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舒贵妃和徐常在双双瞪圆了眼。
二人皆不敢置信,一时竟忘了斗嘴,舒贵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扬起声调问那宫女道:“你说虞贵人此时被册封?可如今是晚膳时分,莫不是假传了消息?”
小宫女没料到舒贵妃也在偏殿,慌忙跪下磕头道:“贵妃娘娘明鉴,这消息是养心殿放出来的,如今各宫都传遍了。娘娘若是不信,只需随便抓个人来问便知了。”
舒贵妃眼底一沉,冷声命她的贴身宫女出去打听,心底却翻起惊涛骇浪。
六宫妃嫔皆以皇后为尊,如今皇后之位空缺,舒贵妃暂代皇后执掌凤印,打理后宫。
贵妃之下,便是妃位;再往下,就是嫔位。
亦是说,虞晚和舒贵妃如今只差了两级。这些日子以来,舒贵妃在后宫主事,她发号施令惯了,早已不愿有人爬到她头上来。若是虞晚有朝一日和她平级,或者一路成了皇后……
舒贵妃不敢再想下去,此时她的贴身宫女回了偏殿,福了福身回道:“启禀贵妃娘娘,奴婢方才连续向三人打听,皆说陛下口谕已下,虞贵人如今已是虞嫔,这消息应当是真的……”
“这,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徐常在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厉声道。
殿内无一人敢答话。
舒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她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徐常在,沉声道:“圣意就是如此,你再多问也是无用,且养好身子吧。”
徐常在置之不理,躺在床榻上嫉妒得眼冒火光。
“得了。”舒贵妃一看徐常在那模样,便知此人心里定是在想着如何对付虞晚,索性直言,“就算你想对付虞晚,此时也不是时候,不过本宫倒是能帮你一把。”
徐常在听见这话,仿佛不会游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她连忙自床上半撑起身子,急切道:“贵妃娘娘真能帮我?”
“本宫说话一向算数。”舒贵妃笑着看了眼徐常在,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等你身子好了,记得准时来翊宁宫请安,本宫便既往不咎。”
徐常在立时打算下地行礼,不料被舒贵妃亲自扶住,宽宏大量道:“免了。”
“多谢贵妃娘娘大恩大德,嫔妾定当没齿不忘。”徐常在满脸皆是惊喜之色,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踏上舒贵妃的船,虽然后者一定是在利用自己。可只要能夺得陛下的宠爱,哪怕如黑夜中的昙花一现,她亦甘之如饴。
没过几日,虞晚在悠雨轩行了晋升为嫔的册封礼。
陆贵人笑意盈盈地在一旁瞧着,她眼见着虞晚今日穿的那身湖蓝色吉服,只觉分外衬虞晚雪白的肤色,越看越是顺眼。
她们姐妹两人,终于有一人算是熬出头了。
等行完了册封礼,虞晚便换下了那身吉服。
这是内务府特意赶工做出来的,纹样处处精美非常,她自是爱惜,但实际上也没穿多久。
陆贵人拉着虞晚的手,两人一同坐下品着碧螺春。没过多久,各宫听闻了消息纷纷行动,这悠雨轩一下子热闹起来。
“虞嫔主子,翊宁宫派人送贺礼过来,贵妃娘娘特地准备了两套东珠头面,还望您莫要嫌弃。”
“奴婢是宜嫔的贴身宫女,特送来三幅名家字画,以及笔墨纸砚若干,主子知道您最好这些了。”
“还有奴婢家的主子如嫔……”
云袖在一旁看着各宫争先恐后地派人过来送贺礼,虽然知晓这是后宫沿用旧朝的惯例,可她此刻依旧笑得合不拢嘴。若放在平常,何曾见着这些妃嫔的贴身宫女如此放低身段的一面。
兰芷的腿脚如今恢复了大半,曹太医命她多多走动,于是兰芷此刻也站在悠雨轩殿内,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虞晚倒是面色如常,和各宫派来的那些宫女们说了一会子话便累了,便打发云袖在外面待人接物。
她自个儿和陆贵人一同躲进了内室,二人一同翻看起从宫外买来的话本子,只觉新鲜有趣,看得不亦乐乎。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云袖步履匆匆地掀帘走了进来,向虞晚禀报道:“启禀主子,太后娘娘那头,也派人送了贺礼过来,说是要让主子亲自打开……”
虞晚自话本子上抬起头来,她顿时收了脸上笑意,淡淡道:“拿来吧。”
兰芷端着太后娘娘送来的贺礼,小心翼翼地缓步走来,将那红木盒子放下。
虞晚不知太后的想法,略一拧眉,便伸手打开了盖子。她希望里面有这个月该领的那粒药,若真是这般她就能轻松许多,也能说明太后对她没有什么其他要求。
然而,那盒子里面只有一支红宝镶嵌的步摇。
虞晚抬起那支步摇瞧了瞧,只见硕大的红宝在殿内熠熠生辉,色泽竟是比舒贵妃前些日子献出的那一对还要好。
陆贵人惊讶地睁大了眼,她也是头一次见如此漂亮的红宝,忍不住夸赞道:“早些便听说太后娘娘极为宽宏,这次为了晚儿妹妹可真是下了血本,竟连这等稀罕之物都拿了出来。”
虞晚的视线落在那盒子内,她放下那支步摇,把那盒子翻了个底朝天,结果都一无所获。
她静默一瞬,随即才调整好心绪,笑着回了陆贵人道:“姐姐说的极是。”
陆贵人原本想逗虞晚开心,此刻看出了虞晚的心事,便笑着打岔问云袖道:“外头可还有人送礼来了?”
“还有几位主子也送了礼来……”云袖一五一十地列举出各宫送礼的礼单,她自幼记性很好,此时复述也不在话下。
不料就在此时,外头突然走进来一位小宫女,朝虞晚禀报道:“主子,徐常在也派人来了,说是让您亲自出去瞧瞧。”
陆贵人一听便蹙起了眉:“要让虞嫔亲自出去瞧瞧?这小小一个宫人,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小宫女低下头讷讷道:“奴婢也同她这么说了,奈何这人似乎执意要见到虞嫔主子,否则便不肯走呢。”
虞晚挑眉,不知徐常在这次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她若是不出去,万一徐常在派人传她仗势欺人该如何是好?
可她若是出去了,万一又中了徐常在的套呢?
经过好一番左思右想,虞晚最终还是问道:“是何人在外间?”
“应当是徐常在那儿的宫女榆叶,瞧着瘦瘦小小的,奴婢曾经和她说过几句话,她声音细声细气的。”悠雨轩的小宫女老实答道,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虞晚。
虞晚听后心想,徐常在莫不是派了个腼腆的宫女过来。
“那便出去瞧瞧。”
榆叶立在外间,手里端着一盆红珊瑚盆景,她不时东张西望,见虞晚迟迟未曾现身,眼底闪过一丝忐忑不安。所幸后来终于听见内室传来一阵脚步声,榆叶竖起耳朵听见了,此刻忙打起精神,朝虞晚行礼道:“奴婢参见虞嫔主子,徐常在听闻您晋了位份,特地选了一株上好的珊瑚树,命奴婢送来。”
“起来吧,把珊瑚树放下便是。”虞晚不欲为难一个宫女,早先见榆叶独自端着一大盆珊瑚树,她心里便有些好奇,“这么重的物事,你家主子就派了你一人过来?”
榆叶腼腆一笑道:“是,徐常在怀了陛下的子嗣,身边缺不得人,便只让奴婢一人过来。”
说罢,她轻轻放下那珊瑚树盆景,不料她一个不慎,竟把那盆景放到了桌角,松手时便摔了下来,那些红珊瑚立时碎在地上,弄得满地都是,不少碎片还飞溅出来,有一片飞过虞晚身边,差点就要划伤虞晚光洁的脸蛋。
陆贵人见此忍不住斥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徐常在派你过来是做什么的?!”
她此时生气情有可原,照理宫女们放下物事时,都会放在桌案中央的位置。可偏偏就是这个榆叶,把珊瑚盆景放到了桌角,那般大的一株红珊瑚,碎裂开来后果不堪设想,幸亏她和晚儿妹妹运气好,身后几个悠雨轩的小宫女也相安无事。
“呜呜……”榆叶的双手被飞起的碎片划伤了几道,她却毫不反省自己的过错,两行泪水自眼角滑下,委委屈屈地哭道,“奴婢并非有意的,贵人何必如此训斥奴婢!”
“你!”陆贵人被她气得不轻。
虞晚轻瞥一眼满地狼藉,今日本是她行册封礼的大好日子,她深吸一口气,沉声命令道:“云袖,你快带她去包扎一下,再送回徐常在那儿,万不可出什么闪失。”
云袖皱了皱眉,今日分明就是榆叶这个搅事精在作祟,主子却还这般好心。
可碍于虞晚的命令,云袖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了,于是小心翼翼地走过那些碎片,朝榆叶道:“跟我来。”
榆叶本意是让虞晚在殿内发作,最好是让所有人都瞧见,这样徐常在交代给她的任务就完成了。可榆叶未料到这位主子如此冷静,一时也不好再演下去,唯有低着头跟在云袖身后走了。
虞晚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兰芷,今日其实是兰芷第一天回到她身边服侍,不想竟出了这样的事,虞晚便询问她道:“没被伤着吧?”
“奴婢无事。”兰芷皱了皱鼻子,她虽然这些日子卧病在床,却也不是什么都没听到的,一时气道,“这徐常在派来的人一看便不安好心,指不定想着如何害主子呢。”
虞晚听后笑了笑,道:“是啊。”
连兰芷都看得出来的事儿,她心里自然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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