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河的手套上沾了一些黑色的泥土。
他正细心修剪在工作台上摆放的花枝,“咔嚓”一声,又将另一支的茎剪断,在白色的台子上留下了不少的碎枝枯叶。
周围下完雨,天边泻出一丝的光线,蒙着灰阴阴的云彩,打在这一块花园的地面上。
正当沈虞河准备把修剪好的这一株花盆移到旁边时,他突然听见了往这里来的脚步声。
脚步很轻,交错有序,坚定不移地朝他走过来。
有一个柔和的声音喊他:“先生。”
沈虞河微微侧头,漫不经心地朝他看过去。
郁玉站在离他的不远处,脚下踩着不规则的鹅卵石小径。穿着睡衣,披了一件外套,头发有些乱,手上有一个青色的针孔,头上还贴着退烧贴。
看来是滴完水了。
沈虞河摘下手套,对着他点了点头。
他脚上还蹬着那种老土的防水靴,把小腿包裹住,自身气质使然,不显得丑陋,反而更衬得双腿修长笔直。
沈虞河看见郁玉要过来之后,立刻阻止道,“你别过来,这里有水。”
地上积攒了很多水坑,而郁玉的脚上踩着从别墅里穿来的拖鞋。会把拖鞋弄湿。
于是郁玉呆在原地。
有风吹过,他不小心打了一个寒颤,鼻子红红的。
从脖子到胳膊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
冷的。
那双偏淡色的眼睛看人时眼帘会略略垂下,有时含着一些细碎的光。而当郁玉注视沈虞河时,琥珀色眼睛的眼尾微微上挑,整个都瞪大了,眼睛圆了一圈。
然后在他没有防备之下,沈虞河的手掌贴近了他的脸颊,不留缝隙,掌心的温度顺着皮肉传过来。
鼻翼间呼吸交错,沈虞河笑了笑道,“看来不烧了。”
他把手放下,站直身子的时候顺便把郁玉身上披的那件外套拉上拉链。
外套够大,从下往上一拉,郁玉的两条胳膊都被包在里面。
郁玉庆幸自己低头够快,假装整理衣服道,“先生都把我的胳膊包住,伸不出来了。”
落下的碎发挡住了他一下子红起来的耳朵,让他不至于露馅。
郁玉抿了抿唇想,真是……太犯规了。他的心被一根丝线拉扯着,摇摆不定,甜意一丝丝漫上来。
但沈虞河丝毫没有感觉。
他深色的眼睛朝郁玉一扫,示意他跟上,“走了,既然不烧了,你该去吃饭了。郁玉。”
他出来没带表,但时间肯定不早。
医生在郁玉好了之后离开这栋别墅,客厅里又摆上了新的饭菜,阿姨早做好了中午饭。
沈虞河吃饭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
但他平时大多是一个人吃饭,别墅里没有第二个人。在公司里也是这样,秘书会把午餐送到办公室,沈虞河静静地解决完然后开始工作。
而今天的情况不同,现在郁玉和他面对面坐着。
他们不知道怎么聊到了恋爱的话题。
沈虞河奇怪地看了郁玉一眼,问,“你想谈恋爱了?”
还没等回答,他道,“确实,都上大学了。是该好好地谈一场恋爱。”
虽然自己没有。但是他很乐意看别人谈恋爱。
找到对的伴侣是一件提升幸福感的事。
郁玉没回答,他咽下嘴里的粥反问道,“难道先生不想谈恋爱吗?”
沈虞河诚恳道:“说实话,不太想。”
找到对的伴侣是一件提升幸福感的事。前提是,找到对的。
这对目前的沈虞河来说有点太奢侈了。他需要完成任务。
郁玉点头赞同道:“我也不想。”
沈虞河奇怪:“为什么不想?”
郁玉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沈虞河了然,他用公筷给郁玉夹了一片菜,安慰道,“没关系,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想,或许郁玉应该像主角受郁清学习。天涯何处无芳草,哪里都是我备胎。
郁玉低下头,把沈虞河投喂的饭吃下去含糊道,“没事,我会等他的。”
“他现在也不喜欢别人。”他又扒了一口饭,没看沈虞河。
沈虞河是个没有谈过恋爱的苦手。
现在的话题拐到这种程度,他怕说什么伤到郁玉的心,于是斟酌道,“或许那个女生性格比较腼腆,要不然你可以试试主动出击。”
“当然。”沈虞河想到自己主动当“备胎”的情况,他的声音淡淡,又给郁玉补充道,“前提是那个女生的人品好。”
像郁清那样的就糟糕了,谁遇上谁倒霉。想到这里,沈虞河一下子好奇起来,在原书的结局中,郁清和沈四安幸福地结婚,之后呢?
会发生什么剧情书里没有再赘述。
郁玉突然一下子笑了,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我知道的。我喜欢的那个人人品很好。”
他想,沈虞河知道自己被自己变成了“女生”吗?郁玉又看了沈虞河一眼。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我喜欢他好多年。
有渺茫的歌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从打开的窗户里随风一起钻进来。
郁玉侧耳听了一会,他一直听不出来是什么歌,只觉得调调很熟悉。
“这是哪里传来的?”他问。
沈虞河正巧吃完饭了,他看着郁玉,对他轻轻哼唱道:
“omyluveislikeared,redrose,
(我的爱人是一朵红色的玫瑰)
that\snewlysprungin
(他在盛夏之中开放)
……
(我爱你是那样的真切)
andiwillluvetheestill,mydear.”
(我是如此的爱你,亲爱的)1
时间仿佛停滞在这里,窗户上的薄纱被吹起。
郁玉真的闻到了红玫瑰的味道。
是从沈虞河的身上传来的。
郁玉出神地想,对了,沈虞河在刚才去过花房。
不然身上怎么会那么香。
他浅色的瞳孔里,映出沈虞河英俊的脸。
郁玉的心中泛起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
沈虞河唱完最后一句,
“tilla\theseasgangdry.”
(直到四海涸竭)2
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意,对着郁玉道,“是一首诗。”
“叫什么?”郁玉轻声问。
“我的爱人像朵红红的玫瑰。”沈虞河说。
郁玉一字一句念道:“我的爱人……像朵红红的玫瑰。”
他知道,沈虞河只是在唱歌,但他还是很开心。
那么那么大——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