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夜色之中,白日里那场倾盆大雨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了，空中传来雨后湿润的水汽。
半晌之前，有人触动山洞禁制,沈裴然倾身掠出,未曾辨明来人身份之前,便率先一步，出手毫不留情。
长剑祭出,迎面便是一式剑诀！
当楼知亦转瞬来至山洞出口处时，辨认出夜色中与沈裴然交手那人的身份是隔壁宗门的徐逆,眉头轻蹙了下。
是徐逆这个疯子。
楼知亦还记得在清泽山秘境入口之时，这个徐逆跟他说的那些话。
他未做犹豫,挥出长剑,一剑斩向徐逆。
“铮！”
剑意如春雨，转瞬便至。
周遭本就下过雨，楼知亦剑意所过之处,灵气氤氲而生,纠缠至徐逆眼前，带上几分寒冽之意，令徐逆避退开来。
与此同时,楼知亦来到沈裴然身边，缓缓抬眸,看向徐逆。
徐逆站定身形,转眸望来,笑了笑，道：“我一个人，你们两个人，说什么也不能欺负我吧。”
楼知亦闻言,并未理会徐逆，只是偏眸小声问道：“他打到你了？”
“没有。”沈裴然应声答道。
“没有就好。”
楼知亦已经得出一个结论，无论是徐景辞，还是徐逆，都是疯子，自然不能再让这徐逆有半点接近沈裴然的机会。
楼知亦正暗自思索时，徐逆望过来，瞧见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着，全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得脸色略微一沉。
这两人真是……一点儿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徐逆冷冷心说。
楼知亦暗自决定好后，再次转眸望去，瞧见徐逆那张脸，忽然间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点儿什么东西。
他……忘记遮掩自己的容貌了！
这么多渣攻，他竟然全都掉马了。
楼知亦有些心虚地抬抬手，摸了摸自己现在这张脸，心道：好像现在再去遮，也来不及了。
徐逆的渣攻编号是多少来着？
九十九号渣攻。
“能不能借个宿？”徐逆出声问道。
楼知亦想也没想，当即拒绝道：“不能。”
徐逆望着楼知亦那张脸，忍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不要拒绝得这么快啊，我们好歹都是正道修士，在秘境之中彼此照映，不是应该的吗？”
说话间，徐逆缓步往前走来。
他刚才交手时的狼狈，像是全然消失了一般，现在友好得如同完全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似的。
徐逆又道：“再者，这秘境之中的山洞，也并非是你们两人的独有之地。”
楼知亦打定主意，绝对不会让徐逆进入山洞，语气中带着几分霸道与无理，道：“这里先被我们占了，那今夜这处山洞就是属于我们的。”
楼知亦指了指那处寒潭的另一侧，建议道：“这旁边……不还有一个山洞吗？徐道友请便。”
说罢，他拉过沈裴然，往山洞走去，顺带着再次在山洞周遭设下禁制，不再去管山洞外的徐逆了。
徐逆站于夜色之中，静静望着被禁制所隔绝的山洞入口，神色平静。
许久之后，他轻笑了一声，不知想到些什么，低声道：“有点意思。”
另一边，楼知亦拉着沈裴然回到山洞后，他望了望沈裴然，出声问道：“你知道那是隔壁宗门的徐逆吗？”
“知道。”沈裴然点头应了声。
楼知亦迟疑片刻，决定还是把之前清泽山秘境入口之事告诉给沈裴然。
“在清泽山秘境入口的时候，这个徐逆向我打听过你，我觉得他不是个什么和善之人。”
沈裴然闻言，眸光微闪，出声问道：“什么时候？在我进入清泽山秘境之后吗？”
“嗯对。”
沈裴然微垂眼睫，低低出声道：“下一次再有这样的情况，我看着你先进秘境。”
“啊？”
楼知亦被沈裴然这话给说愣了一瞬，旋即才反应过来，对于沈裴然抓重点的能力有些哭笑不得，开口道：“我的意思是说，徐逆可能会针对你。”
“毕竟……他是道主的亲传弟子，而你是剑尊的亲传弟子。”楼知亦道。
虽然他觉得道主的亲传弟子跟剑尊的亲传弟子也没有必要非得一决高下来着，但是看其他修士之前对于荆渊和贺闻洲之间的一战都那么期待，想必……
大家都是喜欢看热闹的。
“我知道。”沈裴然轻应了一声，继续道：“下一次遇见徐逆，我也不会再留手了。”
旋即，他又出声问道：“此时夜色正深，你要休息吗？”
他知道自家师尊夜里从来不修炼，要么是观阅书册，要么就是睡觉。
楼知亦略一思索，想到之前的猜测，摇摇头道：“算了，不想休息，我看会儿书。你修炼吧，我不打扰你。”
他还有一些疑惑未曾解开。
沈裴然闻言，应了声道：“好。”
楼知亦瞧着沈裴然坐在不远处陷入修炼状态后，才缓缓收回目光，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上古异闻录》的复刻玉简，以神识探入。
他来来回回将记载有空灵一族的那几页看了个遍，也未曾得出与空灵一族有关的任何特征来。
若是依照沈裴然之前听过的那个传闻，只有空灵一族才能将九州秘钥修复完好，难道……他真的不算是人？
可他也没有瞧见自己跟其他修士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而且，种植于上林春中的空灵参都快两年了，也未曾有过任何动静，一点复苏迹象都无。
空灵一族不是住在空灵境中，与世隔绝吗？
此前在燕州地下黑市打擂台时，他曾回忆起有关过去的零星记忆片段。
他应该是一直待在青州剑宗的，而并非是什么空灵境之中。
可是……原本断裂的青州秘钥在他手中被复原如初，这件事又如何解释呢？
楼知亦轻垂眼眸，盯着手中的玉简，陷入沉思之中。
许久之后，楼知亦抬眸望去，静静望着陷入修炼状态的沈裴然。
《上古异闻录》中曾记载：空灵一族与魅魔一族是死对头唉。
他徒弟是魅魔一族这件事，绝对是肯定的，如果他真是空灵一族的，那他和自家徒弟岂不就是死对头？
楼知亦思索一瞬，将此事暂且压了下来。
管他什么青州秘钥呢，反正除了他和沈裴然，好像也没有别人知道青州秘钥在他手中。
山洞静谧至极，偶尔能听得见自火堆中传来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响。
楼知亦靠在山洞石壁前，安静地注视着沈裴然，目光平和，并不会让人有察觉之势。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夜色逐渐褪去。
楼知亦转眸，感知着山洞外的天色。
正值此时，山洞内灵气变化有了些许异常之处。
楼知亦连忙回眸，注视着沈裴然。
山洞内那些灵气聚集而来，尽数涌向沈裴然周身，随着其心法的运转，而没入灵脉之间。
这是要进阶了？
楼知亦神情微凝，迅速判断出此刻沈裴然陷入的状态。
片刻钟后，那些灵气齐齐涌入沈裴然灵脉间，沈裴然周身气息略一凝滞，转瞬突破至元婴中期。
楼知亦见状，稍微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起身时，却察觉到周遭灵气未曾退散，依旧持续不断的朝沈裴然周身涌去。
难道……他徒弟打算一次进阶两个小境界？
楼知亦迟疑一瞬，指尖微动之下，在山洞内部设置出一个聚灵阵法。
片刻钟后，沈裴然周身气息突破至元婴后期。
再往上，可就是化神境了。
可沈裴然依旧未曾从修炼状态之中退出来。
“沈裴然？”
楼知亦轻唤了一声，沈裴然却并未出声应答。
隐约间，楼知亦似乎察觉出些许不对劲，起身来到沈裴然身边。
在进阶过快导致根基损毁和断了灵力来源导致灵脉受损之间，楼知亦有过一瞬间的犹豫。
旋即，楼知亦抬手意欲毁去聚灵阵之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自己现在和沈裴然所修心法是同一种心法《起相思》，心中有了新的决定。
楼知亦毁去了聚灵阵。
随后，他坐于沈裴然身边，抬手以指尖轻触过其灵脉。指腹相触的瞬间，自他灵脉间有一抹温和灵力渡入沈裴然灵脉之中。
修士之间并不能相渡灵力，除了一种情况。
修为高者与修为低者同修一种心法，且由修为高者自愿主导这一切。
同修一种心法的两个人，修为高者主动渡入灵力给修为低者，如此才不会令根基有任何损毁之势。
修炼同一种心法的修士在同门之间并不少见，只是这世间会有谁愿意将自己辛辛苦苦修炼得来的灵力转手渡给他人，为他人徒做嫁衣呢？
楼知亦渡入灵力的速度并不算快，他在引导着沈裴然灵脉间灵力流动之势。
他虽然不知道为何沈裴然此刻会突然停不了心法的修炼，但是眼下只有这一种方法能够让沈裴然的根基不被损毁、又不会损害其灵脉了。
现在，他管不了等沈裴然清醒过来之后会不会问他之类的事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楼知亦本来所封印的力量只在化神修为，眼下给沈裴然渡入的灵力多了之后，他此刻的修为便从化神境界跌落至了元婴后期。
沈裴然本就是元婴后期，他封印之后的修为跌落至元婴后期，两人属于同一境界，就无法再进行灵力的渡入了。
楼知亦思索一瞬，抬起另一只手，解开了自己的封印力量。
大乘气息于无形之中，在山洞泛起些许的涟漪，却并未溢散出去。
约摸片刻钟后，沈裴然突破至化神初期。
与此同时，陷入异常修炼状态的沈裴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想要睁开眼来，却像是极为费力般。
楼知亦微抿了下唇，将原本变得苍白的唇色抿出些许血色。
他感知到此刻沈裴然想要挣脱的举动，只是抬手扣住了沈裴然的手腕。
大乘修为并不似大乘以下修为那样被划分为初期、中期与后期。可随着时间逐渐流逝，楼知亦隐约察觉到自己本来的修为开始跌落，隐约快要跌落下大乘境界那条线了。
这样的情况，只有在两年前他“穿越”而来时在燕州那一个月发生过。
“嗡！”
自山洞内隐隐传来些许波动，当沈裴然的修为即将突破至化神后期时，楼知亦感知到沈裴然运转无法停止的心法蓦然一停。
旋即，沈裴然睁开眼来，闷哼一声，唇角处有鲜血溢出。
楼知亦收了灵力，却并未将手从沈裴然灵脉间移开。
他以神识感知过沈裴然的根基与灵脉并未出现任何问题，才暗自松了口气。
楼知亦伸手扶住沈裴然，伸出手去，以指尖缓缓抹去自家徒弟唇角处的那丝鲜血，轻声道：“你好好调息你的修为。”
楼知亦将人放靠在山洞石壁前，又才冷声道：“我现在要出去打一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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