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五年,秋八月末
漠北单于庭,蹛林大会
匈奴的三次集会分别起着政治、文化、经济作用。
匈奴人是马背上的民族,秋天正是马匹肥壮的时候,单于庭会在这个时候核算各部的人口和牲畜,对各部族征收牲畜、皮革。
今年的蹛林大会,是挛鞮稽粥即单于位以来过的最为舒坦的一次集会。
他用屠族的手段彻底终止了单于庭北部诸多部族的叛乱,使得北海变成了无人区,渺无人烟,单于庭终于不需要为北人部族永无休止的叛乱而头疼了。
左贤王军臣歼灭了一万余众汉军,逆转了汉匈战争一边倒的局面,打破了汉军不可战胜的神话,重新树立起了匈奴骑兵在草原的声望。
屠族可以使草原诸部族明白叛乱匈奴的下场,击败汉军可以向草原诸部族证明匈奴骑兵的战斗力。
匈奴帝国远没有汉帝国的那么强大的凝聚力,之所以能够维持秩序,完全是因为单于庭的威名让各部族不敢有不臣之心。
单于大帐
所有到场的草原部族首领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坐在单于宝座上的挛鞮稽粥,北人诸部族的惨状让他们触目惊心,回忆起了冒顿时期单于庭的高压政策。
“禀撑犁孤涂,这份报纸上说:汉朝那名田将军已经被汉朝皇帝斩首示众了,大汉百姓纷纷拍手叫好。”中行说拿着一份朔方郡月报恭声说道。
“天王,予一人记得你提起过这名田将军,此人乃是汉朝皇帝做诸侯王时的第一将军,为汉朝皇帝培养了一支数量庞大的私兵,功劳十分大,对吗?”挛鞮稽粥开口问道。
“是的,撑犁孤涂。这位田将军是最早跟随大汉皇帝的将军,大汉皇帝能够打败其他皇位竞争者,这位田将军功不可没。”中行说恭声应道。
“予一人知道在坐的名王、小王、贵人有过半的都与汉廷暗中往来过,并且都得了汉朝皇帝的恩赐,产生过、或者现在还有归顺大汉的念头。”
“大汉皇帝对尔等如此重利的原因,不用予一人多说,尔等应该也都十分清楚,为了分化我匈奴,大汉皇帝无所不用其极。”
“今日大汉皇帝对尔等有求必应,以所谓的天单于自居。可尔等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日单于庭被汉军攻破,大匈奴土崩瓦解,大汉皇帝还会对尔等如此优待?”
“予一人听闻这位大汉皇帝不光杀了这位打了一次败仗的田将军,还处决了自己的舅父以及一大批旧臣,可谓是薄情寡恩,为了自己的皇权狠起来谁都敢杀!”
“在坐的都是聪明人。这位大汉皇帝对自己的旧臣都能痛下杀手,对尔等这些汉人眼中的戎狄之辈恐怕更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有用则求之,无用则弃之,这个道理,你们都懂的。若是单于庭完蛋了,尔等也就都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挛鞮稽粥缓缓说道。
挛鞮稽粥在历史上也是匈奴的名单于,将匈奴部落联盟打造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帝国,将战火烧到关中,可谓十分了的。
只是因为接二连三的变故,使得挛鞮稽粥疲于奔命,头绪混乱,才显得平庸。
如今草原局势得到稳定,挛鞮稽粥得以喘气,开始显示出强硬的手腕来。
挛鞮稽粥的话轻描淡写,可在坐与大汉有联系的匈奴贵族却如芒在背,一个个紧张的不得了。
“慕容恪。”挛鞮稽粥忽然开始点名。
听了挛鞮稽粥开始喊人名,那些心中有鬼的匈奴贵族额头上开始滴汗,面如土色。
“属下在。”鲜卑王慕容恪颤颤巍巍地应道,
“予一人听闻你们鲜卑部的草原上发现了一座金矿,如今鲜卑部富的流油。正好予一人准备向西域诸国购买铁质兵器,增强我匈奴骑兵的战斗力,汝可否借给单于庭一批黄金。”
“待单于庭财力恢复过来后,予一人一定加倍偿还,你看如何啊?”挛鞮稽粥笑眯眯地说道,依旧没有动怒。
“禀撑犁孤涂,鲜卑部的草场并无金矿啊!草原上一切都是属于撑犁孤涂的,若有金矿,属下定会在第一时间献给单于庭,不敢私吞啊!撑犁孤涂明察!”慕容恪闻言一愣,随后想到了什么,硬着头皮说道。
“哈哈哈哈!鲜卑王不必担忧,予一人不过与汝开个玩笑,鲜卑部草场若是有金矿的话,恐怕左谷蠡王早就向予一人禀告了。”挛鞮稽粥看着慕容恪惊慌的神色,笑着说道。
“左谷蠡王庭永远效忠于单于庭,若有部族敢作出对不起大匈奴团结的事情,左谷蠡王庭骑兵必然踏破其部族。”听了挛鞮稽粥的话,左谷蠡王立马站起来朗声道。
“好,左谷蠡王赤胆忠心,赏美酒一壶。”
“谢撑犁孤涂。”
“鲜卑部也会如左谷蠡王庭一般忠诚于单于庭,若是有一日真的发现了金矿,必然献于单于庭。”慕容恪恭声道。
“鲜卑部的草场上确实没有金矿,可大汉有金矿啊!予一人听闻鲜卑部每年都会卖给大汉商贾数以万计的牲畜皮毛和骏马,尤其是通过参加大汉的赌马比赛,赚了不少黄金啊!”挛鞮稽粥紧紧盯着慕容恪说道。
“撑犁孤涂恕罪!撑犁孤涂恕罪!属下贪财!被黄金迷了心窍!属下以后断然不敢再违背单于庭的禁令了…”慕容恪闻言吓得跪在地上不停的扣头认错。
“起来吧。”挛鞮稽粥淡淡说道。
“不光你贪财,予一人也贪财,所有人都贪财,有了黄金,什么都可以买到,怎么会不爱呢。”
“可你想过吗?大汉如今坐拥河西与河朔两大水草鲜美的草原,甚至可以源源大断地从西域诸国获得高头骏马,完全不缺少骏马。”
“大汉之所以还维持着与汝鲜卑部高成本高风险的贸易往来,就是为了使得单于庭猜忌鲜卑部,使我匈奴左地不断内耗,大汉好坐收渔翁之利。汝可明白?”挛鞮稽粥冷声说道。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属下再也不敢忤逆单于庭的禁令了。”慕容恪不停的磕头应声道。
“不,汝要继续和汉朝贸易,从汉朝手中赚取黄金丝绸等物,但必须将二成的利润上交单于庭,向单于庭汇报每次贸易的过程,汝可愿意?”挛鞮稽粥缓缓说道。
“属下愿将把成之利让于单于庭,鲜卑部留二成即可。”慕容恪连忙说道。
“予一人说要二成就是二成,绝不会多拿,予一人还要将乌桓部草场的一半划分给鲜卑部,作为鲜卑没有如同乌桓一般投降汉朝的奖励。”挛鞮稽粥缓缓说道。
“这…谢撑犁孤涂恩赐!鲜卑部将永远忠诚于单于庭,绝不降汉!”慕容恪面露喜色地感恩道。
“抬上来!”挛鞮稽粥对着帐外朗声道。
随后四名士兵吃力地抬着两个大木箱走了进来。
挛鞮稽粥走到木箱旁边,打开其中一个木箱,从里面拿出一块木板缓缓说道:“这两个箱子里装的是在坐诸位与汉庭秘密往来的一部分信件,被单于庭骑兵所拦截下来后呈给了予一人。”
“这些信件予一人从来没有看过,也不知道在坐的哪些人与汉庭有勾结,与汉庭勾结到了什么程度。”
“不管怎么说,在予一人眼中,尔等都是单于庭的忠诚勇士,必然事出有因,不会真的背叛单于庭。”
“今日予一人就将这些书信全都烧毁了,过往的一切都不追究,日后与汉庭往来必须禀明单于庭,若再隐瞒便是北海诸部族的下场。”
随后挛鞮稽粥接过军臣递来的火把,待士兵往木箱倒入油后,挛鞮稽粥便将火把扔了进去。
随着木箱火焰的升起,在坐的匈奴贵族都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悬着的心,对挛鞮稽粥无比的感激。
挛鞮稽粥明白现在的单于庭已经没有冒顿时期那么强大了,对于草原不能够继续一味的压迫。
继续保持高压政策的结果就是草原人心向汉,单于庭众叛亲离,匈奴走向灭亡。
如今必须要拉拢住单于庭统治范围内草原部族的人心,加强匈奴帝国的凝聚力,如此才能应对咄咄逼人的汉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