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是不愿意么?”
姜知津瞧着她紧闭的眼睛,眼中有一丝笑意,声音却甚是委屈,“姐姐要是不愿意,我们就不玩了吧……”
他甚至松开了她的手,眼睛也垂下来,一脸黯然。
温摩最瞧不得小津津难过了,连忙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且还开导自己——又不是没干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们毕竟是夫妻,她到底紧张个什么劲呢?
再说了,明明说好的事情,她能说话不算话吗?
开导完毕,温摩深吸一口气,掳起袖子,准备开干。
就在这时,窗外遥遥地传来一点动静。
好像是正房那边有人吵闹。
她下意识想起身去看看,手被姜知津按住:“姐姐,你的正事还没做,为什么要去管别人的闲事?”
温摩一想也对。
正房是古夫人的地盘,会闹的大概也只有温如一个,不过温如就算闹到天上去,古夫人也有本事把她拽下来。
果然,那边的动静很快就平息了。
而这边的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温摩才知道自己错了。
昨天晚上正房的喧闹不是因为温如,而是因为傅嬷嬷。
大理寺卿李严亲自登门,带着人把傅嬷嬷押走了。
“江福的院子里挖出了骸骨,江福下了大牢。”
一大早,温岚就把温摩唤到了书房。
昨天,大理寺的捕快带人捉拿盗贼,无意中追入江家,并发现了江福埋在院中有骸骨,江福当场被逮捕。
江福百般抵赖,死不认罪,不过他嘴上叫得虽响,身体却很诚实,还没有正式动大刑,便把什么都招了。
他原先的供词说的是同古家毫无瓜葛,只是古家刚好出售那套宅子,他趁便买下来而已,买卖之后一拍两散,不久他的生意不大好,手心急需银钱周转,于是就把宅子卖了。
但这次下狱受审之后,他死活说不出那些骸骨的来历,情急之下,被李严逼问出了真相。
原来那傅嬷嬷是他同母异父的姐姐,有一日说有件优差交给他,要他带上户籍坊帖等文书去买一所宅子。宅子的原主是古家二爷,一切都是傅嬷嬷居中牵线,他一文钱没花,上了趟衙门便把拿回了一张属于自己的房契。
然后过没多久,傅嬷嬷又让他带上文书再上了一趟衙门。这一次是卖宅子。
买家徐广他并没有见着,来交接的是徐广一个手下人。
江福办的差就是上了两趟衙门办文书,然后傅嬷嬷便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说是上头的赏钱,同时还交代江福,不管谁问起,都外只说是正常买卖,这里头的名堂一概不许向人提起。
如此轻松便大赚一笔,江福自然守口如瓶。
但这突然冒出来的骸骨让江福方寸大乱,比起杀人害命的大罪,当然还是假装买宅子卖宅子要轻得多,遂全招了。
温摩对其余事情大约都已经猜到了,独独对这骸骨百思不得其解。
大理寺已经查了几轮,陈山海前天晚上还翻过,全都一无所获,怎么昨天捕快们抓个盗贼,这骸骨就从天而降了呢?
而且她来没来及试探古夫人,江福就全招了,傅嬷嬷就被抓了?
感觉有点奇怪。
好像是为了补偿她上辈子的凄惨,老天爷给了她双倍的幸运,她但凡想做点什么,还没开始动手呢,事情就自动解决了。
温岚问道:“你杀徐广,一是为救人,二是是为给姜知津夺权,可如今事情牵扯到了古家,又是为了什么?”
温摩一怔:“父亲不会以为这是我的安排吧?”
“难道不是?”温岚也一怔,“你前天夜里去了江家,昨天上午江福便入狱。只是为何要扯上古家,扯上傅嬷嬷?我们同古家是姻亲,傅嬷嬷更是我们府里的人,这岂不是将我们侯府拉下水?”
“当然不是我,我还没这份能耐。”温摩道,“不过若真做了什么坏事,父亲难道要替她隐瞒么?”
温岚没有说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父亲担心的不是傅嬷嬷,而是夫人吧?”
“不可胡说!”温岚喝斥道,“夫人贤惠良善,一心向佛,这事同她绝无关系。”
温摩从他的紧张中看出了他的虚弱。
仆从就是主人的一只手,仆从做了坏事,主人很少能保住清白。
所以徐广一被定罪,姜知泽的声名便大受影响。
傅嬷嬷有事,古夫人只怕要开始着慌吧?
很好,现在不需要她自己去查探,大理寺会帮她把一切查清楚。
温摩借口姜知津闹着要回宫,趁便跟温岚告辞,离开的时候,最后道:“父亲别担心,侯府的姻亲可不止古家,还有姜家。”
“你不懂。”温岚坐在书案后,眉头深锁,“你可知道姜家和古家是什么样的门阀?几百年了,他们是平京两棵参天大树。现在有人想动这两棵树……这是想把京城翻过来啊……”
徐广一案,只不过是个引子。
一切,还未正式开始。
温岚叹了口气望向温摩。
温摩站在门口,背后是乌云密布的天空,风雨欲来。
“阿摩,京城很快就要不太平了,你计划的那件事须行暂时停下来,不然京城的情势云谲波诡,不论你我,稍不留神便要粉身碎骨,永世不得翻身。”
温摩望了望外面的天色,眸子清朗,声音清晰:“父亲,我觉得恰好相反,情势越乱,我们便越有机会。”
温岚深深地望着她。
她就像一只已经蓄满了力的鹰,振起翅膀,只待风来,便要扶摇直上,翱翔九天。
温摩着急回宫,是为了找风旭。
“江福院子里的骸骨是你安排的?”温摩劈头就问。
风旭看了一眼在廊下玩蝈蝈的罪魁祸首一眼,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殿下,”温摩对他刮目相看,“你生得这么文雅温柔,居然能做出这种无耻之事,当真是大有可为。”
风旭:“……”
人生头一次收到这种赞许,风旭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心情颇为复杂地客气两句:“哪里哪里。”
温摩又问了几句案件详情,风旭一概答得含糊,最后道:“案子就交给李严吧,他是行家,等有了结果我再告诉你。”
温摩也没有多作纠缠,点点头,出门向姜知津招招手:“津津走啦!”
姜知津收起蝈蝈笼子,露出灿烂的笑容,走向温摩身边。
两个人牵着手,踏着夏日盛烈的阳光,嘻嘻哈哈地离开。
风旭在窗内看着两人的背影,摇摇头,替温摩叹了口气。
真正人不可貌相的人就在你身边啊弟妹。
徐广一案自一开始就吸引了全城人的视线,它就像是鞭炮的引线,一被点燃,每隔一阵就能听到一个惊爆的声音。
古夫人贴身嬷嬷涉案入狱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
很快,古家二爷被请到大理寺喝茶。
一时间,无论是贵人的筵席还是百姓的小摊,人们谈论的都是这个话题。
温摩一是专心等大理寺的第一手案情,不屑于听这些小道消息,二是她最近实在太忙,忙得没空理会这些消息。
宜和自从那一晚击退黑衣高手,不单重新觉得自己是个用刀高手,认为自己迟早会天下无敌,且还生出雄心壮志,认为自己的本领这样高强,单只是一个人练会,实在是暴殄天物,不如教会大家一起练,也算是造福众生。
这个众生是不幸的羽林卫们。
说白了就是公主一个人练刀觉得有点无聊了,想找点乐子。
宜和把达禾叫过来,道:“上次的比试不算,你敢不敢再跟我比一比?”
达禾哪能受得了“敢不敢”三个字,当即就道:“怎么比?”
比法很简单。
殿内的羽林卫共有二十人,宜和将他们分作两队,她带一队,达禾带一队,每日操练,每三天比试一次,赢的人可以向输的人提一个条件,输的人需要无条件服从。
两人起先是自己领着人浑练,练完发现好像不行,于是宜和来找温摩,达禾则去找陈山海,算是充作教头。
内伤初愈,尚不能真的动手,但指点江山全无问题,听说规则之后,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赢的人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温摩大概猜到了他在打什么主意,淡淡道:“想都别想。”
宜和看看温摩,又看看陈山海:“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在说……大人的事情。”陈山海笑笑,“公主,你还小,你不懂的。”
宜和恼怒:“谁说我小了?再过十五个月,我就及笄了!”
“哇,”陈山海肃然起敬,“那可真不小了。”
宜和被他夸张的表情弄得更加恼火,扬起木刀就向他劈过去。
陈山海虽未大好,但应付一个宜和还是不在话下,一面闲闲地拿木刀挡住横劈竖斩,一面笑嘻嘻向温摩道:“人嘛,总要有点梦想——啊!”
最后的声音变成一声惨叫。
一柄木刀戳在他的胸口,正是上次受伤的位置。
“你……”
陈山海捂着胸口,一点血丝溢出嘴角。
握刀的手白皙修长,十分好看,再往上,是一张天真无邪的面庞。
“做太多梦不好哦。”姜知津歪了歪头,笑得眉眼弯弯,“会伤身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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