮文一半出息那也是我们家祖坟烧高香了。”
临时板房里大家闲话家常,阮文跟在李教授身后,往棉田方向去。
亏得之前有先见之明,把甜菜和棉花隔了老远,不管这落叶剂有没有毒副作用,小心点总归是好的。
“你觉的有用吗?”
“怎么这么没耐心?”李教授看着阮文,“这可不像你呀?”
阮文一向耐性十足,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
“您也不想想,我在这里投入了多少钱。”阮文实话实说,“要是这落叶剂没用的话,那我怎么采棉花?总不能让人工来搞掉落叶吧?”
这可是四千多公顷的棉田呢。
86团和隔壁87团的人都加上,也不够用的啊。
再者说,如果落叶剂没效用,那就意味着要人工采棉,采棉周期也会拉长。
这是阮文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说句心里话,我虽然不是机械专业的,但是我懂这一行,所以做什么不做什么我有把握。”阮文目光落在远方,“可是种地我不是那么清楚明白,这个是真的没把握。”
只不过这话,阮文不好跟人说,即便是程佳宁如今都是傻乐呵,在这里等着棉花丰收呢。
阮文能跟谁说呢?
最后还是藏不住,跟李教授吐露了担忧。
李教授这才发现,阮文瞧着是比之前憔悴了些,他拍了拍年轻姑娘的肩膀,“没事,别担心。我这把老骨头在呢,放心好了。”
阮文脸上撑出了笑容,“是,有您在呢,您是识途的老马,我可就指望您了。”
她心情并不那么轻松,不过还是陪李教授闲聊着往棉田那边去。
……
两遍落叶剂喷洒过后,86团这边继续垦荒,而阮文则是跟着李教授在棉田里晃悠,晃悠到老教授都嫌烦了。
“那个二十二团的小傅不一直找你,你要不过去一趟?”
“来回得一天一夜,我最近身体不舒服。”
“那你回去休息呗。”
阮文十分认真,“我这不是不放心您吗?”她理由多得是,李教授拿她没办法,“你呀,这脾气谁受得了?”
“比我本事大的,我也没资格冲人家发脾气,没我有本事的又得跟着我吃饭的,看在我开的工资的份上也会跟我干。”阮文总结陈词,“所以您就别担心了。”
李教授摇了摇头,“你呀,小囡囡可别随了你。”
“随我怎么了?性格开朗不好吗?”阮文嘿嘿一笑,她还要说话,有小战士跑了过来,“阮文,有人打电话找你。”
阮文骑着……嗯,骑着马回了去。
她最近情绪不太好,贾天山想了又想,找了匹马过来,让阮文学着骑马。
这些都是被驯服了的马匹,脾气比较温驯。
阮文也是胆子大的,跟着学了几天后就开始骑马驰骋了。
开车哪有骑马爽啊,原生态的速度迎面吹来的风和沙,给人的感官刺激是最强烈的。
何况兵团里的车也不能天天借给她开,骑马也是解决交通问题的重要手段。
打电话找阮文的是陶永安。
“你先别挂断电话听我说。”陶永安很是认真的说事,“那个欧文已经催了我好几次了,你答应了帮忙得有进展吧?”
人家把最新的半导体产品送来了,你再迟迟没行动,还跑到边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的确说不过去。
“荣林有打电话给我吗?”
“有,不过他那边给你打电话不是很方便,他又不跟我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陶永安现在是被催的急,只能再打电话给阮文。
“那你让他再等等吧,最多再等半个月,不愿意等就拉倒。”
阮文挂断了电话。
她这些天情绪积攒着,如今倒是发泄出来了,让陶永安傻了眼,“她怎么了?”
“估计是边疆那边天干物燥,上火了吧。要不打电话让阮文多喝点水?”
陶永安:“……我怕她再撂我电话。”他不要面子的吗?
陶永安怂了的,打算不瞎折腾了,“要是那个欧文再打电话来,你就说我出差了,等下个月才能回来。”
温斌看着他这怂样有些忍不住笑意,“你这样不行啊,那他要是问我你去了哪里呢?”
“就说我去了乡……算了乡下也有电话,深山老林好了。”
深山老林可以没电话。
温斌看着往外去的陶永安,连忙问他,“你干什么去?”
陶永安声音悲壮,“去找个深山老林!”
温斌:“……”他实在不懂这年轻人。
……
谢元元的周岁生日,阮文是错过了的,等着她回去,自家闺女已经一岁零一个月了。
谢蓟生早就接到了电话,知道阮文要回来,带着女儿去车站接她。
阮文向来喜欢轻装简行,顶多就是拉个行李箱,里面装上几件衣服,有时候省事直接背个包就完事了。
如今这么大包小包的,倒是让谢蓟生有些意外,尽管有乘务员帮忙,他还是第一时间过了去。
“我来吧。”
程佳宁听到这声音觉得仿若天籁,她激动的把自己肩上扛着的东西递过去时,发现谢蓟生把阮文拎着的两兜火腿接了过去。
与之同时,阮文则是抱住了自家女儿。
“元元想妈妈没?抱歉宝贝,不过妈妈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呢。”阮文去亲女儿的小脸蛋,然而谢元元躲开了!
这让阮文惊呆了,“儿不嫌娘丑啊闺女,我就晒黑了点你就不认我了吗?”
她这略带几分悲怆的声音让一旁程佳宁轻呵了声,“你真该去话剧团工作。”
这演的跟真的似的。
阮文看了她一眼,“我记得你上次说要给我介绍武打明星是吧?”
几乎同一时间,程佳宁觉得自己被盯上了,那目光之冷冽让她头皮发麻,“阮文,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没有吗?那可能是你跟永晴说的?”
程佳宁连连说道:“对,我跟陶经理说的,你跟谢老师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有病我才给你介绍男朋友。”
“那应该是我记错了。”阮文笑眯眯的贴着谢蓟生的胳膊,“我饿了,车上的饭不好吃。”
“给你炖了玉米排骨汤,我让李阿姨看着火,回去后正好。”
阮文登时喜笑颜开,“就知道小谢老师不会让我失望。”
她刚想要凑过去亲谢蓟生一口,忽的听到那奶里奶气的声音,“妈~妈。”
在略有些嘈杂的车站上,这声音是如此的细弱,以至于阮文觉得自己听错了。
她扭头看向了谢元元小朋友,小姑娘手里抓着一个小木鱼,在那里玩的开心。
谢元元长得可爱极了,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小小的扇,奶白到晶莹的皮肤能反光。
而且谢蓟生还有一双巧手,帮着她扎了两个漂亮的小辫儿。
要是阮文,她肯定搞不来。
“元元?”
谢元元小朋友玩自己的,压根不搭理人。
阮文看向了谢蓟生,向来淡定的她这会儿有一点点的紧张,“谢蓟生,我是不是幻听了呀?”
年纪轻轻的就幻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的声音似乎在抖,如同谢蓟生前些时日一样。
把手里的东西全都归置到右手,谢蓟生拿走了女儿手里的小木鱼,那是他闲着没事给她做的小玩具。
本来打算弄个铁铸的,想到女儿还是小孩子胳膊没劲牙齿也不见得是铁齿铜牙,可能会被小铁鱼崩坏,他最终选择搞了个木鱼。
饶是如此,活灵活现的小鱼身上也都是牙齿印。
被要的遍体鳞伤的小鱼被抢走后,谢元元当即急了,“爸……爸。”
她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有些结结巴巴的,但这足以让阮文惊喜,“真的会喊了耶,谢蓟生你抢她玩具干什么,赶紧还给她。”
这可是她闺女的小宝贝,不能抢的。
程佳宁看着这一家三口,再看看阮文这不讲道理的模样,她很想要埋汰阮文一句——
明明是你要谢老师帮忙出气的,怎么又怪罪到谢老师头上?
但当她看到谢蓟生一脸宠溺无奈的笑容时,这话到了舌尖上又顺着喉咙咽了下去。
她就没见到父亲这般看着母亲。
或许这就是自己所不能明白的家庭吧。
……
阮文洗了个澡,懒懒的躺在沙发上逗女儿玩,“这次多亏了李教授,我原本想要和他一起回来,不过他说想要在那边再研究下,死活不肯,贾团长答应帮我好好照顾他。”
阮文忽的鲤鱼打挺的起身,“小谢老师,我跟你打听个人。”
“我跟他不是很熟。”
阮文被这抢答弄得没脾气,“你这是在我身边放了多少眼睛?”
谢蓟生帮她擦头发,“没有,上次你问了我和钢的事情。”
这让阮文骤然回过神来,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她问了谢蓟生国内有多少类似于和钢这样的钢铁厂。
“你可真是个侦察兵,将来小丫头要是早恋的话,肯定瞒不过你。”
谢蓟生莞尔,“他父亲生活作风问题被批评,母亲大闹了一通很不好看,不然也不会去边疆那边。”
阮文面露惊诧,这不止是退婚流啊,还有家族衰落。
妥妥的男主文起点。
下面就看造化了。
不过人生到底不是小说,傅南胜想要绝地重生,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我之前建议了他,搞一个农机厂,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阮文能做的有限,她不可能盯着那边钢铁厂去做转型。
说起来傅南胜也是个怪人,他那性格哪容得了人盯着他做事?却又想拉阮文下水。
阮文一时间没能想明白这人到底怎么个想法。
“你可真是……”谢蓟生摇了摇头,“盯上你的钱包了。”
“我……去他大爷的!”阮文想骂人了,“我又不是财政部,什么时候成了他们的钱袋子?”
这个恶习绝对不能助长!
她坚决抵制这一恶劣行径,在发表了讨伐傅南胜的檄文后,她没了力气,等头发差不多干了,阮文回卧室睡觉。
她躺在床上,眼光直直地看着谢蓟生,“小谢老师,我们的棉花大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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