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的耳朵支棱起来,示意核桃快讲。
好好的,怎么就叫人安慰了?
早上的时候还得意洋洋的介绍花园子。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边的规制不会降。
皇上器重三阿哥,爵位还会上去,拆拆减减的,费事还费钱。
核桃指了指西边,小声道:“刚才膳房送了席面过来,三福晋才晓得三贝勒让田格格挪到西主院去了,让她代管家事……”
舒舒默然。
这样的府邸,规制都是一样,总共是三路。
除了中路,就是东路,西路。
东路多是留给以后的继承人、
西路有的是长辈奉养,有的就是侧室所居。
除非直接指了侧室下来,否则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宗室妾室只有“生育有功”才能请封侧室。
要不然的话,显得偏宠妾侍,有好色之嫌,不够体面。
田格格挪了住处,代管家事,这是没有侧夫人之名,已经有侧夫人之实。
三阿哥这个渣渣。
还真是迫不及待。
要知道三福晋接连生育,嫡次子还没有百天。
三福晋堵心的还不只这一件。
年初发现怀孕的时候,她效仿七福晋,跟着荣妃讨了两个内务府秀女。
结果荣妃还真的挺会挑人,都是宜男之相,如今两个都有身孕了。
一个将要临盆,一个也五个多月。
还真是“好事成双”。
舒舒不想去东次间磨牙。
有什么安慰的?
谁家没有格格?
都说世人重规矩,可皇家是最不重规矩的地方。
皇子嫡福晋进门之前,家家两个格格摆着。
谁也不能幸免。
运气不好的,婚期延了的,就是进门当娘。
真要是心窄的,这日子就不用过了。
可走到三福晋这样地步的,被婆婆不待见,丈夫也没拉拢住的,也只有她一个。
五贝勒府与七贝勒府庶长子都满地跑了,也没听说谁敢到福晋跟前碍眼。
至于直郡王府、八阿哥与自己二所那边,格格就更是只是摆设,不闻其名,不见其人。
也没有哪个娘娘会盯着儿子床笫之事,非要逼着阿哥睡小妾。
真要那样,皇上也不会容。
居家过日子,还是皇子福晋说了算。
这夫妻之间,也是磨合交锋的过程。
之前人人都觉得三福晋是皇子福晋中的幸运儿,娘家体面,丈夫爵位高,自己生了两个嫡子,现下一揭开,下头也是一团乱麻。
核桃出身内务府,比小椿几个更重规矩,知眼色,可眼下也戚戚然,小声跟舒舒嘀咕着:“都是惯的,要是三福晋前头不退,三贝勒敢这样直接打脸……”
幸好自家福晋立起来,宜妃也是宽和的婆婆,要不然往后还不知如何。
东次间里,三福晋已经收了泪,带了几分柔弱道:“让大家看笑话了……”
四福晋陪哭了一场,此刻也擦了泪,叹气道:“三爷是出了名的读书多,不会坏了规矩的,三、五年之内,应该不碍事……”
侧夫人待遇,与正式请封侧夫人还不同。
还有就是长幼有序问题。
大阿哥那边没有侧福晋,东宫倒是有个贵人待遇的侧室,就是太子长子、太子次子之母,可也没有正式请封太子侧福晋,三阿哥请封本就碍眼,有子请封还勉强说得过去,无子的话就太惹人侧目。
三福晋向来好强,一时在众妯娌跟前丢脸,才忍不住哭一回。
现下,她就有些躁得慌,带了不自在,看着旁边的五福晋与七福晋,带了同命相怜,道:“我就是前车之鉴,两位弟妹也要引以为戒……”
五福晋眼圈泛红,神色不变,点头道:“谢谢三嫂提点……”
七福晋挑眉道:“想请封侧夫人?做梦!我要是生了阿哥,不需要侧夫人,我生不出阿哥,也会在庶子中择优教养……既是‘生育有功’才能请封侧夫人,那到时候请封阿哥生母就是……”
这一番言论,使得大家都镇住。
听着她的意思,七贝勒府竟不似七阿哥的贝勒府,而是她的贝勒府一般。
居然连侧室人选,都要越过七阿哥自己做主。
三福晋觉得她在吹牛。
“长子到底不同……”
三福晋提醒着。
就比如惠妃娘娘,在四妃中圣眷压根不能与宜妃与德妃相比,可是就因为生了皇长子,就成为四妃之首。
而且她还得到皇上的信任,打理抚育小阿哥、小格格的兆祥所至今。
七福晋不以为然道:“方才三嫂说您是前车之鉴,其实还算不上,恭亲王那边,反倒是现成的先生,值得咱们学一学……”
恭亲王发妻早丧,现在的是继福晋,本生有嫡长子,结果养到十六岁得了肠痈殇了。
十来年过去,继福晋绝了生子之念,可也拦着了恭亲王择世子之事。
至于侧福晋,更是没影。
如今庶子庶媳们巴结,妾侍们奉承着,继福晋在王府后院唯吾独尊。
反倒是裕亲王那边,裕亲王福晋处境不大好。
她嫡子幼年早夭,两个站下的阿哥都是同母所出。
裕亲王为了抬举儿子身份,早早就给阿哥生母请封了亲王侧福晋。
如今那边一家四口日子和美,裕亲王福晋就成了摆设。
大家都沉默了。
三家堂亲王府中,一位伯母,两位婶子,三位亲王福晋都生过嫡子,可是都没有立住。
小儿难养。
生了阿哥只是第一步,拉扯成人才算功成。
八福晋摸着肚子,脸色都白了。
七福晋向来大胆,此刻也有些忐忑:“怪不得说儿女都是讨债来的,还没生出来,就要额涅操心了……”
四福晋觉得这个话头不大吉利,起身道:“我去瞧瞧九弟妹,这睡了小四个时辰了……”
东次间里,舒舒正在摸肚子。
饿了。
见四福晋进来,舒舒忙起身,带了期待道:“四嫂,是不是该用席了?”
不管是吃田格格准备的,还是三福晋叫人另准备,都该吃得了。
早上梳洗后就睡了,早膳就给略过去,舒舒真是觉得饥肠辘辘。
粥也好,茶也好,先垫垫。
四福晋被问得愣住。
素席还在东次间摆着,就是大家都没有胃口。
这世上所有的感同身受,都是因自己。
三福晋受了委屈,哭了一场,她们陪了一场,眼泪却是为自己流的。
各有各的难处。
眼见着舒舒小脸粉莹莹的,全无阴霾,四福晋心情也舒缓些,就微笑着点点头:“早过了饭时了,是该吃了……”
妯娌俩去了东次间。
四福晋看着席面,是些素菜素点心什么的,还有两样素粥。
倒是还温着。
可是怕三福晋心里不舒坦,四福晋就道:“有些凉了,就撤了吧,看膳房那边有什么素粥素面的,上几碗来垫垫,天黑前就得过去,不好拖太久……”
如今夜长昼短,差不多申正到酉初中间天黑。
现下已经是快到申初,确实时间不够宽裕。
三福晋犹豫了一下,道:“要不叫人热热,就对付一口?”
大家都带了不解。
瞧着她方才的样子,极不待见田格格,才会因对方送了席面过来,就委屈了一场,哭了一鼻子。
怎么又吃了?
三福晋讪笑道:“抛费不好……”
她不好说田格格鸡贼,还会告状,要是借着这个告状,怕是三爷还要啰嗦。
大家都是无语。
四福晋解围道:“不用热,还温着呢,就这么吃两口吧……”
大家没有异议。
地上摆了大餐桌,大家就依次坐了。
四碟、四碗、四冷盘,还有四道素点,两道素粥。
除了舒舒与七福晋,旁人都没有什么食欲。
舒舒跟着大家的速度,吃的也悠悠然。
有了昨晚经验,她不担心守灵饿肚子,就注意着食量。
昨日宗亲“馈粥”了一遍,今日就要轮到郡王府的外家与姻亲了。
少食多餐。
也是健康养生。
五福晋与七福晋看了舒舒好几眼,都没有劝她。
毕竟这田格格的事情,即便不是自家的,也确实让人堵心。
吃完一顿粥饭,大家又是刷牙洗脸更衣一遍。
趁着大家都忙,四福晋将八福晋叫到无人处:“八弟妹身上如何?有没有觉得小肚子坠或者其他?要是身上不舒坦,千万开口,别勉强……”
至于让八福晋提前回八贝勒府的事情,四福晋没提。
她觉得那样不好。
八福晋之前才犯了过失,正是当好好表现的事情,这个时候还是当从众。
如此,无功也不至于有过。
可是也不能为了表现,就枉顾身体状况。
还是当以肚子里的孩子为要。
八福晋摇头道:“谢谢四嫂,我没事……我觉得身上暖和了,心里也暖和了……”
四福晋看了眼她的棉靴子,笑了笑没有做点评。
瞧着八福晋的样子,对安郡王府那边亲近信赖,这个也好也不好。
即便是至亲骨肉,还有权衡利弊的时候。
差了一层,更是不同。
或许能锦上添花,却未必能雪中送炭。
靠山山倒,靠水水断。
只有靠自己,才能真正踏实。
疏不间亲。
外人不好多说。
这些道理,还是八福晋自己去悟。
一行人重新到了直郡王府,还是昨天的西侧殿。
就是屋子里与昨日不同。
多了两个炭盆,座位上也多了一层羊毡垫。
大家的座位舒适了不少,屋子里也比昨晚上暖和。
大家过来没一会儿,裕亲王府三福晋与恭亲王府两位将军夫人也到了。
依旧是昨日流程。
就是今日“馈粥”的换成了惠妃娘家、然后是大福晋娘家,随后就是各位皇子福晋的娘家。
估摸是得了昨天的消息,今儿就都没有落下。
连带着郭络罗佐领宅,都打发人过来了。
都统府这边,来的还是珠亮与福松。
舒舒得了消息,亲自过去见了一回。
珠亮这里没有什么操心的,老实孩子,还有阿玛与额涅盯着。
福松这里,可还有个赌鬼阿玛。
“什么情形了?还赌么?”
舒舒很是担心,舅舅那边赌的厉害了,真的坏掉了最后的家产,会不肯答应将福松分户。
那样的话,可就黏在身上了。
福松继母可生了不少孩子,前头几个姑娘,后头一个小子,不分家的话,都是福松的拖累。
福松小声道:“估摸被下了套,欠银三千两,然后公府那边出面了,不知怎么说的,将借据要回来了……”
福松的高祖父,就是舒舒的高外祖父,阿敏总共有六子,有爵者五人。
除了福松曾祖父这一支论罪,连累了妻子与长子一起被处死,子孙除籍。
其他四个曾叔祖父后来都重新入籍,一个贝子、三个镇国公。
几代传下来,如今是两家辅国公府,两家辅国将军府。
都在镶蓝旗,宅邸也都在福松家那条街上。
舒舒听了,松了一口气。
有人管就好。
两家辅国公府,一家的当家人辈分高,是福松阿玛与觉罗氏的堂叔;一个是平辈从堂兄,却是在宗人府任右宗人。
不管哪一家,只要出面,都能将福松阿玛压得死死的。
不过想起贝子那一支,就是八福晋伯母的娘家……
当初勾连郭络罗家谋算福松这一房家产的,可就他家。
舒舒就问道:“是哪位国公出面,是堂叔姥爷,还是堂舅那边……”
福松道:“是堂叔那边……”
那就是贝子府那一房了。
现下的当家人是郭络罗太太的侄子,觉罗氏的从堂兄。
舒舒神色不变,却是将此事记在心上。
这一位辅国公叫齐克塔哈。
是阿敏这一支宗室现下的当家人。
他最近几年很是体面,三十二年开始任宗人府右宗人。
三十五年随皇上亲征。
他还有个同胞弟弟,是三等奉国将军,爵位不高,却是任镶蓝旗蒙古副都统。
旁人可不晓得舒舒与舅舅亲近不亲近。
世人眼中,舅亲极重。
这是真的照顾亲戚,告诫了算计福松阿玛的幕后之人?
还是故技重施,进行到一半,发现福松阿玛多了一重靠山,打算收手?
倒是说不好了。
舒舒就算着时间,对福松道:“你三月份生辰,就差不到半年了,再忍忍……”
福松的私房银子,都是舒舒给收着。
她打算等到福松分户出来,就再贴补一份,在城里寻摸一个院子。
无须太大,两进就好。
剩下的银子在南城置办两个铺子,往后收入也有了。
福松点头,也带了期盼……
依旧是三更一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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