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远最终还是应了那个饭局。
但并不是因为梁成,而是因为仲钦。
他以前就听说过崔正谦的一些事迹,知道这位崔总绝不是什么演员去陪杯酒就能让他掏钱的人物。
既然已经答应要投资,那么对方就不会反悔,他一个演员去不去都没有什么影响。
事实上,季舒远也不太清楚自己具体为什么会答应这个饭局。
只是直到晚上坐在餐桌面前,他脑海中还盘桓着仲钦中午临走时勾魂夺魄的眼神和咒语似的那几句话。
他怀疑自己被仲钦下了蛊,降智的那种。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但无论如何,季舒远现在可以确定仲钦真不是什么傻白甜。
他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以貌取人的想法固然不对,判断出来的结果却与现实一致。
先前想起自己年少时的事,季舒远自然也联想到了仲钦身上。
不过他心里很清楚,仲钦和当年的自己不一样,那人一看就没那么好拿捏。
不得不承认,季舒远现在对仲钦这个人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
他之所以喜欢演戏,就是因为迷恋揣测角色的过程,如同迷恋一款解谜游戏,欲罢不能。
而仲钦这个人的复杂程度远超他所见过的任何人和任何角色,令他下意识就想探究。
梁成是和季舒远一块儿过来的,眼看着这人长时间神游天外,但知道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便没说什么。
其他几个投资方果然都是老总亲自过来,很客气地和梁成打了招呼。
众人又等待小半个钟头,崔正谦才姗姗来迟。
季舒远被梁成攘了下,回过神来,跟着众人一块儿起身看向崔正谦……和他身后的仲钦。
两人对上目光,仲钦朝他笑了下。
季舒远终于想起来了,他那时候答应要来参加这场饭局,是因为潜意识里想看看这个崔总。
看看……到底什么样的人,能降伏仲钦这只狐狸。
上午那通电话他也听在耳朵里,虽然很不想再次揣测,但仲钦和崔正谦说话时那种语气,确实不是普通员工和老总之间应有的语气。
关于仲钦和他老板之间的八卦穿得沸沸扬扬,季舒远实在没办法不去联想。
可这关他什么事呢?
季舒远不自觉地拧起眉,感觉自己今天真的很不正常。
圈子里大大小小的八卦多如牛毛,但他以前从没好奇过这类事情。
崔正谦平时不怎么露面,季舒远今天第一次见他,意料之外地发现这位崔总竟然长得挺斯文,举手投足间有那么点玉树临风的意思。
这种帅气又多金的金主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难怪狐狸也会收心。
季舒远看向那只狐狸——
在崔正谦面前,仲钦乖巧老实得不像狐狸,像只小白兔。
季舒远注意到,服务生过来倒酒时,崔正谦动作幅度很小地用食指指节在仲钦面前的杯子上磕了下,随后仲钦便捧起杯子对服务生说他不喝酒,只喝果汁。
在场众人谁不眼尖?
知道是崔正谦的意思,没人敢劝仲钦喝酒。
于是整桌只有仲钦像个未成年小孩儿似的捧着西瓜汁喝,大家一起起身敬酒时他也依然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吃自己的东西。
到十点左右,崔正谦看了眼手表,侧首对仲钦道:“回去睡觉,让小杨开车送你。”
“……”仲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目光不经意扫到季舒远,忍不住又笑了,很听话地点点头说,“好。那你少喝点,注意身体,早点回去。”
倒是崔正谦,眼中流露出了一点惊讶的情绪,好像没料到他会这么乖。
仲钦走后,崔正谦突然站起身,主动给梁成和季舒远都倒了杯酒,然后敬他们道:“阿钦有几年没演过戏了,可能会有些生疏,之后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到位,还望梁导和季老师多担待。”
“哪里哪里!”梁成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捧起酒杯,微微躬身和崔正谦碰了下,笑道,“小仲演技很灵,我也是真的看中了他这个人才会选他。”
梁成没敢像崔正谦那样亲密地称呼仲钦,但也不好显得太陌生,便顺口称呼为“小仲”,还眼神示意季舒远也要这样。
然而季舒远不知是没接收到还是没看懂,二愣子似的直呼其名:“仲钦演技挺好,崔总不必担心。”
他是真心诚意觉得仲钦把角色诠释得很好,但崔正谦可能认为他和梁成都只是在恭维,没怎么在意地点点头道:“那就多谢二位了。”
饭局持续到将近十二点才结束,崔正谦和梁成大致敲定了投资事宜,又耐心地与其他几个老总周旋。
他虽然表面看起来显得疏离,但为人处事温文尔雅,即便面对身价远不如他的小老板也没有丝毫怠慢。由此看来,这人能在那么短时间内把公司做大并不是没有原因。
能让仲钦那种骨子里桀骜不驯的人臣服,也不是没有原因。
“……”
季舒远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在短短一天内就给仲钦贴了无数个标签——阳奉阴违、桀骜不驯……
即便只是心里想想,他以前也从没做过这样无礼又傲慢的事情。
可这种自我反省仅在他脑子里停留了不长的时间,很快季舒远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个想法引开。
他想:原来那是只吃软不吃硬的狐狸,倒是很符合自己的想象。
也对,自古不见血的杀人刀里,“温柔乡”必要榜上有名。
季舒远没发觉自己潜意识里从来不把仲钦当成弱势方,即便传说中仲钦只是一只被金主囚禁的金丝雀,理该被人驯服。
即便……仲钦的腰看起来那么软,他也总觉得那一束脊梁骨是宁折不屈的。
最开始季舒远只觉得这是一只漂亮又狡猾的雀,后来他觉得这是一只对主人乖顺、但会对陌生人亮出利爪的雀。
现在这只雀的形象越发丰满。
他想,若有人强行囚禁,这雀也许宁愿折断双翼,泣血而死,也不愿乖乖待在精致的笼子里。定是主人耐心引诱哄骗,还得给它留一扇随时可以进出的窗,它才会屈尊降贵地吃一口主人喂去的粮。
真是,好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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