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三皇子逃狱逼宫一事终于落下帷幕。
英国公府因参与其中被褫夺封号,封了宅院,所有家产一律充公,相关人等情节重者处以死刑,情节轻者流放海南,三皇子府和英国公府后宅女眷流放岭南。
同日,景祐帝以年事已高、精神不振为由禅位给七皇子。
七皇子登基后,改元明和,尊景祐帝为太上皇,尊孟皇后为太后,封大皇子为晋王,四皇子为惠王,五皇子为安王,同时宣布江南水患地区赋税全免,其余地区赋税减半。
举国百姓同沐圣恩,没有人不称颂新皇的。
当然,也有那眼尖耳明的,不知从哪里知晓了薛景恒和新皇的关系,纷纷感叹崔肆意命好。
一出生就是郡主,被景祐帝和赵王夫妇宠着长大,行事张扬,随心所欲,本以为名声不佳,婚事多半艰难,不想又得京城一等一的青年才俊主动求娶,好不容易龙椅上那位换人了,夫君又成了新皇身边的红人,你说气人不气人
不过,这事知道的人毕竟不多,倒远不如另一件事来得轰动。
这日,薛景恒如往常一样下衙,谁知刚走出吏部衙门,就被四周的人争相打量,更有甚者,为了看他一眼,鞋都被旁边的人踩掉了,眼睛却还不舍得从他身上移开。
要不是官衙门口,不许闲杂人等聚集,他们只怕要爬到他脸上瞧。
薛景恒心中疑惑,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干净整洁,没有问题啊
欲向周边人询问时,却被一国子监学生远远递了一本小书。
“老师不,薛侍郎,可能是因为这个。”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国子监门口,和崔肆意搭讪那个。
薛景恒上前接过书,只见上面写着“如何追到高岭之花”八个大字,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再看落款那里写着崔肆意,更是气得眉毛都要打结了。
还是竹叶劝他先上轿,才勉强将这火气压了下来。
书上的内容不多,只有两行字
首先,你得有我出身好,方便用强权压他
其次,你要有我容貌美,方便用美色勾他
但就是这短短的两行字,已经将他气得七窍生烟了。
所以那些人是把他当成了攀附权势的小人之流,还是贪恋美色的好色之徒
“竹叶,这书什么时候开始卖的”
听着自家主子冰冷的声音,竹叶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今个儿一早才开始卖,不过到属下午后知道时,就已经卖了六千本了,一两银子一本,然后刚刚听人说现在书铺已经全数售空了,就是想买也买不到了,甚至还有人愿意出高价回收,说是想要留着收藏”
薛景恒咬着牙,将手中的小书揉了个面目全非。
她可真是能干啊
随意写了两句话,竟比自己从前在国子监和各位同僚费心编写的书卷还要畅销,一两银子一本,还引得人们争相购买,竟然一天不到还卖完了,竟然还有人要高价回收
把薛景恒气得咬牙切齿的崔肆意不知这些,她现在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软榻上,沾沾自喜呢
“茴香,我和你说什么来着,字数多少并不要紧,关键是要把握读者的心理,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你看我就随便写了两句话,刚才清心书铺的掌柜派人来报,已经全部卖空了,一共两万本,那就是两万两银子”
等等,茴香为什么又要向她眨眼睛
崔肆意心跳下坠,转身对上薛景恒比锅底还黑的脸,再看他手中被揉得不成样子的她的大作,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来是生了大气,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只见崔肆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了他怀里,一边讨好地抚了抚他的背,一边软和道“夫君莫气,且听我解释。”
薛景恒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将头扭向别处,一副要与她恩断义绝的架势。
怕他推开她,崔肆意只得将他抱得更紧。
“事情是这样的,江南那边,前段时间不是受了灾吗很多百姓的房屋都被洪水冲走了,现在急需重建,可目前国库吃紧,一时拿不出太多,皇兄最近正为此事发愁,就想着能不能让朝中官员及其家眷,也捐出一些银子来。可是朝中那些人,你还不知道吗”
“他们一向只有往里头装的,可从来没有往外拿的。我就想着你我同沐皇兄恩泽,也要为皇兄出份力才是,我嫁妆里倒是不缺银子,可是这事不只是银子的问题,还要想法子扩大影响,让众人一起踊跃捐款才是。我们只能做表率,但不能出大头,否则也太惹眼了些。”
“前些日子,我见清心书铺有很多关于你我的话本,又听说很多姑娘都有意向我取经学习,只是畏于我的身份,不敢开这个口,于是就和清心书铺的掌柜商量,打算亲自写一本教学书卷,我出印刷的费用,另外再给他一部分人工费,但卖书所得收入,要全部捐给灾区。”
“没想到清心书铺的掌柜还是个聪明人,一听是要为灾区做好事,就一口答应了,还不要我一分钱,说是就当给自己打广告了,我怕他吃亏,还是将印刷费用给了他。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书会卖的这么好,你若是不信,可以看看背面的那行小字。”
薛景恒抚平褶皱,将书翻了过来。
“此书纯属玩笑之作,收益所得将全数捐给江南灾区,也愿有余力者与我同行,为圣上分忧,为百姓谋福。”
崔肆意见他脸色比刚才好看了些,又道“我写这个前,其实心里也有点儿犹豫,但我前两日在宫里遇见了皇兄和沈四公子,说给他们听后,他们都觉得这个主意是极好的,还说能为百姓谋福祉,你肯定是愿意的,让我不要想太多。”
薛景恒刚下去的火又上来了。
圣上就算了,毕竟君臣有别,沈四这个损友,真是嫌他平常被崔肆意气得轻。
见成功转移了怒火,崔肆意堪堪松了一口气。
沈四公子,对不住了,皇兄是天子,肯定不能搭上他,剩下的火气,咱俩一人一半吧。
虽说惹薛景恒生了一顿气,但崔肆意的法子确实有效。
不到三日,就募捐到了三十五万两白银。
毕竟崔肆意这个嚣张郡主都开始为国分忧了,那些自诩忠臣良将的门第,怎么也得略表一下心意,还有那些不缺钱的富家小姐也捐了许多,说是就当积德行善了,期盼着回头也能和崔肆意嫁得一样好。
最后,崔肆意又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两万两,薛家是文官,不比勋贵有钱,薛景恒也拿出一万两,然后配上卖书所得的两万两,正好凑够四十万两,一下子解了新皇的燃眉之急。
江南本就因新皇曾亲自派粮、疏通河道一事,对他颇有好感,如今不仅被免除了今年的赋税,还得新皇出钱,重建房屋,一时间,新皇在江南百姓中的威望空前高涨,也为后面整治江南官场、改革赋税制度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至于京中这些捐了款的官员富商,虽说出了些钱财,但能帮着新皇立威,在新皇心里留个好名,这钱花得也算得其所哉,而且新皇募捐的手段并不强硬,也没有强制规定数额,不过是各自尽其心力罢了,所以众人心里也不算反感。
这件事里,最惨的就是崔肆意了,薛景恒因每日上下衙被人盯着看,心里憋着气,已经好几日没有理她了。
崔肆意只好看话本排解忧愁。
俏女鬼勾得俊书生终于出下册了,前些日子,她去清心书铺和掌柜谈出书的事情,正好看见,就买了回来。
原来那女鬼伤心离开后,就一直四处飘荡,路过普陀山时,被山上的佛光一照,身体突然开始消失,本想拖着残魄,回去看书生最后一眼,没想到刚走两步,就灰飞烟灭了,等她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在一间女子闺房里。
床边的老头老太太见她醒来,抱着她一顿痛哭,她这才知道原来她是京城王尚书家的千金,两个月前,随母亲到城外上香,不想回来时碰上大雨,又遇上山体滑坡,给摔死了。
尚书夫妇骤失女儿,伤心欲绝,欲将其下葬之时,有一和尚登门,说是王家前世待他有恩,愿为她做场法事,助其还阳。
尚书夫妇听了将信将疑,但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一边用冰块镇着女儿肉身,一边求了那和尚做法,没想到七七四十九天后,还真的将她的魂魄唤了回来。
她起死回生,又惊又喜,求王尚书去看看今年的科举榜单上可有一个叫许和的学子,有的话,就给她捉回来,王尚书面露疑惑,她只好托辞是梦中菩萨指点,说她未来的夫婿就叫这个名字。
王尚书爱女心切,真带着家丁,在榜下将许和捉了回来。
许和一开始还不愿意,直说自己家乡已有一未婚妻,等着他回去娶她,至于尚书家的千金,他是万万不敢高攀的。
这时,帘子后的女鬼突然现身,轻笑道“我掐指一算,你的未婚妻可能就是我”
自此,两个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崔肆意合上话本,现在的作者,还真是死的都能给你说成活的,若不是她亲身经历过,差点就以为是胡诌,当然结局还不错。
她和薛景恒初见时,看到这本话本,如今他们修成正果,故事里的女鬼和书生也有了好结局,也算是圆满了。
等等
既然她死了都能活,还怕搞不定一个生气的薛景恒,于是出门吩咐厨房做了自己喜欢的菜,打算晚上好好给他撒撒娇。
别问为什么不做薛景恒喜欢的菜,薛景恒不重口腹之欲,除了喜欢她,没有什么喜欢的菜。
然而事与愿违,薛景恒下衙回来时,虽是眼睛亮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又恢复原状,默不作声了。
没办法,只好使出最后一招了。
晚上,薛景恒一沐浴完,崔肆意就将他扑到了床上,两只小手不安地放在他胸前,秀眉微蹙,嘴唇紧紧抿着,表情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薛景恒喉结滑动,稳了稳心神“知道错了”
崔肆意乖巧地点点头“嗯。”
薛景恒又道“难不成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的出身和美貌”
崔肆意摇头“当然不是,我身上还有许多美好的品质,但是这些不能告诉别人,免得她们学会了勾搭你,你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薛景恒轻笑,这种时候还不忘夸自己的,恐怕只有她了。
忽而,又注意到她今日穿的是荷花底纹的水绿色纱绣裙,和她为他渡气那日穿的裙子样式很像,或者根本就是同一件,恰好头上的白玉簪和碧玉镂花步摇也未卸去。
一瞬间,那些旖旎的梦境就像潮水一般涌来,袭卷了他整个大脑。
只听他嗓音低哑道“你满足我一个要求,我就原谅你。”
崔肆意皱眉“什么”
他附在她耳边低语,清清淡淡的声音却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崔肆意两颊飘红,嗔怒道“薛景恒,你无耻”
“无耻就无耻吧,就一次。”
薛景恒一边说话,一边用大手掐着她的腰肢,抱到了自己腿上。
那语气可丝毫没觉得自己无耻。
什么翩翩君子,什么性子冷清,都是假的
崔肆意坐在他身上,眼睛看向别处,身子也有些紧绷。
她就是嘴上厉害,真落到实处,到底比不得男子有天赋。
比如他身下的薛景恒,根本容不得她多想,抓着她的手就开始亲吻,从手心到手背,一路攀援向上,仿佛她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而他是她最虔诚的信徒。
果然,没一会儿,身上的人就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眼角也透着惑人的胭脂色,只知道随着他的节奏动作。
轻纱账里,香汗淋漓,娇喘细细,就连那晃动出声的钗环也染上了两分旖旎之色。
因着薛景恒这次失控,崔肆意直接睡到了第二日傍晚,醒来后看见薛景恒守在她床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撩拨他,反而是负气般地转到了里侧,连理都不想理他。
“起来吧,今日是七夕,带你去看焰火。”
崔肆意耳朵动了动,没有说话。
薛景恒悠然一笑“除了在街上,都抱着你。”
崔肆意勉为其难地转过身来。
“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腰酸腿软”
薛景恒面颊浮红,他也不知道他昨晚是怎么了,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尽管梦里也曾与她那般欢好,到底敌不过昨晚真的与她那般的滋味销魂。
既然薛景恒这么说了,崔肆意只好答应了,毕竟她也是真的想看焰火。
半个时辰后,两人并肩走在东华大街上。
经过了白天的休息,崔肆意觉得自己现在好多了,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来回张望,看什么都新鲜。
“阮阮。”
没想到在这里会碰见江勉,薛景恒想起那日在廊下听到的话,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友好。
崔肆意没他那么多心思,笑着唤了声“表哥”。
江勉淡然道“母亲已经在给我议亲了,一位是苏家的小姐,一位是顾家的小姐,其中,那位苏家的小姐,眉眼间有三四分像你。”
崔肆意微怔,薛景恒的脸色愈加冰冷。
江勉苦笑一声“不过,我拒绝了,最后还是选了顾小姐,因为我打算往前走,不想再回头看了。”
崔肆意见他如此通透,不由莞尔。
“表哥这样想就对了,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薛大人一开始还不喜欢我呢,现在还不是爱我爱得要死要活”
薛景恒“”
江勉被她活泼的语气逗笑了。
“嗯,我记下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们多玩一会儿。”
崔肆意能感觉到他这次是真的放弃了,冲着他的背影,认真道“表哥永远是我表哥。”
江勉眼眶发红,只是背对着她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回头。
崔肆意见薛景恒不说话,杵了杵他脸颊。
“怎么又吃味了”
薛景恒一把抓住她作乱的小手,轻声道“没有,我只是在庆幸,幸亏我还有点儿利用价值,否则最后陪在你身边的就不是我了。”
崔肆意不满地耸耸鼻子。
“你这是在揶揄我唯利是图,即便我诗书不通,也能听得出来。”
薛景恒好笑地牵了她小手,向前走去。
等看见路边卖糖人的,又道“对了,最近事情多,忘了告诉你,周天帝病逝,四殿下本想以二殿下被处死、六殿下又被软禁为由继承大统,但六殿下不知从哪拿到了传位诏书,四殿下还想负隅反抗,不想六殿下已经控制住了宫里的形势,于前些日子顺利登基。”
崔肆意追问“那赵姐姐呢”
薛景恒继续道“六殿下赦免了她的流放之罪,命她回京,但被赵女官婉拒了,说是厌倦了京中生活,想要云游四海。”
崔肆意垂眸,结局虽然还是有点儿不圆满,但已经比梦里好多了。
薛景恒见她表情失落,主动拉着她向玉带湖边走去,语调悠悠道“我包了一个焰火店,今晚玉带湖边会放一晚上的焰火。”
崔肆意调侃他“薛大人可真是财大气粗”
薛景恒眼神宠溺“跟你学的。”
到了湖边,他将她抱到栏杆上,双手撑在她左右。
怕她担心,又补充道“放心,这个不是活动的。”
有他在旁边护着她,她才不担心呢
崔肆意骄傲地扬起下巴“去年这个时候,我邀请你来看焰火,你还不情不愿的,害我在湖边等了好久。”
薛景恒耳根发红“其实,去年这个时候,我就已经有点儿心动了。”
崔肆意骤然一愣,随即笑道“是吗那薛大人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个问题,她想问好久了。
只见薛景恒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有的选择,我一定不会喜欢你。”
崔肆意耷拉下嘴角,明显不开心了。
薛景恒眸色深沉如夜“明明有时候快被你气死了,一颗心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你跳动,无法控制,亦无法停止”
崔肆意吻了他侧脸一下“那就不要控制,不要停止,因为我也正如你喜欢我那般喜欢着你。”
薛景恒眼里盛满星星点点的笑意,低头拥她入怀。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已结局,番外里最推荐薛崔和李赵,李赵正文笔墨不多,但我觉得这个番外写的要比沈杨好,这两天一直加班,明晚更薛崔番外,讲小包子和他们的前世。
日常推一下接档文以身相侍,求个收藏。
寒门学子裴钰空有一身才华,奈何奸佞把持朝政,科场污秽,屡试不第。
一日,他求到临安公主赵姽婳那里听说公主好男色,裴钰愿以身相侍,求一个前程,不知公主可看得上
赵姽婳抬起他的下巴,挑剔道还成。
一夜春宵后,她为他引荐,以为钱货两讫,今后再无瓜葛。
不想皇兄荒淫无度,朝廷被推翻,把她这个公主给作没了,新皇还就是以前那个被她蹂躏过的裴钰。
赵姽婳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出门时一不小心撞进一个明黄怀抱里。
裴钰抚着她的脸颊,轻笑时移事迁,公主可愿以身相侍,换一个平安
赵姽婳苦着脸道我可以说不吗
裴钰嘴角微勾公主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