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秦天甚至觉着,等他老了,临死之前,会语重心长的子嗣说道
——万万不可为了吃虎而扮猪,时日久了,老虎吃不吃的成,不好说。自个儿却会变成真正的猪,什么狗屁隐忍,那都是一纸空谈,该展露锋芒之时,切莫犹豫才是。
旁人忆起当年,那都是意气风发,唯独秦天,只余一把辛酸泪。
不足道也。
秦天正在心中咒骂宁钰,却不想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脆嗓音。
“哥,你伤势还没好,怎么下床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推门声。
秦苏苏快步走来,满眼责怪。
秦天微微颔首,“我......”
他刚说出一个字,便瞧见慢悠悠跟在秦苏苏身后,一脚跨入房门的宁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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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宁不凡微微一笑,拱手道:“一别数载,再见之时,依然是当年模样。”
这话倒是不假。
两年前,宁不凡走出万京之时,秦天正躺在床榻奄奄一息,头上包满了白布,如今再次相见,这秦天仍是满头白布。
闻及此言,秦天忽而低眉。左右看了看,“我刀呢?”
若儿疑惑道:“少爷找刀做什么?”
秦天云淡风轻道:“砍死个王八蛋。”
“哥!”
秦苏苏瞪了秦天一眼,“宁公子是来赔礼道歉的,你怎么能说出如此粗鄙之言。”
秦天凝噎,指了指自个儿头上缠着的白布,“我粗鄙?”
宁不凡板着脸道:“秦少,万万不可如此折辱自身,宁钰瞧着......心疼啊。”
秦天冷笑两声,抓起桌子上的药罐,猛然砸向宁不凡,“心疼你姥姥!”
药罐未至,罐子里的黑褐药水却四散而来。
宁不凡淡淡一笑,探出一手,做揽雀之势,微微上抬,将要覆面的药水忽而凝结在半空,不得再入前半寸。
“宁公子!”
秦苏苏的惊呼声这时才传了过来。
“无事,”宁不凡动作不疾不徐,微微抬手,以问心剑意裹挟药罐飞来,平放掌心,另一手则伸出两指,往下轻轻一点,下一刻,凝结在半空的黑褐药水在剑意的牵引下,循序倒灌入药罐。
数息过后,这一只被砸来的罐子,便被宁不凡轻轻托起,复又递还给秦天,轻笑道:“伤势未愈,总是要喝药的,秦少心中有怒,也不要拿药罐撒气。”
这一手,震撼了屋子内的两个漂亮女子。
秦苏苏捂着小嘴,眼睛瞪得老大,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莫非是......仙人手段儿?
若儿则是有些畏惧的看了眼宁不凡,再以央求的目光看向自家少爷。
秦天嗤笑一声,接过药罐,“小妹、若儿,你们先出去,我与宁钰要说些闲话。”
若儿恬静点头。
秦苏苏犹豫少许,说道:“好。”
待两人离去之后,秦天面上的笑意在一瞬间收敛,平静看着宁不凡的眸子,问道:“宁麒麟,来我小小秦家,所为何事?”
天机榜首宁钰,名号‘麒麟’。
不过,向来没有人称呼宁不凡为‘宁麒麟’。
秦天唤出此名,也是嘲讽之意。
宁不凡面色依然平淡,拱手道:“这两年,宁钰对秦少多有得罪,此行前来,是要赔礼道歉的。”
秦天听到这话,皱了皱眉,本能得察觉到这话里,有些不对。
宁钰何等人物,不仅抵达一品巅峰之境,手中势力几乎遍布整个天下,会对他一个小小的秦家大少赔礼道歉?
秦天心思暗下,寻了张座椅,坐下后,斜睨道:“礼呢?”
宁不凡敛袖,与秦天对坐,缓声道:“昨日秦少以三千金买画,宁钰便赠还三万金,聊表歉意。临近傍晚时,我便知会棋阁店铺伙计去取,约莫数个时辰过后,秦少便能瞧见了。”
秦天闻言不喜,反而眉头紧蹙,“我妹子趁我昏睡之际,寻你去了?”
宁不凡为秦天倒了杯茶,笑道:“说了些话。”
秦天两指轻叩桌案,“说了些什么话?”
宁不凡如实回道:“秦少应该猜得到。”
若非获悉‘遮天’之名,他又怎会亲自来秦家?
秦天脸色一黑,“这臭丫头,我数次嘱咐她,让她切莫说出我的身份,却不曾想,我藏得如此辛苦,竟被她给我泄露了出去!”
其实,他并不意外,也并不气愤。
在他将自己的身份说与秦苏苏那一日,便有着借秦苏苏之口将这件事情,以最合适的方式,说给最合适的人听到。
整个秦家,几乎所有的侍卫,皆是他亲手安排。
这十余年来,在秦家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了如指掌,明里暗里,多少被安插进来的探子,都被他以各种手段除了去。
无论是秦苏苏,亦或是秦云,一言一行皆逃不过秦天的眼睛。
至于‘遮天’身份,在‘陈子期’成功占据之后,即便秦天满大街的去说自个儿是遮天,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而宁不凡却不同,他清楚的知道,遮天并非陈子期。
所以,秦天的话,在整个万京城里,除了司涯,便只有宁不凡能够相信。
在合适的时机,有合适的人,将事情说给宁不凡听。
这本就是秦天的打算。
秦苏苏或许觉得,她说的话,做的事,皆有自己心意。
但她的心意,却早被人安排好了。
譬如宁不凡,他应该会觉着,自己是在悄然之间,发现了秦天的身份,然后来到秦家,为的便是确认一番。
但他若是没有足够智慧的话,便永远不会发现,这都是秦天刻意安排好的事情。
秦府相会,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与聪明人相处,总是觉着舒心,但如果与多智近妖的人相处,便只能觉着深深的恐惧。
或许......当秦苏苏在某一日,真正相信自己的哥哥,是天机榜七遮天之后,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喜悦,而是遍体发凉。
秦天仍在装傻,皱眉道:“小妹不是不相信我的身份嘛,怎么还会将此事告诉你?”
宁不凡为自己倒了杯茶,轻缓道:“正是缘于不相信,才会将此事告诉我。”
秦天摇头失笑,“也是,我竟没想到这一茬,疏忽啊,疏忽。”
宁不凡会心一笑,没有说话。
他还真不信,堂堂遮天,会在这么一件小事情上,铸成如此大错。
不过,有些话终究是不好挑明的。
宁不凡便刻意忽略这件事情,直截了当道:“我们或许......可以谈一谈合作的事情。”
秦天轻轻旋转瓷杯,平淡道:“合作,首要的便是联手谋求利益、以此共赢。”
宁不凡轻轻颔首,“秦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却不知道秦少想要什么,不妨说来一听,宁钰也......”
‘吧嗒。’
不待宁不凡话说话,秦天伸手将瓷杯推开,身子前倾,凝视着宁不凡的眸子,轻声道:
“庙堂神器、皇帝之位。”
他的嗓音虽轻,却犹如雷霆激荡,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