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叶长凌闲聊几句,脸色苍白还在咳嗽看上去快要晕厥过去的玉姨娘又被丫鬟们扶走了。
良久，等到玉姨娘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中，梅香吐了吐舌头。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这种时候就病了，没点问题谁信。”梅香小声嘀咕。
“梅香，不可胡言。”闻言,叶长凌敲了敲小梅香的脑袋。
“本来就是嘛。”梅香捂着脑袋撇嘴，她可是知道的，玉姨娘身边的鸳鸯姑娘总是在她面前说春桃的坏话,还不是因为春桃是老夫人那边的,鸳鸯是玉姨娘带来府上的,平日里两人也没什么交集怎么会生出嫌隙,必然是玉姨娘授意的。
“自花姨娘那件事之后，老夫人身子不好，一直都是玉姨娘帮着管家的，天花这么大事情，玉姨娘一点风声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梅香争辩“而且偏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而且生病的还都是……说不定这事就是玉姨娘……”
“梅香。”叶长凌皱眉“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随便断言。”
“少爷您也说没有是没有证据，少爷您明明也有所怀疑。”梅香委屈巴巴。
“还学会举一反三了？”闻言,叶长凌没忍住，被梅香气笑了，不过梅香说的确实没错，这件事,太过于蹊跷了。这里是京城，天花这种烈性传染病，若是被发现，早就闹起来了，首先发病的是个小丫鬟，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底是从哪里接触到这个传染源的呢？
“那可不。”听到叶长凌的话，见到少爷不再生气她的顶嘴，梅香又活泼了起来。
“这可是楚先生教的。”梅香说出楚先生三个字的时候，声音轻了些许，脸蛋更是红扑扑的。
“楚居士就教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平白无故怀疑人？那下次见到居士我可要好好说一说这件事。”叶长凌揶揄。
“不是不是，楚先生教梅香读书可以明理，让梅香多读书。”听到叶长凌误会，梅香赶紧辩解。
“居士都让你看了什么书？”听到这话，叶长凌倒有些意外了，梅香不爱读书他是知道的，为了让小姑娘习字就费了他不少精力，后来看小姑娘实在不喜欢就放弃了，没想到楚正霁竟然能让小姑娘读书。
“楚先生让梅香读史记，还有四书。”
将便宜爹这边的事情暂时安排好了之后，叶长凌又去瞧了他那三个便宜徒弟。
府上发生这么大事情，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叶府封禁，出不去只能干着急。见到叶长凌来找他们，立刻围了上来。
“老师。”三人恭敬的行礼，都有些惴惴不安。
“府上的事情你们想必也知道了吧，圣上鸿恩，决定今次重开科考，我有意送你们去庄子上温书，可有别的想法？”到底是叶府的事情，连累这三个家伙感染了天花误了科考是小，若是因此送了性命或者在脸上留疤一世不得参与科考，就是他的罪过了。
听到叶长凌的话，沈天路三人立刻应是。
见状，叶长凌也不说什么“即使如此，你们速速准备，下午时就与我祖母一起去庄子上暂且住上一段时间吧。”
叶长凌刚准备离开，听懂叶长凌话中含义脑子最活泛的郁高洛有些错愕“老师，不与我们一起吗？”
“府上病了不少人，此处还需留我主持大局，你们快些准备吧。”不仅是老祖母，玉姨娘还有叔婶那两房，都得把他们送出去。
不过为了防止有人感染，还是让他们隔离居住。
叶长凌从沈天路三人的房间走了出去。
“赵大。”叶长凌喊了一声。
“凌少爷。”一直跟着叶长凌的赵管家立刻上前。
“我记得你说过，最先发现患病送到庄子上的丫鬟，其实是从我院里出来的？”侍候叶长凌的一个三等丫鬟，平素在院里做着最基础的活，不过因为叶长凌大部分时间都不住在府上，是以叶长凌身边的丫鬟们工作都很轻松。
“这可就奇怪了，怎么就她一人生病了。”低等些的丫鬟们都是住在一起的，若是有一人感染，其他人应该也跑不了就是了。
“这……”赵管家闻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且随我去看看吧。”
……
另一边，玉姨娘的住处。
被丫鬟们搀扶着躺在床上，等其他丫鬟都出去之后，鸳鸯关上门又立刻返回床边，而这时面无血色几乎晕厥的玉姨娘却又坐了起来。
“小姐。”鸳鸯替玉姨娘递上茶水和糕点。为了能装的像一些，这段时间玉姨娘三餐都未曾吃过什么，对外也只是说姨娘胃口不好，将糕点全赏给她了。
“如何了？”玉莺儿略微用了些糕点之后，如是问道。
“似乎去了那三个秀才处。”
“也是应该的。”玉莺儿点头。又懒散的靠在枕头上。
“小姐，只是不知道凌少爷能不能发现，要不我去……”想起那些被放置在叶长凌院里的证据，鸳鸯有点担心不会被人发现。
叶长凌他们所想的不错，既然玉莺儿能将诺大的叶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又怎么不会发现花姨娘那儿的不对劲呢。
事实上从花姨娘陡然大发善心替身边丫鬟求恩典的时候，玉莺儿就有点疑虑了。
她与这叶花氏也算明争暗斗了几次，花姨娘其人，老夫人与老爷当局者迷不知她是什么人，玉莺儿还看不出来么？
让人留意之后，果然发现了些许首尾。
随后不过是小小的推波助澜罢了。
“不必了，记住，这事原与我们就没什么关系，也绝不知情。”玉莺儿摇头否决了心腹丫鬟的想法，如是叮嘱道。
“知道了，小姐。”
一切都是那女人心思狠毒自作自受，她玉莺儿不过是意外病了些许时日罢了。
……
有了些猜测之后，叶长凌很迅速的找到了证据。
不过不是在那患病丫鬟房间里找到的，而是在梅香的房间里。就放在梅香的枕头里面的，一件明显是破旧衣服上裁剪而来的碎布料，上面还有陈旧的淡黄色污渍与血渍。
叶府还不至于亏待下人到这份上，让丫鬟们枕头里填充这种东西。更何况还是叶长凌院里最有头脸的丫鬟。
接下来便是彻查来源，这枕头是梅香一直用的，不过这明显后补上的针脚却不是梅香的。针脚绣法这种东西，派别繁多，小丫鬟们有的是被买入府前跟着家里人学的，有的则是进了府偷着学的，这针脚，年长些的嬷嬷们一认倒也能够认出来。
梅香枕头上后补上的针脚是患病的那个小丫鬟偷偷绣的。
线索到这里看似又断了，然而叶府虽然人多，但也眼杂，下人们生活的圈子只有那么大，有些事，做的再如何天衣无缝，也总是有蛛丝马迹留下，威吓与重赏一下，就什么都问出来了。
叶长凌没去管，很快，赵管家他们也就查到了叶长凌奶嬷嬷头上，碎布料是‘叶长凌’的奶嬷嬷带进来的，患病的丫鬟与奶嬷嬷有旧，替奶嬷嬷放的，之所以染病大约是因为直接接触了那些布料，当然奶嬷嬷的主要目标其实是叶长凌，只是因为叶长凌的房间丫鬟们时常打扫整理，反而不敢乱动。
人证物证具在，奶嬷嬷只痛哭求情说她不知，只说是她一时鬼迷心窍，信了花姨娘说此物可以给叶长凌保平安的鬼话。
倒是对她得了花姨娘多少钱财以及被许诺的叶长凌死了叶长钰袭了爵之后的好处，闭口不言。
而梅香看到她枕头的东西，又得知了一切，脸都白了。
她趁着其他人不备一把撞向了奶嬷嬷，边哭边叫“你害我，你害我，要是害了少爷可怎么办啊。”
旁人都不敢去拉。
虽然奶嬷嬷说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唯一接触过的丫鬟现在还在庄子里等死。
傻子都知道那些脏兮兮的布料有问题。
只是将布料缝在枕头里，就病了，那每夜都枕在那枕头上的梅香……
奶嬷嬷似乎也惧怕这一点，被梅香打了，也只知道喊救命，拼命护着自己不敢与梅香多做接触。
最后还是叶长凌将梅香拉开的。
“别闹了。”叶长凌将小梅香拽了起来“你无事，真若有事，现在早就在庄子上躺着了。”
“把她绑了，先关到佛堂里，等这次风波过了，直接送官吧。若是官府问起，直说谋财害命就好。”叶长凌这么吩咐了一句，奶嬷嬷还想求情，却被堵了嘴拉走了。
这次也是他的失误。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一直忽略了这奶嬷嬷，导致她竟怀恨在心了。
“去告诉老夫人一声吧。”叶长凌叹了口气。
他该去见这位花姨娘了。
……
花姨娘如今在叶长钰的房间里。
叶承祖病倒了，叶长钰这边也被发现染了病。
叶承祖尚且无人照顾，更遑论叶长钰。
倒是花姨娘听闻，竟然直接闯了门禁去寻叶长钰，老夫人闻言，也只是念了句佛叹了口气，随她去了。
因为有人照顾，同时还胜在年轻，叶长钰的情况显然比叶承祖好许多。
叶长凌一行人来到门口的时候，花姨娘正在给叶长钰喂药。
叶长钰也发了疹子，密密麻麻的，很容易引起密集恐惧症之人的不适。
见到叶长凌来了，花姨娘一愣，随后又继续喂药。
叶长凌是单独见花姨娘的。
空荡荡的正堂，梅香一行下人都等在外面。
叶长凌站着，花姨娘坐在侧位，她看上去有些憔悴，衣衫与头发十分凌乱，眼睛下是重重的青黑，早已瘦的不成人形。
与一年多前，在叶长凌这具壳子生母叶杨氏头七葬礼上，那漂亮婀娜的中年美妇人全然不同。
“你不必想着让我也染上。”叶长凌瞧着她局促握在一起的手指“若是我能染上，早就被传染上了。”
听到叶长凌的话，花姨娘僵硬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瞧着叶长凌。
不知道是惊讶叶长凌看出了她的想法，还是在惊讶叶长凌话中的含义。
“你知道人痘吗？我之前曾经种过。”其实是牛痘，一年多前，他为了喝牛奶买了几头牛，可惜不是特殊的奶牛，产奶量并不高。不过闲来无事，他倒是趁机替自己以及梅香他们都种了牛痘。
毕竟机理并不复杂，感染牛痘并不像感染天花那样，风险过高。
“此事到此为止，钰大哥那边我已经吩咐下去不要他知晓了。”叶长凌揉了揉额角。
现在还有更麻烦的事情等着他，府上病的这些许人，寻常大夫能不能治是一回事，敢不敢来治又是一回事。
他总不能再去找楚辰熙或者楚辰熙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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