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大公主知道,我在来有虞之前曾在有仍做过牧正?”思虑片刻,葛覃还是决定坦诚相待。
“听母后提起过。”
“我十二岁就做了有仍的牧正了,原本我以为是因为我放牧的牛羊格外强壮,才会被提拔为牧正的,后来才知道,原来有仍国的君上是我的外祖父。”月光下的葛覃,眼底有一丝自嘲闪过。
“你?你是夏后氏的。。”葛覃的话刚好验证了姚归宁此前的猜测。
“是的,夏后氏是我的先祖,其实早在八年前,就有人跟我说过了,但我那时还太小,完全不知道,我身体里流淌着的夏后氏的血液意味着什么,如今因为这丝血脉,不得不颠沛流离的逃亡,才感受到它的力量。”
葛覃说着话,轻轻的靠在了青草阶的岩壁上。姚归宁没有接话,只是略略低了低头。
“我自知能力有限,此前也从未想过要匡复夏朝,拿回祖宗基业,但自来到有虞,承蒙君上的赏识和大公主您无意中透露的喜欢,我的生活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寄希望于我这个夏后氏的子孙,可以为他们带来久违的美好生活。”葛覃的双手支在矮墙上,轻声叹了口气。
姚归宁自然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她对他,也是抱着这样的期许的。
“寒国主暴虐无道,百姓自然希望有像夏后氏那样的人,救民于水火之中。”
“我并无根基,虽说有仍有外祖父,但力量实在微薄。。”后面想要迎娶大公主,与有虞联姻,扩大势力范围的话,葛覃实在无法说出口。
“我倾慕葛庖正,是人尽皆知的事。”姚归宁如此聪慧,怎会猜不到葛覃话里的意思。
“大公主,我许不了你什么,前路也是荆棘坎坷,困难重重,硬生生把你拉下水,我。。”葛覃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手,暗夜里青砖的冰冷,透过拳头,传遍全身。
姚归宁看着略带愧疚的葛覃,走过去环抱住了他,头轻轻的靠在了他温热的胸膛上。
“我愿意的,无论前方是什么,我都愿意的。”
寂静的夜里,只有少女轻柔且坚定的声音回荡在耳畔,葛覃的心,仿佛被融化了一般,他抬起手臂,轻轻抱住了怀里的人。
“大公主,我。。”
“叫我宁儿吧。”
“宁儿。。”
“嗯。”
葛覃微微低头,将姚归宁抱的更紧了点,抚摸着她乌黑的秀发说:“无论结局如何,我定不负你。”
姚归宁抬起头,暗夜里一双灵动的眸子,囧囧有神,她踮起脚尖,一个吻轻轻的落在了葛覃的唇上。
“少主今夜之行,可还顺利?”伯靡和斟纶一直在等葛覃回来。
“还好。”葛覃说话时,眼中滑过一丝犹豫。
“大公主倾慕您已久,您只要说喜欢她,她想必也不会拒绝您的。”伯靡先生说着话,给葛覃斟来一盏茶。
“您没有告诉大公主您的真实身份吧。”伯靡递茶盏时问到。
“没有,只表明了喜欢她的心意。”葛覃低头喝茶,眼底有愧疚之意。
“那就好,我们现在的准备还不是很周全,还不方便让人知道您的真实身份。”伯靡欣慰的说着,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大公主答应嫁给您了?”斟纶知道这句话问的多余,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和有虞联姻的建议是他和伯靡先生一起提的,但他的心里,还有一些其他的期待。
“答应了。”葛覃放下茶盏继续说:“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快去安歇吧。”
葛覃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回味着刚刚月光下的那个吻。
他知道他喜欢大公主,但迫于自己的身份地位,他不敢靠近,如今,形势把他们推到了一起,虽是在伯靡先生和斟纶的强烈建议下,他才答应要主动迎娶姚归宁的,但此刻他还是开心的扬起了嘴角。
姚归宁送走葛覃,一出青草阶,就碰到了暗夜前来的寒浇。
“寒少国主暗夜里悄无声息的来有虞国主宫做什么?”
寒浇虽被抓了个现行,到也不慌,缓缓的说:“这四下无人的,大公主就不怕,我。。”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这是我有虞的主宫,我怕你做什么?”姚归宁嘴上说的平静,但还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想不到心狠手辣的大公主,也会害怕啊。”
“你到底来做什么?”姚归宁立住,低声呵斥到。
“大公主莫要生气,我这不是听说您因为在下送的纸鸢杀了一众侍女吗?我怕絮儿难过,来看看她。”寒浇的脸上依然带着几分笑意,在月色的衬托下,整个人都发着光,姚归宁看着他,不禁在心里感叹,还真是个望之如月的人。
“我这个妹妹是个小孩子的脾性,哭两鼻子就忘了,不劳寒少国主挂心,到是絮儿是小妹闺名,寒少国主数月前当众退了亲,这女儿家的闺名怕是不方便叫了。”
“这亲嘛,既然能退,那定也是能结的。”寒浇依旧笑着说,面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少国主把有虞和我妹妹当什么,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玩物吗?”姚归宁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愤怒。
“退亲的事,是我做的有些唐突了,不怪大公主生气,但在下对絮儿的情意,也劳烦大公主能体察。”寒浇说这话,对着姚归絮行了拜礼。
姚归宁冷笑了一声说:“你的情意?絮儿的婚事不由我做主,您好自为之吧。”说完话,朝自己的寝宫走去。
“大公主您可回来了,我这吓出了一身的汗。”阑珊看到姚归宁进殿,马上迎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吗?”
“那到没有,就是您去了这么久,这黑灯瞎火的,奴婢担心您啊。”
“在自家的宫院里,有什么好担心的。”姚归宁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面色凝重。
“虽说这是主宫内院,守卫森严,但难保有贼人不识好歹,暗夜来偷东西啊。”阑珊说着话,就去整理床塌了。
“还真有个贼人,不知好歹呢?”姚归宁很小声的笑着嘀咕了一句。
“大公主,您说什么?”床榻和茶案的距离稍有点远,阑珊并未听清姚归宁的话。
“没什么。”姚归宁笑着说。
“看您这么开心,就知道您和葛庖正的好事,怕是要近了。”阑珊边整理床榻,边笑着说。
“自古以来都有好事成双的说法,怕不只我一个人的好事要近了。”姚归宁笑着宽下外衣,躺在了塌上。
阑珊听不懂姚归宁话里的意思,只困的连声打哈欠,安置妥帖姚归宁,自己也去睡下了。
姚归宁躺在床榻上,先想到了葛覃的那个吻,然后眼前浮现的是比月光还要美上几分的寒浇,她转身默默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是妹妹,她的婚姻不能只靠喜欢。
她并没有很喜欢葛覃,只是从古籍竹简和父王与羲和的谈话里,看到和听到了些让她好奇的故事,她才开始注意葛覃的,到是那个寒少国主,还真的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本事,但那又怎样呢?她对任何人的喜欢原本就都掺杂着功利和目的。
第二日,太阳如往常般升起,姚归宁踏踏实实的让自己睡了个懒觉。
品酒大会越来越近,整个有虞都处在忙碌之中,有虞并不是国都,诸侯们不方便亲自前来,但各诸侯国的君主都派了使节来参加品酒大会,葛覃酒坊里的美酒也源源不断的被酿造了出来。从宫墙边走过,要是能赶上清渣出酒,那甘醇的酒香就会透过宫墙传来,好多百姓和使节们没事都会来闻一闻,然后更加期待品酒大会的到来。
虞思把品酒大会的举办场地定在了有虞国都城的中心广场上,使役们早已用木架搭好了擂台,十口陶制的圆形器物也早早被搬到了广场之中。
百姓们起先不知道这种器物叫什么,只觉得它腹大如牛,像翁又像鼎,后来一个白胡子老头从广场走过,告诉看热闹的人们,这个器物叫缸,大家便开始口耳相传了。
这个盛酒的器物是葛覃命人烧制的,他一直忙着酿酒和匡复夏朝的事,有庖正跑过来告诉他,人们管广场中间的那十个器物叫缸时,葛覃就随口说到,是的,那个器物就叫缸,缸就因此得名了。
葛覃和数十个诸侯国的庖正们,用了近一年的时间,酿造出了十种不同的酒,他觉得这十种酒包含了各诸侯国庖正们所有的努力和汗水,若要以酒的好坏来判定庖正们的辛勤付出,对每个人都不公平,所以他便与虞思商议,品酒大会那日,将十种酒装在十口大缸里,供各国使节和有虞国的百姓们享用,就不进行评判赏赐了。
这次品酒大会是因为寒浇对作秫酒的赏识才得以举办的,他自是早早的就来到了有虞,和虞思商量大会的具体细节,葛覃的请求,虞思也转达给了寒浇,寒浇就想出了一种叫行酒令的方法,来评判各诸侯国庖正们得到赏赐的数量。
葛覃和各诸侯国的庖正们,大多都是乡野村夫,哪里会什么行酒令,这个消息传了来,不仅要继续酿酒,也都开始琢磨起这行酒令的规矩来。
。牛牛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