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张开翅膀,让位置有些偏移的金卷往它脊背中心挪了挪,之后便斗志昂扬地左右看了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快步往树林深处走去。
楼青茗:……白表情了,整了半天竟是自个儿自作多情。
她学着金卷的模样,耷拉下眼皮,轻啧了一声,也抬脚跟了上去。
然而,一开始她还在想着,三花这应是许久不撒娇了,她这次就惯上它一回。
等到她跟着它的步伐行至树林深处,才发觉这情况不对。
三花不是在对自己撒娇,而是想要告诉她,里面有情况,让她不要肉麻兮兮地去回顾往昔。
楼青茗看着眼前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阵壁,先是反射性往自己与三花身上套上几层酒韵涟漪,隐匿了身形。
“这种复杂的绝地阵,已经超出了我现在的能力范围,这里面的,不会是个什么大能吧。”
“不过真是大能,布置个绝地阵会有什么用处?该不会……”
绝地阵,布置起来不仅麻烦,等阶还高。
真正使用起来,除了隔绝以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而这里所谓的隔绝,指的不仅是让阵中人躲避阵外任何人的探查,甚至无法察觉其内生息,更是让这个阵法的内与外彻底断绝联系,隔绝传音玉符和传音玉简的发送。
阵中人的消息发送不出去,阵外人的消息也发送不过来,这在很多情况下,都是一种鸡肋。
故而在上一世的修真界中,常被应用于暗杀与斩草除根。
一个高阶隔绝阵,布在这处灵气几乎虚无的世俗界树林,阵法状态还已是启动,这件事怎么想怎样蹊跷。
楼青茗眸光一转,不动声色地收缩绛宫,荡开酒韵涟漪,让圈圈酒韵穿过这一层层阵壁,向着阵法最中心探去。
再然后,她就不禁轻咦出声。
不为其他,而是里面正在打斗的两人,其中有一位,恰巧竟是个熟人。
“这是个什么情况?”楼青茗瞪大眼睛,不由放轻呼吸。
阵法中心正在战斗着两人,并不是她一开始所想的什么大能,而只是两位筑基期男修。
酒韵涟漪又在四周大概巡视了一圈,她才恍然大悟:“不是布阵,而是用的阵盘。”
那布置使用起来,倒是没有什么修为的限制。
正思考着,就见那两人中,身形羸弱的那位男修手捂胸口,再次狼狈闪过一记杀招。
他的面色苍白,喉间压抑着低低的暗咳,唇边渗出嫣红的血迹。
虽似身体状况不佳,一副随时都能倒地的无力模样,却依旧招式凌厉,杀气不减,让对方人避无可避。
而此人,正是曾与楼青茗有过一面之缘的左卫。
此时战况以二敌六,左卫与他的灵兽一起,面对一位男修与五只筑基巅峰的傀儡。
他用尽全力,为自己拼出一线生机。
楼青茗还记得,当初她在进入悠然遗府后,便是翁笑与左卫一起紧赶慢赶,等在悠然遗府外为她担忧。
虽当时她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但因左卫是她认识的翁笑的第一位朋友,她对他印象颇为深刻。
之后,她还听翁笑说起过左卫。
据说他是因为幼时中过剧毒,故而身体状况不佳,即便后来解完毒,体内却仍然留有隐患,故而面色常年苍白,咳疾伴身。
而现在,她看着阵中的左卫,他的身体状况明显比记忆中的更加糟糕,初步判断,应是被对方利用被掐住了弱点,将他的实力硬生生打了折扣。
此时,在左卫与他灵兽的相互配合下,他们成功废掉了一只傀儡,如今剩余的傀儡数目尚余四枚。
他眉眼冷凝地看向面前之人,厉声责问:“左敦,你此举到底是为何?”
他和左敦自小一起长大,不仅是同族,更是同宗之人。
原本他认为,他们最应是守望相助,不会存在争斗与背叛,却不想此番出来历练,竟会遭遇他的算计,而且看这架势,还是想对他杀人灭口。
他不懂,即便是死,他也要死得明白。
左敦怪笑一声,在绝地阵中,他倒是不介意让他做个明白鬼:“要怪就怪,是你被家族选中,与东洲陆家联了姻。”
左卫想起脑海中一道娇俏的身影,不悦拧眉:“你喜欢陆明睐?”
左敦冷嗤:“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我喜欢她作甚。我喜欢的,是他们给左家联姻对象的那枚千水坠,你既不肯外拿,就别怪我硬抢,那枚坠子我势在必得。”
左卫眉眼一厉,忍不住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这般痛下杀手的理由,左敦他完全没有心!
“左敦你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若是因为感情也就罢了,他最多当他一时被蒙昏了头脑,但是他现在的这番回答,根本就不是个正派修士会说的话。
左敦瞅了他一眼,不屑嗤笑:“为什么呢?你放心,等你死了以后,我会亲口告诉你原因。”
说罢,他手指微动,不远处剩下的四枚傀儡再次行动,不过这次,他们四个是一起结成了剑阵。
左卫:……
“混账!左敦你没有心!”
阵壁之外,佛洄禅书观察了一会儿阵内情景,半晌开口:“那个叫做左敦的修士,被夺过舍。”
楼青茗动作一顿:“夺舍?”
她眯起眼睛,再次看向阵中。
阵中的左敦明明修为比左卫逊一筹,然而在两人打斗时,他在战斗时的战斗经验以及斗法预判能力,都可圈可点。
“确实很像老条子。”
可是夺舍啊,还是做得这般不声不响,也不知这夺舍之人,先前身份会是谁。
她眼珠子转了转,拍了拍三花,将一枚留影石挂到了它的脖子上。
三花瞪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反抗,在给留影石输入灵力后,便驮着金卷,用灵气包裹上楼青茗一起,慢悠悠地溜达进绝地阵壁之中。
楼青茗翘起唇角,这个时候还去破什么阵,还是去救对头陆明睐的未婚夫比较重要。
救下这个人,陆明睐就再也别想在她面前翘起尾巴。
待两人隐匿身形进入阵中后,里面两人的打斗已经快趋近于尾声。
阵中,弥漫着一股不知不知名的糜艳花香,虽不知作用,但观左卫嘴角越渗越多的血迹,也大概能猜出作用。
楼青茗忍不住心中暗啧,今天若不是她偶然路过此处,恐怕今日左卫凶多吉少。
到时,刚定亲没多久的陆明睐,恐怕就要换个未婚夫了。
她在旁边稍微驻足了一会儿,等确定三花录够了内容,才为三花和金卷贴上隐身符,出了酒韵涟漪结界,现出身形。
楼青茗的出现,为左卫这场本已必须的战局,添上了生的筹码。
而且,还是一枚分量不轻、能够扭转局势的筹码。
深紫色的镰芒陡然出现在左敦的身后,他身形急让,避开锋芒,并且在回身间,身体贴到了一座傀儡的身后,反手将手中的长刀挥向身后楼青茗所站的位置。
湛蓝色的刀芒,混着狂暴的刀意,眨眼间将原地的金色身影给切成片片晶莹水珠,带出一片缱绻的酒香。
左敦愣了一下,而后耳朵一动,身形灵巧地再次避让开楼青茗的一击,还不等调整好姿势,身体却已然陷入晶蓝色迷雾中。
陡然出现的晶蓝色彩,让左敦一愣,并且在最快的速度想起了这个有些面熟的女修身份。
“楼青茗!御兽宗楼青茗!”
楼青茗已经有十几年没在外游历过了,许多人都说,她是跑到一个避世的秘地里去了。
却不想,他精心布置的杀招、精挑细选的日子,竟会遇到这样一位煞神。
没错,哪怕左敦是夺舍重来的,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打得过楼青茗。
且不提她契约的那朵云渺海巅火,更不提她能够加身的道韵,就说她契约的那两位元婴期的妖修,都不是他能玩得转的。
他眸光一转,就要逃窜。
他这好容易夺舍得来的一生,自是比谁都要珍惜。
只可惜,他即便反应再快,也敌不过早已守候在一旁的黄雀。
一只玉白的手掌从阵壁间隙中探出,强而有力地按下了左敦即将逃离的身影。
并且,在左敦反应过来之前,一层银白的金属性壳子飞速从空气中凝析而出,形成一层金属性的壳子,将左敦鼻子之下的躯体牢牢裹住。
元婴期修士凝结出金属性防护壳,不仅可以用来防护,亦可用来禁锢。
楼青茗此时已经赶至左敦身边,她从当初虞勉留给她的一堆灵符中,掏出几枚禁锢符将人定住,又让银宝在他身上留下几枚孢子,任凭其触角密密麻麻生长,掏空了他体内的灵气,这才放下心来。
“麻烦既明前辈先看他一会儿,等我去和那几个傀儡一起玩玩。”
以她在莫辞的熏陶下,了解的那些傀儡知识,找到四个傀儡的死穴,估计只是时间问题。
既明看了眼楼青茗消失的方向,确定她斗志昂扬、并无妨碍后,便低头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左敦。
“你那刀意很纯熟,夺舍前起码有金丹期了吧?”
左敦嘴巴被金属性壳子封住,无法言语,然而既明却注意到,他的呼吸短暂地停滞了一下。
既明无趣地移开视线,眼神冰寒:“不修德、不修身、夺舍之后也不偿还因果,这般总是想着投机取巧的你,也无怪乎会将大好局势,走成现在这个死局。”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天道大公,善恶有辨。
“其实,你本来也是有生机的,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