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不舍
“那你呢!?”庄舒羽目眦欲裂,“你又配替方棠报仇吗!是谁明知道他的身份还要接近他,是谁明知道他的爱意还要执意结婚?你早就知道我要杀方棠,但你还是把他交给了我!方棠受到的伤害,一大部分明明是你给他的,他死了,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杀人犯!就连我次次为难方棠,你不是也看在眼里吗,你阻止了吗,他进监狱,难道不是你默许的吗,你凭什么把自己造成的伤害往我们身上推呢!?”
白落言抬眼看了看他。
事已至此,他身上仍旧没有半分凌厉之气,有的,只是一片冷漠的嘲讽,“你说得没错,我们这些人,每个都往方棠身上插了一刀,最致命的那一刀,是我亲手捅的,可那并不妨碍我要摧毁庄家,这两件事不冲突。”
“你——”
庄舒羽正要开口,忽然,一桶滚烫的开水自庄舒羽头顶浇下,刹那间,他整个人发出惊惧的惨叫,翻了轮椅摔在地上!
他被烫得睁不开眼睛,浑身的皮肤成了鲜艳的红色,他的头发往下滴着水,人缩成了狼狈的一团。
烧灼的痛苦钻心蚀骨,庄舒羽的理智被狠狠瓦解掉了,到了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白落言的恨,究竟有多深。
而他的狠,比起白军霆,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才是那个真正的魔鬼。
他刻骨地恨着他们,只是因为方棠死了。
庄舒羽感到了害怕,他虚弱地张嘴,放下尊严向白落言求饶:“你放了我们一家吧,我也是受白军霆胁迫的,我也是受害者……”
“哦?庄少算哪门子的受害者?”白落言声色平静,一双琥珀色的瞳嵌着冰寒,“我手里可是有你的录音,拜托白军霆除掉方棠,安排他进组,甚至在剧组里派人绑架了方棠的人,难道不是你这位鸠占鹊巢了二十多年的庄家大少爷吗?”
“我……”
“证据我已集齐,明天,庄少爷的新闻就会挂上头条。”白落言垂眸看他,说:“你不是最在意你的公众形象吗,之前的视频,庄家花大价钱替你压了下来,但是现在,庄家自身难保,你所有的罪状,明日都会公之于众,外界的声音,一定会把你慢慢凌迟,等你受不了的时候,你再进监狱去尝尝那暗无天日的滋味。”
“不,不要……”
庄舒羽慌了,他爬着去扯白落言的衣角,“别公开,我求你,别公开!我错了,我跟你道歉,别送我进监狱,落言,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想让方棠消失,其实,我只是嫉妒他而已,你不是说爱我吗,可你那么在意他,我吃醋啊!”
白落言转过身,不再听庄舒羽无谓的忏悔。
比起方棠承受的,庄舒羽受到的惩罚算什么。
如果不是庄舒羽和他母亲的阴谋,方棠不会年幼丧母,不会生活在孤儿院,不会每天为了一颗糖而望眼欲穿,他不该有苦不堪言的童年,不该被养母家的孩子欺负,生生泼上一盆开水,导致后背落下了永远也无法消失的疤痕。
方棠一生的痛苦,太多太多,而最大的痛,大概就是被他这种人绑在身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要怎么做,才能替他抚平这些痛苦。
穷尽他所有的能力和决心,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只要他回来,只要他回来。
他只要小棠回来,只要小棠活着,别的,他什么也不奢求了。
可如今,无论他再做什么,小棠也看不到。
连一句求他原谅的话,他也无法传递给他。
白落言身体开始发抖,他拿出药瓶,一连倒了好几颗,嚼进嘴里,企图用苦味来让自己清醒。
仿佛烈火烧进胸膛,五脏六腑都被绞得如同炼狱。
“二少,落言……”
庄华跌跌撞撞地走到他面前,一双眼还无法相信地大睁着,“落言,我不知道白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今天的事对我来说太突然了,不管我妻子和我儿子做了什么,你都不该这么对他们,你……你先放了我们,你不能在这里滥用私刑,好歹我们两家也是世交啊!”
“世交?”白落言轻笑一声,说:“庄老爷不懂吗,势均力敌才能成为世交,你庄家现在哪里还有和白家成为世交的资格?我猜,你一定还蒙在鼓里,你庄家之所以会沦落到靠白军霆救济的地步,其实,也是白军霆一手促成的,他故意搞垮庄家股价,让你们年年崩盘,让庄舒羽求助于他,甚至不惜出卖自己,其实,都是进了白军霆的圈套而已,他只是希望你们为他做事,你的妻子,不知道帮他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包括贩卖人体器官,涉毒,还有洗钱,庄老爷,这就是你亲自转正的好夫人,你如果还要留着她,是要等警察上门,连你这个不知内幕的人也一起清算吗?”
庄华的脸猛然失去血色!
白落言看着他,冷冷道:“其实你被清算也不算无辜,没有你的纵容,尊夫人怎么能干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当年方棠的母亲跳楼,你会不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你说你找了方棠很多年,可现在知道了方棠是被你现在的妻子和儿子联手设计抛弃的,你居然不恨他们,还要为他们求情?庄老爷,您的亲生儿子死了,你无动于衷吗,难道因为你的风流,小孩就应该来到这个世上,帮你还你欠下的债?”
“不是!”庄华无力地喊,“我……我真的很痛心,我没能保护好那孩子,可我知道得太晚了,现在一切无可挽回,二少,你别这样对我们,我们也是被白军霆利用了啊,你帮帮我们吧,就当是为了小棠……”
白落言笑了,说:“好啊,为了小棠,我不会让庄家破产,把你,还有你妻子,你儿子手上所有股份全部抵押给我,我会保你庄家以后风生水起,毕竟,这些都该是属于小棠的东西,我得替他留着,等他哪天回来,再亲手交给他。”
庄华愣了:“所有股份……这……”
“破产,还是继续经营,庄老爷自己选择。”白落言说,“其实你们公司对我毫无价值,但是也不该落到外人手里,我欠了小棠,这是我必须为他做的,庄老爷,有这样两位家人,您不恶心吗,我都替您觉得恶心,所以我不想再多说了,是否抵押,最迟明日我要看到您的诚意,至于尊夫人和令郎,该走什么程序就走什么程序,不要觉得委屈,都是迟来的报应。”
灵堂门开。
白落言头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
灵堂内一室狼藉,充斥着鲜血和泪水,其中多少悔恨,多少不甘,真真假假,白落言都不想去深究。
外面还在下雪,雪花飘落,地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老张怕他冷着,拿了件外套上前,说:“少爷,穿上这件吧,别感冒了。”
白落言低声说:“老张,今天很冷,记得给狗蛋换件新衣服,狗蛋喜欢粉红色,还有,加一块牛肉。”
老张点头:“好的,少爷。”
白落言抬头望望天空,这时候,白老太爷由佣人扶着,缓缓走过来。
老太爷复杂地看着他,显然已经知晓了他刚才所做的一切,他说:“落言,如今你是白家真正的主人了,可你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为了白家好吗?你希望所有人都成为白家的敌人才高兴,是不是?”
白落言说:“爷爷,您如果看不惯,大可让我从世上彻底消失,白家的手段,不是一贯如此吗,我不过是继承了父亲和大哥教会我的生存方法,在白家,要想活下去,就要不择手段,如果今天站在这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大哥,您认为,他会不会让您,还有父亲活着呢,只怕这个时候,白家已经改姓肖了。”
老太爷沉声说:“你是不是怪爷爷从来都是放任一切发展,从来没有保护过你,也怪爷爷,眼看着方棠被送进监狱,还说了伤害他的话。”
“不怪。”白落言淡然道,“这些事怎么能怪您呢,如果非要怪,就怪命运为什么让我成为了白家的人,让我一步步,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心的怪物,小棠不见了,我没有别的办法,必须要拿一些人来开刀,然后,才是我自己,可我杀不了自己,我若死了,就没法向小棠赎罪了,也不能替小棠守护他本该得到的东西,爷爷,活在白家,是不是每个人都必须要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才是正确的呢?”
老太爷心酸不已:“落言……”
白落言走进雪中,没有撑伞,老张赶紧跟了上去。
漫天的风雪,好像能把人的心都冻得麻木,再也无法跳动了。
大雪一连下了几天。
一日下午,终于停了。
方棠裹着羽绒服约了简铃出来,他要带简铃去做个产检,看看她肚子里孩子的情况。
简铃开始还有些怕,可一个小生命藏在肚子里,每日都在生长,这是不容忽略的事实,也不是逃避就能躲开的,她必须面对。
到了妇幼保健院,方棠替简铃挂了号,打了b超,单子出来后,医生告诉他们,宝宝已经十三周了,心跳和成长都很健康,不过妈妈看上去有点瘦,平时要多吃些水果蔬菜和营养品。
简铃拿着单子看了半天,还是不肯相信,单子上这个小老鼠大的肉团居然就在她的肚子里。
是她的宝宝。
良久,她沙哑地开口:“医生,我如果不要这个宝宝,可以吃药打掉吗?”
医生皱眉:“十三周,已经不能药流了,要打掉,就只能做手术。”
简铃脸色发白,“只能手术……”
“为什么要打掉呢?”医生说,“我看你年龄也适合,先生对你也不错,一直为你跑上跑下的,既然有了宝宝,就好好接受,这也是上天对你们的馈赠。”
简铃一下子落了泪,她握紧那张b超单,拼命摇头:“不,不是馈赠,不是……”
方棠看她情绪失控,立刻对医生说了声抱歉,把人小心地搀扶了出来。
两个人坐在走廊的座椅上,方棠为简铃接了一杯温水,他看着她,说:“不用害怕,现在的医学很发达,手术不会出事的。”
简铃捂着嘴,泣不成声。
b超单从她手里飞了出去。
方棠身子僵了僵。
他看了眼躺在地面的单子,低声问:“你不会,舍不得这个小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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