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并无其他修士在场。
偶有清风吹响落叶,带来些许细碎的“沙沙”声响,以及那人缓步走来的脚步声。
缓慢,平稳,却让人无端觉得有些压迫之意。
不愧是道宗道主,徐景辞。
当楼知亦听到“莫山山”这三个字时,便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徐景辞。
清泽山秘境开启之时,这徐景辞明明是最先进秘境的人,怎么他这个倒数第三进秘境的人还能遇上第一名。
这巧合也太离谱点了。
徐景辞站定身形,静静望着眼前之人遮住了自己的容貌。
半遮半掩的光影间,他只能窥见一抹下颌的弧度,在天光的照拂下,白得有些晃眼。
“你的修为……”
徐景辞只说了四个字,便转了话音,语气平静的问道:“怎么?你又要钓鱼?”
钓鱼?
钓什么鱼?
这里的钓鱼肯定不是指单纯的去钓鱼。
楼知亦略一迟疑,迅速反应过来,含糊的回答道:“没错,我要钓一条大鱼。”
徐景辞眸光轻垂,落至面前人手中握着的剑穗,眸色微沉,开口问道:“剑尊?”
啊?
这跟剑尊有什么关系。
楼知亦下意识怔愣住了,帷帽遮掩了他的面容,眼前这人自然也看不清他神情间这一瞬的迟疑。
原来在你们道宗人眼里,剑尊算大鱼了?
明明剑尊那么的与世无争、为人和善、从不与人发生争执、从不争抢资源,这些人竟然还时时刻刻想着他、忌惮着他?
剑尊怎么就成这位道主眼中的大鱼了?
徐景辞见莫山山没回答,以为莫山山默认此事,又出声问:“你手里的剑穗是送给剑尊的?”
楼知亦经这一提醒,垂眸去瞧手中握着的东西。
他手中的剑穗在曦光下泛出张扬漂亮的色泽。
毕竟,妖皇的原型可是一只皮毛柔软又漂亮至极的火狐狸。
楼知亦望见这剑穗,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妖皇竟然把这剑穗硬塞到他手里……
“怎么可能?”
楼知亦立马反驳道:“我怎么见得到剑尊啊。”
这话的意思是……有想见剑尊的想法了?
徐景辞默然心说。
他轻垂的眸光缓缓扫过莫山山周身,平静道:“我可以帮你。”
这还能帮?
楼知亦闻言,迟疑道:“你难道跟剑尊很熟?”
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徐景辞道:“不熟。”
楼知亦闻言,小声咕哝了一句:“不熟,你说可以帮我。”
他似乎是察觉到徐景辞投来的目光一直盯着他手中的剑穗,不由得收回手,将那根剑穗先藏回至储物空间。
“不熟就不可以帮吗?”
徐景辞说了句,话语之间隐约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喑哑。
楼知亦纠正道:“我要钓的大鱼不是剑尊。”
“那是谁?”徐景辞问道。
他怎么知道?
就随便这么一胡编乱造而已。
楼知亦默然心说。
徐景辞见莫山山又不说话了,神色间带了几分冷意,问道:“你现在只对你想钓的大鱼感兴趣了吗?”
“什么?”
楼知亦一时间没弄明白这位道主此话的意思。
“就因为我是你钓到过的鱼,所以你现在连半分耐心都不会分给我了?”
徐景辞语气泛冷,轻笑道:“真是好一个薄凉的负心人。”
他虽是在笑,那笑意间却似染上极深的寒冽之意,如曦光永不及的寒潭深处。
好一个……薄凉的负心人?
楼知亦琢磨着这一句话,忍不住心道:堂堂一道主,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幽怨又暧昧?
这样一来,搞得他像一个辜负深情的渣男唉。
楼知亦出声道:“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徐景辞听见这话,冷笑着重复道:“没什么关系?”
“若是没有关系,你当日为何要将妖皇引来道宗?不就是仗着我会帮你解决麻烦?”
徐景辞说得暧昧至极。
谁能想到堂堂道宗道主,有朝一日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那是在甩锅!
谢谢。
楼知亦默然心说。
徐景辞问道:“我若是没有猜错,妖皇扶曦应该也是你钓过的一条鱼,对吗?”
楼知亦沉默一瞬,出声道:“我觉得你说的钓鱼,跟我说的钓鱼不是一回事儿。”
“会有什么不同吗?”
徐景辞问道:“当日你坐在岸边垂钓,不就是为了钓上我这条鱼?”
这位道主……是行为艺术理解十级选手吗?
楼知亦认真反思了一瞬,强调道:“我那就只是单纯在钓鱼而已。”
不是在钓海里的鱼。
“而且我都忘了。”
楼知亦解释了半句,又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跟徐景辞说这么多,便道:“算了算了,不跟你说。”
说罢,他转身就打算离开。
自其身后,缓缓响起徐景辞的声音,道:“你说你忘了,那我不介意帮你回想起来……”
话音未落之时,周遭虚空忽的凝滞下来。
楼知亦转身离开的脚步被迫停下来。
与此同时,他察觉到从身后袭来的力量,身体快于那一瞬的神思,迅速往旁边掠去。
就算楼知亦反应再快,化神修为终究是抵不过大乘修为。
他整个人被转瞬袭来的力量给禁锢住,携卷向徐景辞所在之处。
道法万千变化,归于此刻,犹如浩瀚深邃的夜空星辰,投落下最是神秘莫测的力量。
楼知亦心中于那一瞬掠过一丝危机,指尖微动之下,欲解开自己的力量封印。
“嗡!”
“铮——”
虚空之中顿时凝滞的波动先于那一声剑鸣响起,就连周遭所有灵气都在瞬间化为空寂,长剑铮铮还未曾挥出,那剑鸣便一同归于了空寂与无声。
此刻身处于徐景辞的绝对领域之中,楼知亦用来遮掩面容的帷帽被掀开了来。
楼知亦微动的指尖僵了下,察觉到灵脉间瞬间拔高的灵力被周遭领域所禁锢,压制于无。
他才刚解开力量封印,徐景辞就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有此一举似的,抢先一步,禁锢了他的修为。
思及此,楼知亦面不改色,缓缓抬眸,盯着站在对面的徐景辞。
徐景辞望着他,面无表情道:“我就知道你会有这一招,便提前出了手。”
那你有点厉害哦。
楼知亦默然心说。
这是他第一次跟大乘境界的修士交手。
九州之中,向来都有“大乘之下皆蝼蚁”的说法。
他没在自己身上感受过,今日倒是在徐景辞这里真正体会到“大乘之下皆蝼蚁”这句话的意思。
大乘境界,跟大乘之下,当真是两个极端。
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大乘境界的修士,用的是力量本源与规则之力。
楼知亦思索片刻,总结出自己这一次交手失利的原因。
失了解开力量封印的先机,以及……他不记得、或者说是缺少与大乘修士交手的经验。
徐景辞缓步走来,眸色幽深,像是压制着什么般,却是平静至极的出声道:“你说你忘记了,那我现在就来帮你回忆起来。”
他话音才落,蓦然探出神识,朝莫山山袭去。
楼知亦感觉出神识波动,下意识偏过头去。
似乎是察觉到神识袭来的攻击,自他识海深处微微震荡起来,转瞬掀起滔天骇浪般的波动。
神识攻击是九州之中最忌讳之事,因为其轻则被伤及神识,重则被重伤识海。
而识海,是一名修士最为重要之处。
识海被牵动的那一瞬,楼知亦脑海之中掠过过往记忆,又转瞬被识海深处的力量压制了下去,归于平静。
在这个过程中,楼知亦捕捉到了那么一丁点儿记忆碎片。
他的识海深处,真的有一道封印。
楼知亦思索片刻,压下心中疑虑,抬眸去望因神识被伤而面色有些苍白的徐景辞。
徐景辞唇角处溢出丝缕血迹。
他抬起手,以指腹轻轻抹去唇角的那抹血迹,平静道:“我有些意外,你的神识力量竟会强大至此。”
连他都被伤了。
楼知亦略一扯唇,眉眼间带着不耐之意,冷冷出声道:“徐景辞,你有时间在这里搞我,不如先去管管你那徒弟。”
他算是知道了,徐家一脉,尽出疯子。
原著渣攻之中,以徐家一脉为主的疯子派。
或许还应该加上一个编外人员——魔尊玄烨。
楼知亦以为自己这么一提醒,徐景辞至少该问一句自己那徒弟究竟怎么了,结果没、想、到……
徐景辞竟然问出一句:“徐逆他碰你了?”
楼知亦沉默一瞬,忍不住想要问上一句“徐逆是你亲徒弟吗”的话来。
只是,还未等他出声,一道熟悉的声音再度传来,并迅速由远及近,转瞬触碰到徐景辞所设下的禁灵领域之外。
“沈意!我来找你啦……”
扶曦一句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便瞥见一脸沉冷的徐景辞,顿时火大。
他记得!
他记得上一次就是这个道主同地下黑市之主,联合打他。
这一次,竟然还让他看到这臭道主欺负沈意。
是可忍孰不可忍!
“轰!”
扶曦周身妖焰骤起,瞬间弥漫而至。
徐景辞神识受伤,连带着所设下的禁灵领域也暴露出些许破绽,被那妖焰所捕捉,“轰”的一声,破碎开来!
楼知亦从破碎的禁灵领域中跌落出来,他灵脉间被设下的禁制却未被解开。
与此同时,扶曦倾身掠近,小声安慰道:“沈意你放心,有我在,这个臭道主绝对欺负不了你的。”
楼知亦没去看徐景辞此刻面容间的神情该是有多么的沉冷,他只想知道……狐狸的鼻子真的有那么灵敏吗?
怎么哪哪都能被妖皇给找过来?
“沈意?”
徐景辞出声念着这个名字。
好半晌后,他轻笑了一声,语气平静道:“是沈意这个名字好?还是莫山山这个名字更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师尊:都是小场面,勿cue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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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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