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陆烟坐在火堆前拿着一把剪刀给多吉剪头发,周嘉月在一旁拿着电筒照明。
自从知道周驰没跟过来,周嘉月一下午没怎么说过话。
在多则乡待了几天周嘉月就想回江城,奈何余笙他们都忙着手里的活,没空搭理她。
好不容易等到陆烟,以为她哥也要过来,结果扑了个空。
这会儿周嘉月手高高举着手电筒,脸却有点臭。
小姑娘喜形于色,心里想什么全表现出来了。
陆烟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一边问周嘉月:“不喜欢这儿?”
周嘉月猛地摇头,嘴上否认:“喜欢是喜欢。就是待不惯。没网没信号,没有星巴克啥都没有,就觉得这地儿不是人能住下去的。陆烟姐,他们生活也太苦了吧。之前都没有电的,那怎么过日子啊。”
“多吉说很多人都没有上过学,村里好多人都不会汉语,我也听不懂藏语。就多吉能跟我说说话了,有时候多吉还听不懂我说的那些词……”
周嘉月小脸一皱,愁容满面的,有心疼也有烦躁。
想要帮点什么也无从下手,就只能张张嘴皮砸吧两句。
陆烟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了眼旁边杵着不动、一脸纠结的小姑娘,随口一问:“想家了?”
这句话一出,周嘉月立马努了努嘴,闷着声点头:“想。”
“我想回家喝奶茶、看电影,跟同学出去玩游戏,这里好穷,我什么都做不了。”
终究是个小孩子,待这几天估计是真憋坏了,好不容易逮着个人正诉苦呢。
陆烟顿了顿,抬手揉了揉周嘉月的脑袋,宽慰:“你看,你不想待还能回去。但是多吉他们无处可出。没水没电没信号的日子他过了十几年。对他们来说,这日子再苦也还是得过。”
“你要是真不想待了,明天我让徐进送你去机场。”
周嘉月一听,脸上有些怔愣。
犹豫几秒,周嘉月试探性地问:“那你们呢?”
“你余笙姐姐他们可能还有半个月左右,忙完就回去了。”
“那陆烟姐你不回去啊?”
陆烟拿起牛角梳梳了几下多吉的头发,轻描淡写回了句:“我可能还得要一两个月。”
“啊!??还得待两个月啊……那我哥刚还说你下个月要去北京呢。让我跟你一起回去来着。这要是等你,我不得还得待很久啊。”周嘉月瞪大眼,忍不住惊呼。
咔嚓一下,陆烟揪起的那撮头发全给剪了,这一剪……更像狗啃的了。
周嘉月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拿起手电筒往多吉脸上照了一下。
多吉压根儿不清楚怎么回事,见周嘉月扫过来,露出一口白净的牙齿笑得格外单纯。
多吉跟周嘉月相差三岁,两个人玩起来像孩子,这会儿周嘉月见多吉笑得开心,讪讪地摸了摸耳朵,没敢跟多吉说他头发被她刚刚那么一晃给剪毁了。
陆烟注意了几秒两小孩的小动作,重新抓起多吉的头发问:“多吉,要不剪成徐进哥哥那样的?”
“好。”多吉乖巧点头。
“对对对,徐进哥的寸头可帅了。男人魅力十足,特野!多吉,你剪出来肯定好看!”旁边的周嘉月跟着激情附和。
附和完,周嘉月手举得有点酸,默默换了只手重新举着。
火堆烧得很大,火光照得人也红彤彤的,有点像年画上挂的福娃。
这两天村里终于通了电,徐进几个人正在帮忙村民家里安照明灯,本来说晚上吃烤肉,人还没过来。
“你哥让你跟我一起回去?”沉默一阵,陆烟抬眼,重新看向边上举着电筒的周嘉月。
周嘉月似乎举累了,拿着电筒、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粗糙的木凳上,叹了口气,郁闷道:“下午刚说。”
“我好不容易才在对面山头找到信号,结果没说几句他就挂了。还让我别胡闹。”
“对了,我哥还说陆烟姐手机什么时候有信号了给他回条短信。他有事跟你说。”
说到这,周嘉月双手撑着下巴,盯着陆烟,狡黠问:“陆烟姐,你跟我哥这两天都干嘛了?我怎么觉得,我哥对你很不一样啊。”
陆烟正在清理多吉脖子、耳朵上的碎发,闻言,扫了眼周嘉月,见她脸上挂着好奇,陆烟挑了挑眉,反问:“怎么个不一样?”
“我哥可从来没再我面前主动提过异性的名字,别说异性了,连人名我都没听过几个。就他那性子,要是不在意别说提了,人看都不带看一眼。用他说的话,那就是浪费感情。可今天我打电话,他都连续提好几次了。”
说到这周嘉月摇了摇头,满脸叹息道:“我可能跟我哥不是亲生的。他可一点都没管过我死活,不但没管,问都不问一下。”
陆烟清理完,拍了拍身上的头发,一脸淡定道:“那可能真不是亲生的。”
“陆烟姐不带你这样的,你怎么还这样啊……”周嘉月立马瘪嘴望向陆烟。
陆烟笑了下,嘴上打趣:“你哥可能是垃圾桶里捡的,你是亲生的。”
“那肯定不是,我哥简直反人类。要是捡的,那也只能是我。”周嘉月是个护短的,虽然嘴上讨厌她哥,可不容许旁人说什么。
“哎,多吉,你寸头也太好看了吧!你过来点,我好好看看。”
见多吉头发剪得差不多了,周嘉月立马嚷嚷着要看。
多吉被周嘉月夸得面红耳赤,在陆烟的眼神鼓励下腼腆地站了起来。
周嘉月伸手拉过多吉的胳膊,围着他转了好几圈,最后问:“多吉,我可以摸摸你脑袋吗?”
多吉缩了缩脖子,红着脸答应:“可……可以。”
周嘉月得到允许,立马伸手往多吉脑袋招呼。
发茬太短,摸着有点硬。
周嘉月玩得不亦乐乎,多吉被摸了几下就不让摸了,周嘉月哪肯罢休,追着多吉跑。
两小孩玩起来也没别的人了。
陆烟看他俩玩得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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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多吉,你阿佳给你剪的头发不错啊,这圆滚滚的看着可比我剪的帅多了,现在多则乡又添了一帅哥啊。”一道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
多吉闻言摸了摸脑袋,腼腆地笑了笑。
陆烟听到脚步声转过身看了过去,只见徐进端着一盆牛肉走了过来。
夜色下影子有点深,直到走近陆烟才看清徐进那张脸,见他脸颊贴了张创口贴,身上脏兮兮的,陆烟出声问了句:“你脸怎么回事?”
徐进大步跨进火堆前,蹲在地上串了两串牛肉边,满不在乎道:“安电的时候被铁丝划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这电通了就是好,以后做饭方便多了。我上回买电磁炉再不用可就坏了。啧,是件值得庆祝的事。今儿先简单应付一下,等下山了我请你吃顿好的。”
说这话时徐进脸上多了两分高兴,是真高兴。
这年头多则乡才通上电多多少少让人听了有点心酸,只是徐进、陆烟两人都明白,这电来得有多不容易。
徐进为了这事下山跑了好几回,陆烟也投了不少力。
前年就开始的,过了将近两年才做到。
确实值得高兴。
想到这,陆烟脸上浮出笑意,附和一句:“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说了两句,陆烟扫了眼努力穿牛肉的徐进,问了句:“余笙他俩呢?”
“不跟后面?”徐进头也没回地说了句。
陆烟正想说哪有人,还没说出口,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只见余笙站在她背后,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即便什么也没说,可那眼里装着数不清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边待了几天的缘故,余笙糙了不少,脸上还蹭了灰。
“什么时候到的?”下午余笙一直在忙,还不知道陆烟过来。
陆烟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余笙坐下来再说。
余笙也没忸怩,提了下衣服,一屁股坐在了陆烟身边。
余笙旁边站着的祝宴则往徐进那边走了两步,跟着徐进一起烤牛肉。
“下午到的。这几天过得还行?”陆烟审视了几眼余笙,关切地问了句。
余笙闻言忍不住叹息,脸上有点为难,“说真的,过来之前我也想过条件可能会差点。但没想到这么差。”
“这是个大工程,光凭我们几个是不够的。政府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我打算明天去镇上跟当地政府谈谈,有些事有他们的帮忙会方便很多。”
陆烟神色也认真起来,看了看满脸棘手的余笙,陆烟问:“你明天去政府?”
余笙点了点头,有些烦躁地揉了揉下巴,同陆烟交代了一下她手上堆积的事。
“嗯。物资什么的,银安倒是可以支持。只是这路没通也不容易进来。基础设施真的太匮乏了,银安即便有能力也做不到。”
“我待这几天走访了一些村民,发现大多都是靠捡松茸、冬虫夏草,还有养牦牛为生。但是卖出去的价格太低,赚钱的都是中间商,这样一来,他们压根儿不能没有条件改善生活。要是形成产业链有专门的供货商会好很多,只是路不通什么都白说。”
余生说到这有些头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两句:“老板前两天又加了一笔资金,这钱用来修路是够的。只是学校……”
陆烟见余笙是真心替多则乡谋出路,笑着拍了拍余笙的肩膀,安慰:“你费心了。学校的事交给我,我来想办法。”
“你一个人……能行?”
“行。”
说这话时陆烟眼里满是坚定,既是在承诺余笙,也是在给自己鼓励。
余笙抹了把脸,勉强扯了个笑容,喟叹一句:“看来,我们还真没资格说自己过得有多苦,再苦再累好歹在物质上不愁吃不愁喝。”
陆烟笑了一下,宽慰余笙:“各有各的难处。”
“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忘了说,老板让我跟你说声,那什么展览名额已经定了。到时候你人过去就行。”
陆烟一听,神色顿了顿,好一会儿才说了个好字。
“陆记者,咱说句实话,你跟老板什么情况?”
没等陆烟回,余笙追问:“你俩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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