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楚寒神色微凝：“说！”
“昨天晚上我母亲接到了一个电话，好像是我舅舅打来的！”
洛轻羽的语气很轻，就像羽毛轻轻拂过水面，可是对夜楚寒来说却是致使的冲击。
太久了，他竟然差一点儿就忘记了那个让他家破人亡的男人，丁向东。
他按捺住内心涌动的强烈情绪，拿起办公桌上的打火机，淡淡地说：“然后呢？”
“他好像……最近……要回海城！”
洛轻羽紧紧盯着夜楚寒的脸，观察着他表情的细微变化，语速很慢。
沉默，长久的沉默，只有打火机开开合合的声音，咔哒咔哒，不绝于耳。
“所以你出卖你舅舅的动机是什么？讨好我？”
他的逻辑未免也太刁钻了，完全出乎洛轻羽的意料，她惊愕地瞪大了双眼，一时之间竟然慌得说不出话来。
那样的深仇大恨，仇人终于出现了，夜楚寒首先想到的不应该是找他报仇吗？
为什么，他会这么问呢？
夜楚寒抬眸注视着她，在耐心地等她回答。
洛轻羽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反应自然不会慢，她迅速调整好情绪，轻轻勾了下唇角，轻声说：“他虽然是我舅舅，可我这个人一向客观，从不偏袒……”
本来，她还想说她会始终站在正义的一边，可是又怕说出来显得太假，所以便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夜楚寒似是拿定了主意，眼底的神色渐渐清明，仰头靠在椅背上，嘴角微微上扬。
“那你报警吧，让警察出面！”
洛轻羽被弄得下不来台，在原地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声音发沉：“那我现在去报警！”
她慢慢转身，夜楚寒果然没有叫住她。
不过，丁向东本来就是逃犯，警方从未放弃对他的追捕，交给他们，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夜楚寒表现出来的冷淡和平静，着实让人难以理解。至少，作为和他相交多年，自认为非常了解的她是想不通的。
她当然不会真的报警，既然夜楚寒不接招，那她也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本来想唤起夜楚寒的仇恨，离间他和丁晓的感情，现在看来，他们的感情胜过了多年前的仇怨。
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眼里划过一丝暗芒。
一门之隔的总裁办公室里，夜楚寒连着抽完好几支烟之后拨了办公桌上的座机。
“洪磊，过来一下！”
等到洪磊站到办公桌前时，夜楚寒还没有想好怎么说。
二十多年以为，他第一次觉得这么纠结，而且是那种用语言无法描述的纠结。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呢？连曾经刻骨的仇恨都可以淡然处之了呢？如果父母在天有灵，会希望他变成这个样子吗？
曾经，他提醒过自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可是旧事重新被翻出来之后，他平静的心却彻底乱了节奏。
夜楚寒长久的沉默让洪磊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他耐心地等待着，不敢主动问。
“丁向东好像快回国了，帮我查一下他什么时候到，准备在哪里落脚！”
夜楚寒的声音有点儿沙哑，眼里的情绪也很复杂，让人看不透。
“丁向东”这个名字，对洪磊来说并不陌生。确切的说，和总裁有关的人和事，他全都谨记在心。事隔多年，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他还是能迅速地把这个人和“不共戴天”联系在一起。
他微微颔首，毕恭毕敬地说：“好的，总裁，我马上去办！”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夜楚寒把司机打发回家，独自开车去了医院。只不过，他没有进病房，就是在医院对面的停车场。
对丁晓说出那番话的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明明自己已经从心底里相信丁晓的清白，为什么还要扎她的心呢？
她的绝望都摆在脸上，他只觉得心疼得发颤，表面上却还要固执地保持淡定，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陌生人。
手机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最终，他还是没有拨出那个号码。
医院门口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等那个穿过马路往停车场这边走过来，他才看清，是文小西。
好巧不巧，文小西的车子正好停在他的旁边，而且，文小西一眼就看到了他。
文小西弯下腰，隔着落下一半的车窗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你还有脸来？”
她的话带刺，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转眸看着她，淡淡地说：“我在这儿等人，不是来看她的！”
明明脸色很冷，语气也足够坚定，可文小西还是听出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嘿，鼎鼎大名的夜氏集团总裁居然也会撒谎，这个世界变化还真是快啊！”
“我有必要撒谎吗？”
夜楚寒脸上挂不住，当然不会承认。
“当然有必要了，跟老婆说了重话，又不好意思道歉，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一语戳中夜楚寒的心思，他英俊无双的脸僵了一下，没有说话。
“丁晓的眼睛哭肿了，我看着都心疼。她很难过，不肯吃药，不肯吃饭，你要是心里还有丁晓就去跟她道个歉！”
“……”
“夜楚寒……”
“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帮我劝劝她吧！”
这是什么意思？坚决不道歉吗？真是又臭又硬，文小西正打算再教育教育夜楚寒时，他却发动车子真的要走了。
“你们两口子的事，我说有什么用啊？再说了，我凭什么去做你的说客啊？”
文小西眼底里燃起愤怒的火焰，叉着腰，语调不自觉地越拔越高。
夜楚寒勾了勾唇角，幽幽地吐出一句话：“凭什么？就凭你欠的债是我还的，你们文家的公司出现危机时，那个出资帮你们度过难关的人，也是我！”
文小西怔住，喉咙哽住，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和家里的公司双双陷入绝境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突然有人给他们公司的帐号上转了几千万。她一直在追查那个神秘帐户的主人是谁，没想到，竟然是夜楚寒！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天大的人情扯出来，以后，恐怕她都得替夜楚寒在丁晓面前说好话了。
她硬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声问：“我怎么劝丁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