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到底谁在哄孩子?
据盛钊对刑老板的了解,他老人家平生的爱好不为别的,就喜欢听别人说他好话。不管他原本的态度咋样,只要说两句软乎的,夸夸他,他心情就能马上回暖。这招盛钊百试百灵,几乎没有落空的时候。
然而这次,盛钊的刑应烛观察日记显然有了一点偏差。
刑老板整个人淡淡的,既没有接受这句恭维的意思,也没有因沉午夸了他两句而对他客气点。
恰恰相反,他看起来还很不满意的样子。
“只给我行礼?”刑应烛反问道。
沉午愣了愣,下意识看了一眼盛钊。
盛钊被他看得一脑门问号,心说刑应烛挑你的刺儿,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他挑的。
然而沉午反应比盛钊快得多,他几乎立刻反应过来,然后掸袖退后,给盛钊也作了个揖。
“先生同安。”沉午说。
盛钊:“……”
柔弱的普通人类盛钊被他这礼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刑应烛身边凑了半步,没敢稳受这个礼。
开玩笑,盛钊想:对方可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妖怪,让他给自己行礼,不知道折不折寿呢。
倒是刑应烛嫌弃地看了盛钊一眼,拎着他后颈的衣服把他稳当地按在原地。
“他拜你就拜你,躲什么。”刑应烛说。
沉午闻言,连忙偏过身,把这个礼数冲着盛钊做足了。
盛钊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刑应烛好像是在给他做面子。
但是别说,没出息的盛钊同学在心里默默地想:狐假虎威原来是这个滋味儿,还——还挺爽的。
与此同时,沉午自己心里也在犯嘀咕,他心说怎么回事,这小年轻看着就是普普通通一个肉体凡胎,怎么刑应烛带着他跑来见自己不说,话里话外好像还对他挺亲近。
刑应烛虽然从龙变蛇,阶级上好像下落一大截,但到底岁数摆在那,人间尚存的妖怪里,比他岁数大的扒拉手指也找不出一个了。所以哪怕妖族凭种族和能力分地位,也很少有人想主动去跟他树敌。
还是别招惹他了,沉午在心里暗暗道,能被刑应烛这么看中,谁知道这个看似凡人的小年轻身上有什么秘密。万一是哪位下来历劫的大佬,或者是身负妖族之谜的隐世高人,哪个都不好得罪。
当然,如果刑应烛此时能听到沉午的心声,八成会无语许久,然后诚恳地告诉他——想多了,这就是个没出息的人类幼崽。
但无论如何,这种诡异的误会确实为盛钊争取了许多社会地位——虽然是在妖怪社会。
等到沉午给盛钊行完了礼,刑应烛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他往身后倚了倚,靠坐在栏杆上,摆出了一个问话的架势。
“您此次前来,是有何要事要办么。”沉午态度不错,只是话里话外有些为难:“但是您也知道,我是在此守护苏州地界的,不好擅自离开。”
“苏州昨日有一阵地动,不似寻常地震。”刑应烛直言问道:“怎么回事?”
“这个……”沉午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挠了挠脸,说道:“这个事儿惊动了您实在是,实在是让我惭愧。不过是我睡糊涂了翻了个身罢了,不值当什么。”
盛钊:“……”
合着他们火急火燎地跑来查探情况,就是因为面前这位长相温柔的哥们儿翻了个身?
盛钊颇为无语,忍不住回过头正想跟刑应烛吐槽两句,就忽然发现,刑老板的脸色比他想象的更加严肃。
刑应烛的精神状态一般分为三种,平时心情好的时候懒懒散散,也很好说话;如果盛钊戳了他的雷点,他就会开始有些不耐烦;而一旦他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开启不理人模式,整个人无视身边的一切因素,开始我行我素。
——但盛钊还真的很少见过他一本正经的严肃脸。
也正是因为如此,盛钊本能地觉得,这好像不只是个乌龙事件。
“你只是翻了个身,就能引得苏州地动,那别的地方要是有什么异动,岂不是天都翻了。”刑应烛开门见山地说:“怎么回事——你知道我问什么,别让我再问第二遍。”
沉午这次没再贸然回答,他抿了抿唇,似乎是在心里掂量着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其实莫说您,就是我们这群地下的,其实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刑应烛显然不怎么相信这句话。
“这并非托词。”沉午连忙说:“这么多年以来,无论是镇压的凶兽也好,还是我这样自愿守护一方平安的也好,其实说到底,都在地下相安无事,与地上的人族也不怎么相干。”
“但是你们都是折腾一点就地动山摇的货色。”刑应烛讥讽地笑了笑,说道:“难不成你要告诉我,这些年你们都在底下安安心心地补觉,一动都没动过?”
“这就是反常之处了。”沉午说:“冥冥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拢在这层地面上,将地下的我们跟人类隔开了一样。”
沉午说着踩了踩地面,说道:“就这么一层土而已,就像是吸音棉,我们在底下折腾出再大的动静,上面也不会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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