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里面的房间灯光依旧忽闪,电流刺啦刺啦乱响,门虚掩着,一屋子默契无声,就听马仔在走廊里打电话。
“殷杰,罗哥问到底怎么回事?”
“……”
“就昂……陆昂啊……”马仔最会见风使舵,立刻改口。
这些声音飘进来,整间房越发安静、亦越发压抑。这种压抑仿佛是有一道弦在慢慢上紧,又或者一颗子弹在缓缓上膛。
咔一声。
所有事件一触即发。
在这样的死寂里,罗运华目光始终盯在对面的陆昂身上。他试图从他脸上窥出某些端倪,比如害怕,比如胆怯,比如面对死亡的恐惧。
这可以叫他兴奋。
可是,罗运华失望了。陆昂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抿着唇,全程冷漠。
他站在那儿,肩膀微垂,和平常一样。
那支枪还死死抵在他的腰后。
只要扣动扳机,他必死无疑,但他并不在意。
罗运华最见不惯陆昂这样,他故意找茬:“小陆,是不是在想借口糊弄我们?”
陆昂冷冰冰睨他一眼。
撇了撇嘴角,罗运华志得意满。
走廊里面,“嗯嗯”两声,马仔挂掉电话,重新进来。他绕过陆昂,走到罗坤身边,凑近了汇报。这个马仔具体在说什么,罗运华听不到,他心里有点着急。
没有丁点动静,房间里仍一片死寂。
约莫过去两分钟,马仔直起身。
随着这个动作,整个房间的弦又微微绷紧一些,罗运华不由自主摈住呼吸,“怎么样?”他好奇打听。罗坤没搭腔,他只是坐在阴影里,一动不动打量陆昂。罗坤一向不喜欢太亮的地方,此时此刻,他身上没有光,只剩黑黢黢一道轮廓。让人根本看不到他在想什么,也让人猜不透他到底会说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罗坤才开口:“昂哥,你救过殷杰?”
先前殷杰在电话里说,陆昂在牢里几乎不说话。无论休息、上工,他总是独来独往,见到殷杰那帮菜瓜挨揍,也不会多管闲事。他不理会任何人。直到一天夜里,殷杰被揍得太狠了,被一帮人揍到蜷在地上吐血,连裤子都被扒了,陆昂才淡淡说了一句:“还让不让人睡觉?”
号长正兴奋,他叫嚣,关你屁事。
陆昂一言不发从床边坐起来,他站直了,身上是月色的清晖……
再后来,殷杰不想死,就一门心思跟定他……
如今盯着陆昂,罗坤只问他:“昂哥,你救过殷杰?”
听到这句话,罗运华不禁恼火,这问的是什么?
陆昂却始终没有任何异样。
他淡淡的说:“不想救。吵到我了。”
说完,对着阴影底下的罗坤,陆昂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罗坤靠在凳子上,那条废腿隐隐约约开始疼。
那一年,他被几个混混堵在巷子里揍,是陆昂救了他。他要道谢,陆昂同样蛮不在乎的说,碍眼,被吵到了。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惨,要是没有陆昂,早被揍死了。
他一条腿残废,从小到大十几年受人欺负,唯独眼前这人当他是个人……
往事涌上心头,罗坤拧起眉,一时微微失神。
“坤子,今天到底怎么说?”陆昂直视他,一点点从心理借着过往施压。
深陷在阴影里,罗坤复又沉默。
罗运华急了:“别犹豫啊,他肯定是卧底、是公安!”罗运华端起长辈的架势,也在施压。
“公安?”
罗运华说完,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走进来。来人很高很壮,瞬间将走廊里的光挡得严严实实。
“谁是公安?”他操着夹生的普通话,绕到陆昂前面。
听到这个声音,陆昂微微眯起眼,嘴角往下沉。
“你——?”视线一对,宋志也认出陆昂,他自言自语,“白爷最讨厌公安。”在屋里随便找个地方坐,宋志冷眼围观。
陆昂目光从他身上拂过,还是望向罗坤。
那边,罗运华急吼吼地继续向罗坤施压:“姓陆的这小子根本没法解释牢里的事,还犹豫什么?”他万分着急又恼火!
“你算什么东西,要我给你解释?”迅速抓着罗运华的心急,抓着罗运华和罗坤的不和,陆昂反击,但也不急不缓,“五叔,你一直在撺掇坤子,究竟是想除去我,还是故意挑拨,你自己最清楚。”
“我——!”
罗运华沉不住气,一激就上当,偏偏陆昂给的两个选项他都占了——他既想除去陆昂,又想挑拨他们两个的关系——罗运华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整个房间再度陷入一阵诡异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