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再不情愿,但二老爷已经应下了,而且很快便让人取了房契地契过来,交给了柳明月。只珍宝街的四个铺子,说是需要清点一下账务,得多等些时日才能转交。
柳明月倒不怕她这位好二叔会耍赖,祖父当初攒下的不少私房,因着偏爱庶子,大都留给了二房。
她要的虽多,但对这位身家颇丰的二叔而言,却也不是拿不出。
只不过会肉痛一阵子罢了。
“行了,既然已经闹清楚了,就都回去吧,别再在我眼前碍眼。”老夫人有些不耐地道,今晚上的事儿实在太多,她都有些气得头疼。
“是是,母亲,我们这就回去了。”
二爷自知今日理亏,递上了地契房契,立刻就带着二太太走了。
而三太太见二房走了,终于忍不住朝着门外呸了一声,“手段使到自家人头上,真不要脸。就他们还敢肖想跟荣亲王的婚事做梦呢。”
她作为嫡出的三房都不敢想,跟贵妃娘娘隔着肚皮出生的二房怎么有胆子做这样的春秋大梦
竟然还想着把脏水泼到她的身上。
“好了。”老夫人不欲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不过她也知道三太太今日受了委屈,语气放软和了一些:“你和老大家的今日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一旁静坐着的大太太缓缓起身,三太太见她都站了起来,也不好意思再说,终于闭了口。
两人一前一后跨过门厅出去,却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只大太太走出去没几步,忽的被从后头追上来的寒霜喊住:“大太太,大姑娘有话让奴婢带给您。”
大太太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微凝。
“何事”
今夜乳母之事,她本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被质疑的对象,毕竟就连三太太都被泼了脏水,可没想到,除了柳明月最初问的那个问题,直到最后这件事都未曾波及到她的身上。
“大姑娘说,先前问的那话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她只是为了做样子给二房看。”
“哦”
寒霜抿了抿唇,继续重复柳明月的话:“大姑娘还说,您膝下就大少爷一个,她好大少爷才好,所以您是断然不会害她的。”
大太太目光有了一丝变化,寒霜是从她身边指出去的,娘老子还都在她娘家府里,不至于替柳明月说谎骗她。
没错,珏哥儿是府里的嫡孙少爷,柳明月再得老太太宠爱,也与珏哥儿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这件婚事若是成了,以后反倒能成为珏哥儿的助力,所以她从未想过要去干预。
大太太思索片刻,终于还是开口提醒:“让你们大姑娘往后小心着些,二太太不是那般有心计之人。”
既然柳明月特意让寒霜来传话表态,那她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而此刻厅内,老太太也在与柳明月说着此事。
“皎皎,你当真觉得,你二叔那媳妇儿,能有这份心计”
柳明月眸色微暗,“怎么可能呢”她正是知道幕后之人是她的好二叔,也知道他急着息事宁人推二太太顶罪,这才敢开口要那么多东西。
前世她这位二叔,在柳家落败之际,干脆利落地要求分府。然后靠着祖父留给他的这些私产,混得风生水起。
就连膝下的嫡女,也嫁得比三房的几个姑娘门楣要高。
柳明月至今记得柳明珺趾高气扬到家庙里嘲讽她的样子,不过是给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做了继室,就仿佛攀上了什么高枝。
等等,柳明月脑中忽然有什么电光火石般地闪过,她记得她的那位二妹妹,当初最为炫耀的是
她嫁的那人,虽然年纪大了,可却是宫里德妃娘娘的同族堂弟
柳明月猛地站起来,顾不上腿上钻心的痛,扑上前去抓住祖母的手,急切地问:“贵妃娘娘最近除了为了我的婚事,可还为了什么事情操心”
老夫人被柳明月吓了一跳,连忙按着她坐下。
见她脸色苍白,心疼极了,“你这丫头,有什么话不能坐着说,站起来干什么”
柳明月也有些后悔自己太过激动,但这件事她此刻必须弄个明白,她忍着痛,一字一句地问:“您仔细想一想,这件事事关重要,不仅与贵妃娘娘有关,也与我今日的遇险有很大的关系。”
老夫人却更记挂她的腿伤,先遣了人去请隔壁客房里的方大夫过来,这才仔细思索柳明月的问题,蹙着眉道:“说起来,贵妃娘娘前些时候曾经提过,圣上怜惜她多年无子,有意让她过继个皇子到膝下。”
只是此事还未尘埃落定,况且涉及宫中之事,若不是柳明月主动问起,老夫人并没有打算说给任何人听。
柳明月听到此话,手指猛地攥紧,竟然还有这么一事
她只记得前世贵妃娘娘因为自己失贞而被太后狠狠斥责,禁足多月,险些失去圣宠。后来虽然又重新获得圣上宠爱,可直到圣上驾崩,新帝继位,她都膝下无子。
难道就是因为今夜之事错失了过继皇子的机会
柳明月倒吸一口凉气,继续回想,对了,除了自己,德妃最小的妹妹,张丞相的嫡幼女,也曾是荣亲王妃的人选之一。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虽然前世荣亲王最终也没有娶了那位张姑娘,但现在二叔的行径终于有了解释。
他要的可从来都不是与荣亲王的婚事,而是借着毁了承德侯府与荣亲王的这门亲,去攀德妃和张丞相的高枝
可恶
柳明月磨着牙,恨不得可以在她这位好二叔的手上咬下一块肉来。
一家子都是姓柳的,甭管庶出嫡出,打碎骨头连着筋。可他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如此迫害自己的亲侄女。
很好,这笔账,连带着宫里的德妃一起,柳明月记上了。
老夫人看着柳明月暗暗发狠的神色,有些担心。
只她刚准备开口询问,便听见柳管家在门口扣了扣门,道:“方大夫过来了。”
老夫人一听,顾不上其他,连忙起身,把地方让了开来:“快快,方大夫,赶紧给我们大丫头瞧瞧,这腿上的伤严不严重。”
方大夫在客房里等了半宿,此刻终于看到了病人。
他年岁大了,倒也不必刻意顾忌什么男女之防,让屋子里伺候的人把柳明月左侧的裙摆卷了起来,露出伤腿,平放在凳上。
柳明月的左小腿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但是有些红肿,方大夫沉思片刻,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盖在柳明月的小腿上,然后伸手用力按了按红肿之处。
“嘶”
柳明月吃痛,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错位,但是有些轻微骨裂,不过只要大姑娘卧床休息,好好养上三个月,这腿还是能恢复如初的。”方大夫仔细查看了多遍,终于确认柳明月这腿没有大碍。
只不过姑娘家娇气,就算是骨裂,也必须得打上木板固定才行。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按着胸口,终于松了口气。
可柳明月却有别的主意:“方大夫,能不能劳烦您一件事儿,明日就与外面的人说,我这腿养不好了吧。”
“你在说什么胡话”老夫人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她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夜第几次被惊着了,“这话若是传出去,你想做个老姑子不成”
可老夫人话音刚落,转瞬间又明白了过来。
她把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请了出去,连带着方大夫,等屋里没人,这才颤着声问柳明月,“皎皎,你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与荣亲王的婚事了”
柳明月没有作声,点了点头。
她清白已毁,与荣亲王的婚事断然是不能继续的。但如果贸然与荣亲王退婚,以他眦睚必报的性格,她的下场估摸着还会很惨。
唯有一个办法,就是在不影响柳氏女儿名声的情况下,让荣亲王主动不要这门婚事。
眼前自己的腿伤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毕竟皇室定然是容不下一个不良于行的荣亲王妃的。
“可是皎皎,你有没有想过,被荣亲王退婚,你以后还能嫁着什么样的人家”老夫人声音发颤,她抓住柳明月的手,直捏得她生疼,也捏得她清醒无比。
嫁人
不,她已非完璧之身,根本就嫁不了什么好人家,还不如不嫁。
况且,只牺牲自己一个的婚事,却能护住祖母,护住整个柳家嫡脉,甚至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