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用眼睛烧她后脑勺。
谢三思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撩起衣服擦了把脸上的雨水:“随哥,咋地了?”
江随冷飕飕:“你随哥已死,勿念。”
谢三思:“……”
“随哥,花季雨季,大好年华,干嘛咒自己?”
“人生操蛋。”
“那操回去啊。”
江随还真思考了一下,他扭了扭脸,冲自己这一边靠着门口的男生喊:“喂,哥们。”
那男生因为一声哥们诚惶诚恐:“啊?诶诶。”
江随颔首:“来根烟。”
男生倒抽一口凉气:“我没有,我不抽。”
江随嘴一咧,笑了。
男生要哭了。
他慢慢吞吞打开背包,悉悉索索了会,拿出一根烟,畏畏缩缩送过去:“就一根,是别人硬塞给我的,不是我自己买的,我真不抽烟,随哥你千万别说出去,更别告儿赵老师。”
江随两指夹着烟,晃晃:“罗里吧嗦的孩子,欠抽。”
男生赶紧回去坐好。
江随把烟含嘴边,牙齿松松咬着。
谢三思古怪地三连瞅,随哥又不喜欢抽烟,干啥子呢。
江随叼着烟,没点火,他单手扶额,漆黑的眼半睁半闭,一副深沉抑郁的架势。
其实只是在装逼。
雨下大了,赵成峰办公室那部电话机临危受命,任由学生们一个个借它通知家里。
骑车的要雨衣,走路的要伞。
刘珂在排队等着进去打电话,一个女生跑来对她说了什么,她回画室,兜里鼓鼓的揣了个东西直奔厕所。
不多时,陈遇跟她一起出来了。
江随的余光扫过去,黄毛儿怎么蔫了吧唧的,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谢三思伸脖子:“随哥,看什么呢?”
江随朝一个石膏抬抬下巴:“那边头发狂野的石膏是哪位大侠?”
谢三思瞟瞟:“荷马吧。”
江随眉毛一扬:“胡子连着头发,一大摞的才是。”
“不是大卫,也不是卫,那就是……就是……就是什么来着……卧槽,都蹦到我嘴边了……”
谢三思急得抓耳挠腮:“随哥,我还真想不起来了我靠。”
“行了,你尽力了,我找个人问。”
江随迈步走向办公室门口,指着石膏问了陈遇。
陈遇没什么精神:“马赛。”
“嗯?”江随说,“我只听过马赛克。”
陈遇说道:“马赛是马赛,马赛克是马赛克。”
刘珂看不下去了,她把好友拉到一边:“不是,阿遇,那么智障的问题,你怎么还理他?”
陈遇颇有心得:“不理会更烦。”
“……”
刘珂别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那也是一种变相的包容吧?
快轮到陈遇的时候,江随叫住她:“你家在哪?”
陈遇眼露不解。
江随看她白到发青的脸,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别扭地躲闪了一下,没再看她,看的是挪到其他地方,重复问:“住哪?”
少年的嗓音低低的,饱含几分强势的命令。
陈遇下意识说了地址。
“那儿啊。”
江随慵懒地拉长了尾音,撩撩眼皮:“顺路,你跟我一道走。”
陈遇刚要拒绝,就听他道:“我家的车过来了,四个轮子的,有盖,淋不到雨,吹不到风。”
这要是搁平时的雨天,少年一番话没多大诱惑,可现在……
陈遇没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他:“为什么送我?”
充满警惕慎重。
江随不知怎的起了一股无名火,在他血气方刚的身体里燃烧,轰起一片火海,他的语气冷得掉渣:“你觉得是为什么?老子是为了自己的画。”
陈遇依旧在看他,目光里透着探究:“这样?”
“不然呢?”江随弯下腰背,在她耳边讥笑,“你以为画淋坏了,再画一副就行?”
陈遇稀里糊涂就被按了罪名。
“陈同学,世上没有一片树叶是相同的,画也是一样。”
江随直起身,扯了扯浅薄的唇,面上的表情极其漠然:“即便是同一个人画同样的东西,画出来的效果和感觉也不同,画画的时候,心境,情感,状态,各方面都会有影响……”
陈遇全程不动不语,安安静静听他明显带着情绪的长篇大论,等他说完了才开口。
“你担心你的画会淋湿,那我今晚先不带回去就是。”
全世界变得寂静。
江随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额角的青筋都蹦出来了,他的面部一阵青一阵红,半天咬着牙吐出一句。
“老子跟你说话,胃疼。”
陈遇见他捂肚子上了,手指向他左上腹部:“胃在这里。”
江随:“……”
“呵,我们陈同学知道胃在哪里啊,”他和蔼可亲地微微一笑,“真棒。”
陈遇抽了抽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