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十分想死。
为什么这么巧地又被大圣听到了啊啊啊!
明明才被教训过,为什么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在这里乱说!
如果现在地上有条缝,桑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躲避这尴尬至极的场面。
可惜没有。
于是桑桑只能胆战心惊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悟空走过来,明明是极轻极缓的步伐,却又像是裹挟着千钧之力,每走一步,她的小心脏就抖一下,有种风雨欲来的沉重感。
悟空走到桑桑身边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冷漠桀骜的神情,脸上没有一丝异色,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问完了吗?”
桑桑心里原本七上八下的,见他居然不提她之前的骚操作反而问起了正事,不由心神一松,思索片刻,道:“问完了。”
准确地说,是没有什么好问的。
最关键的偷听原因已经问出来了,别的并不是那么重要,更何况是在天庭,弄出太大的动静
容易引人怀疑,不如就此作罢。
悟空干脆地解了禁制,转身就走:“跟我过来。”
被迫咸鱼躺尸的小柱一朝解禁,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悟空冷冷的一句吩咐,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桑桑:“……?”
不是,等等,大圣是在叫谁过去?
——大圣当然是在叫桑桑过去。
悟空面上装得一副冷静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暴躁得想打人了。他刚刚出去绕了一圈,原本是想拦一拦御马监那些小喽啰免得影响桑桑在这里审问某个不知死活偷听的小贼,人倒是拦住了,可是那些套出来的消息实在让人怒火攻心。
亏他还以为弼马温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官,原来居然是个不入流的养马小官?!简直欺人太甚!
悟空听得心烦意乱,直接掐了个诀让那些什么监丞、监副、力士官之流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健步如飞地走回来准备和自己的小弟吐槽一波,没想到刚走近就听到一声“我真的会扒了你衣服”……
悟空:“???”
呵!女人!
他瞬间觉得更糟心了。
然而再糟心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怎么样都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尤其是……一个差点被扒了衣服的外人:)。
于是悟空听到桑桑说已经问完了话,立刻就打算让这个小白脸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并且故意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摆出了冷淡的脸色,等着某人自觉一点跟上来认错,结果走了好几步,只听见沙沙的脚步声,一句软话都没听见。
悟空:“……”
#请问你是不是真的想跳槽#
悟空憋着气转过身,后面跟着的人恍恍惚惚地缀在他后头,没料到前面好好走着的人猝不及防地停下了脚步,一头撞了上去,带起一阵凉风。
这不是他熟悉的气息,悟空下意识地抽出金箍棒一个格挡,小柱的脑袋好巧不巧地磕在金箍棒上,顿时一个踉跄,头晕眼花地清醒了,然后呆呆地抬起了头。
悟空第一眼先看到了跟他只有半臂之距的黑衣少年小柱,而后抬了抬眸,才看到了离他很有一段距离的桑桑,十分不理解这是个什么状况:“……嗯???”
小柱被悟空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差点跟着人家到贼窝里去了,所幸没走几步,又看见悟空手中横握着的那条棒子,顿了一下,急急地往后退了几步,飞快地跑了,眨眼间就没了影儿。
悟空:“……”
桑桑:“……”
桑桑忍不住小柱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情复杂,之前看他像模像样地穿了一身一看就不像干好事样子的黑衣,还以为他偷听业务蛮熟练的,没想到居然是个铁憨憨?
桑桑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陷入了沉思:小柱的哥哥叫什么呢?叫小铁吗?铁柱憨憨组合?
当然她并没有想出一个答案来,因为悟空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你看够了吗???”
桑桑:“……”
桑桑这才惊觉自己好像又把大圣给晾在了一边,看着大圣周身压抑不住、快要凝成实质的怒气,立刻怂怂地凑了上去,非常上道地拍起了马屁:“师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就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明明是一副油嘴滑舌的腔调,狡辩之词也是十分刻板僵化的渣男语录,没有半点新意,悟空心里的火气却莫名地消了一大半,只哼了一声,随口怼了她一句:“随便看看看那么久?”
“我又不是在看他,”桑桑拽了拽悟空的袖子,十分真情实感地嫌弃道:“一个铁憨憨有什么好看的?长得虽然还可以但也不是我的菜啊,我没事盯着他看干什么?”
悟空斜睨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道:“那谁是你的菜?”
桑桑诧异道:“当然是师兄啊。”
悟空:“……”
悟空被桑桑这理所当然的语气震了震,心里像是突然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把,一瞬间有种酥酥痒痒的触觉划过,他顿了顿,发现自己一点火都发不出来了,只能干巴巴地轻嘲了一句:“……你倒是嘴甜。”
桑桑眼尖地看见了他微扬的唇角,迟疑道:“师兄……笑了?”
悟空立刻拉下了脸,硬邦邦道:“没有。”
在这种事情上,桑桑百分之百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管悟空怎么否认,只笃定道:“我看到了,师兄就是笑了!”
顿了顿,桑桑小心翼翼道:“师兄笑了就是不生我气了?”
悟空冷嘲道:“……懒得理你。”
桑桑心知这件事算是揭过去了,她摸到点大圣的别扭脾性,也不指望大圣真能承认,反正自己心知肚明就好了,乱七八糟的事情折腾完毕,终于能来谈谈正事了——
“师兄方才见到御马监的其他人了吗?”
……
“师兄有什么打算?”桑桑虽然盼着大圣早点知道弼马温是个什么狗屁玩意儿,不要等到做了一段时间之后累积怒气值突然出来搞大事,但也没想到他出去片刻就把事情弄清楚了,不由心里打鼓,“玉帝如此折辱,不如我们直接回花果山?师兄凭什么受这个委屈!”
悟空原本确实是想直接打出南天门一走了之,但是走了一路也冷静下来了:“不行,之前说好了的,龙族的事情现在是最好的调查时机,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桑桑也有点不甘心:“那就这么算了?”
悟空眯起了眼睛,冷嗤一声:“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最多一个月,等龙族的事情有了眉目,我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桑桑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恹恹道:“……就听师兄的吧。”
悟空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里带了一丝温和:“觉得委屈了?”
桑桑摇了摇头:“我有什么委屈的,我是觉得师兄委屈了。”
她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十分矫情。
其实行动计划在上天庭之前就已经制定好了,之前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故,桑桑也迅速地做出了调整,那个时候她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如何探查东海阴谋之事,尽管早就知道了弼马温是个什么官职,她也只是愤慨,并没有一气之下就要直接回花果山的念头。
可是刚才听大圣说到自己一个人出去,毫无防备地从那些人嘴里探听出弼马温的消息,却有些忍不住地鼻子发酸。
上辈子在书里、在电视剧里、在无数个荒诞不经的梦里,桑桑已经见过他太多次,她曾以为狂热的迷妹一样的崇拜便是极致,然而到了此刻,当大圣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的身侧,桑桑才察觉到——不是这样的。
桑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初来时她还能把大圣当成一个喜欢的纸片人和虚幻的英雄崇拜,半个月前她还能这件事当成一个系统强迫她完成的任务,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完全全地陷入了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桑桑从仿若一堆乱麻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有些惆怅地想到:唉,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要真情实感地给人做小弟,这可真是活久见系列的经典事例。
今晚估计睡不好觉了。
睡不着觉的当然不止桑桑和悟空,距离御马监极远的一处隐秘屋舍之中,也有两个人同样睡不着觉。
“小柱!你太大胆了!”黑发黑眸的清瘦男子哑着嗓子低吼一声,又扶着桌子断断续续地咳,虚弱道:“你、你!咳咳……”
之前在悟空和桑桑面前硬气又凶狠的小柱一下子就冲上去扶住了他,眼中含泪,惊慌地道:“尤哥!尤哥!我、我知道错了,你别气,别气……你身体受不住的啊!!!”
墨尤扶着小柱的手慢慢地靠坐在了床边,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又轻咳了两声,才终于缓过气来,温声道:“好了,别哭,我……咳……我没事,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柱当然知道,就是知道他才担心!尤哥已经咳了几十年,怎么可能没事?!!
墨尤喘了口气,又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又急着替你爹娘报仇,可这会儿确实不是好时机,龙族那件事情还摆在那儿呢,正是该避避风头的时候。”
小柱忍住了泪意:“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好不甘心,哥……哥……明明只差一点就可以查出来了……”
“我想不通——怎么就这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