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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康朱皮开始讲《墨子》,受二姊耳濡目染的李始之也起了兴趣,过来帮忙康朱皮做小试验。
两人先用秤的平衡解释了杠杆和“力”的关系,讲解了为什么秤锤位置不同,所量重物也不同,秤杆却能在“力”的作用下保持水平,还尽力地解释了费力杠杆与省力杠杆的关系。
“力如气,人看不见,但无处不在,风为什么能吹动落叶,是因为力,谁人能见到风,但世上没有风么?秤砣天平,石头落地,马拉大车,刀斧劈树,弓弩射箭,这些事物虽然都不同,也不一定有人参与其中,但却都有‘力’,力看不见,但作用于万物内外。”
康朱皮做了一个又一个演示,又把秤交到亲卫手中,让他们自己体会其中要领。
李始之则做了个简化版的砲,就是将木片叠在一起,上面横置一木片,一端放石粒,手按另一端,石粒即凌空跃起,康朱皮蹲在地上,指着“砲”耐心且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就像秤砣向下坠,带动秤杆一头高一头低,是力在起作用。拉砲的人一齐用力,众人之力就如同李郎食指用力往下按,通过砲索传于砲梢,就是这木片,前端下坠,尾则相反往上冲,这往上冲的力作用到网兜内,再传给砲石,砲石就飞向敌人了。抛石机便是按照这样的原理制成。”
“好了,别光看着,都来动手试试。”看着汉胡亲兵一个个似懂非懂的样子,康朱皮也不再多费口舌,让他们排好队来轮番实验,体会抛石机的原理,再让他们仔细看那几台抛石机的工作过程,进一步加深印象。
试了一遍简易抛石机,康温汉若有所思,过来扯着堂哥的袖子,兴奋地说:
“渠帅,渠帅,是不是有个叫‘力’的大神,还是说‘力’就是胡天神的礼物?”
“不,力是自然存在的,”康朱皮立刻摇头,摆手,斩钉截铁地否认了堂弟的迷信说法,让康温汉露出了小孩没得到表扬后的失落之情。
紧接着康朱皮站起身来,扶住堂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用在场诸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
“鹰雀非人,却能飞上天,这是力的作用,难道我们拜了神,就能拍手肉身飞上天么?那些不拜胡天,也不拜力神的中夏之人也有力,他们发明了抛石机,羯人却不会用,为什么?这证明力本就充斥于天地间,不以诸神之意志存或废。我知道这些,也无非是中夏先贤在书里教给我的,而中夏先贤如何知道这些知识的?那便是按照我教你们的道路,从投石机开始,从打狼开始,先观察天地间的万事万物,产生想法后,再动手实验想法是否与之相合,最后总结成知识。”
“此所谓,格物致知!”
康朱皮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一句,嗓音陡然高亢起来,仿佛攀上了太行山顶,在峰巅喝叫道,不仅康温汉慑于康朱皮这番喊出来的惊世骇俗之言,顺从地走到一旁抓着头发思考,其他的亲兵也沉默不语,似乎被过多的信息量冲击了大脑,反应不过来。
李始之和李道之面面相觑,李始之的感受最奇怪,他当场就凑过去,神情古怪地指出“漏洞”:
“康郎,你说的不对吧,郑《礼》是这样解释格物致知的:格,来也。物、犹事也。其知于善深,则来善物。其知于恶深,则来恶物。言事缘人所好来也。也就是说,先致知,即人了解善恶是非,善恶是非的事情就会随着人的想法而到来......”
“我这也是一种说法嘛,”康朱皮摊开手,他并不反驳,而是神色自然地答道:“孔墨皆是圣贤,见到了一样的人间,为何却有两种学问?儒有大道之行,墨有圣王之道,天师道更是以道为名,这道到底是一种还是三种,不都有说法嘛!对同一种事物和同一段文字,人与人不同,人人的想法皆不同,何必强求一致,更何况我又不准备靠读经做官。”
李始之也笑了,摇摇头,说道:“康郎还是没正面回答嘛,还扯到天道和王道上去了,真该找我阿姊,和康郎促膝长谈,讲墨论道,不亦乐乎!”
话音刚停,李始之就看到康朱皮身旁的米薇神色不悦,康朱皮更是眯着眼睛,一脸“你这家伙胡说什么”的表情,身后还有人扯自己的衣服,回头一看是挤眉努眼,示意他说错话的李道之,便赶紧改口:
“若阿姊还在人世就好了,可惜啊,可惜啊。”
“管住嘴巴,李郎,少开你姐的玩笑。”康朱皮迈开大步,走到众人之前,长叹后,显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带着低沉的自言自语:
“比起和你阿姊谈墨论儒,还有讨论格物致知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更希望有人能完成我一个小小的心愿。杠杆两边不一样长,却能平衡,我知道是力的缘故,但是否有一公式能表示?能否凝练成三三得九,四四一十一这样万古不易的算式?这便是我所求的了,很简单,也很难,因为根本没有科学仪器啊,这完全还是奢求啊。”
老家臣李道之盯着康朱皮,眸子里射出光芒来,想凭他数十年与各种胡人打交道的经验,照一照康朱皮,看看到底是怎么一个人。
实在太奇怪了,他不像李道之见过的任何一个胡人。从五月份他夜间拜访郎主,付出全部家产只为组建义军开始,康朱皮就成了一个谜,而随着平贼战事的进行,康朱皮之谜的谜底不仅没有揭晓,反而越发的错综复杂。
说他有野心,图谋不轨?康朱皮从没有保存实力,在每次危机关头都能看到他披坚执锐,冲杀在一线,突击郝散那次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以至于自己命悬一线,这是胡人的轻生之举么?他将最大的军功白白送给李俭,只想换上党百姓一个太平。壬子日帮助二女郎逃离李廿魔爪,又为一个普通老兵报仇,康朱皮更是将身家性命置之度外,因为走漏一点风声都会导致康朱皮几个月以来的努力付诸东流,颇有点舍生取义的意味。
说他是未开化的胡人,他读《墨子》,喜《诗经》,整日在堡中求借《史记》、《汉书》、《左传》。他不仅自己能读会写,还一有空闲就教黔首黎民读书认字,讲的例子全是中夏先贤英雄豪杰的故事。李道之旁听过好几次康朱皮的教学,每当康朱皮讲到大禹治水、汤武放伐、百家争鸣、五霸崛起、始皇扫一国的往事时,都眉飞色舞,声情并茂,令听众心驰神往,若不是他相貌类胡极深,光凭康朱皮一口一个“我中夏”、“我中国”,李道之真是要产生他不是戎狄的错觉了。
说他心慕王化,一心入夏?他又拒绝和五部匈奴贵酋名王那般读经知礼,不学易不学书,还在穿裤子坐胡床,今天更是讲歪理,直接曲解“格物致知”,可是他从哪知道这词的?
看不明白,武乡的山沟里怎么会出这么一个人物?
“城破了!城破了!”
随着坞堡的大门被冲车突破,羯胡小帅们带领突击队齐声大喊,把众人思绪拖回战场。乱糟糟的家旗猎猎飘扬,羯胡一窝蜂地涌向羯胡守卫的坞堡,将战斗推入最后的阶段。
“儿郎们,随我前进!”康朱皮第一个跳上坐骑,抽出他那口名刀,太阳照耀下,刀光粼粼,锋刃直指大门,麾下亲军皆齐喝“有”,依序列队,紧跟渠帅而进。
——
“元康四年八月,王钧试格物致知,见东河沟村民以桔槔取水,石坠竿头落而杆尾桶起,猜其理与人曳抛石机同,又见辘轳,摇柄绕绳便能提起水桶,触类旁通,以其与连弩砲之绞盘同理。
后我集合群匠以验王钧之说,合二物,得‘桔辘砲’,又因王钧字曰伯衡,名之为‘伯衡砲’。
史佚作辘轳,墨子晓杠杆,子贡知桔槔,所谓‘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如佚汤’。今我中国北地,无村不有桔槔,无乡不用辘轳,王钧见而得伯衡砲,以此攻城略地,掷石如雷,无坚不摧。此不是继承先贤之知,格物致知之果,人智人力之功,难道还能是什么天赐神授的么!”——《往事录?卷十四·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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