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魔修少年被剑宗长老的灵气接住,送到他师父身边。
他似乎反应过来，涨红了脸,神色憋屈。
他连一剑都没有使出！
哪里有上来便放大招的！
虽、虽然，就算提早知道飒飒要放大招,他也挡不住这一剑。
“我这徒弟技不如人。”魔修大能含笑按住自家徒弟的肩膀，风度翩翩道,“天生剑体,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在剑宗的这些时日，能否令我这徒儿常来寻小友，多多讨教一番？免得他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
魔修少年愣住,脸色由不可置信,渐渐转向若有所思。
剑宗诸长老面露警惕之色,一个道修，一个魔修，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切磋交流一番，于彼此的进益也有限，有什么好讨教的。
多半是想借此机会将他们剑宗的人才拐到魔修宗门去罢。
这种例子,以往也不是没有。
掌门人的目光有些沉。
晴明道人锋利眉目一挑,直直看向魔修大能,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对方回了一个带着傲气的笑,意味深长道：“道友是怕小朋友对道修一途不够坚定，故而不肯令她和我这徒儿接触吗？”
“可同你徒儿接触，于我徒弟有何益处？”晴明道人奇怪道，“让她测试剑法威力？”
场内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魔修少年的脸更红了。
魔修大能嘴角微微弯起，不理会他，只看向飒飒：“小友觉得呢？”
晴明道人可以不给大能面子，飒飒却不好对前辈如此，她笑笑，道：“多谢前辈厚爱。”又朝着魔修少年道，“不过我只这三日在剑宗，道友若有意，尽可来寻我。”那之后，她便要去麒麟族圣地了。
“好！”魔修少年一口道。
飒飒既已决定，其余长老也无二话。只魔修大能皱皱眉，似乎对三日不甚满意。
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伏苍抿抿唇，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
接下来，又有其余门派弟子相继上场切磋。
飒飒继续同梳月仙子说了会儿话，再看了看比试，等到天色渐沉，场内有人开始离开时，同伏苍一起离开岛屿。
熟料方一御剑，岛屿之上高悬的宗门之剑，便迅速飞出，来到她身前。
还没离开的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莫非这宗门剑看上天生剑体了？可、可这女娃子已经有本命剑了哇！
飒飒停住，眉眼中亦带着轻微的疑惑；同时，努力压制心海中躁动的本命剑。
玄色重剑之中，同祖师爷有七分相似的剑灵飞出，朝她点点头，简洁道：“我有事告诉你。”
又看看伏苍：“先单独和你说，之后要不要告诉其他人，随便你。”
飒飒一愣，看向伏苍。
“我先回极是峰。”伏苍眼睫一动，道。
飒飒点点头，冲他一笑，道：“我之后和你说。”
伏苍眉眼微微弯起，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剑灵眼睫垂下，掩住三分悲悯之色。
“剑灵大人想在哪里说？”
“跟我来。”
他飞入宗门剑，朝着主峰的方向飞去。
剑灵同飒飒说话之时，并未特地隔音。
岛上之人听见他们的对话，神色各异。
掌门人轻轻叹口气，朝场内诸人点点头，撕裂空间离开。
晴明道人疑惑地动动眉毛，也跟着离开。
长风本以为剑灵叫走小师妹，是要传什么天生剑体才能用特殊剑招之类的，见他们纷纷离开，有些奇怪。
病酒和明朱若有所思，明玄……明玄沉思一会儿，拿出了龟甲，开始占卜。
魔修大能站立一会儿，嘴角微微翘起，道了声：“有趣。”
他身旁的少年道一声：“什么有趣？”被大能轻轻敲了敲额头。
飒飒很快便随宗门剑到了主峰的峰顶。
主峰是七十二峰中最高的峰，峰顶有一块巨石。
宗门剑缓缓亮起光芒。
巨石之上亦随之亮起一个泛着灵力涟漪的旋涡。
玄色重剑飞入旋涡，飒飒也毫不犹豫地一跃而入。
凛冽的剑风混着灵力刮来，天际悬有无边无际的剑流。
飒飒一愣，道：“剑冢？”
她入门之时，便是剑冢的投影小世界接受最后一道考验，也在那里，遇到自家师父。
故而，她对剑冢颇有几分感情在。
剑灵从玄色重剑中飞出，将重剑抱住，点点头，道：“你可知道，剑冢的来历？”
这是剑宗的常识，飒飒自然知晓。
她答道：“剑有灵，其主人离去，多不愿择主他人，亦不肯重新出鞘。始祖之剑，于始祖飞升之后，专门创造了一个小世界，取名为剑冢，供自己沉眠。其后，亦接纳许多不愿漂泊、也不愿意重新择主的灵剑。”
剑冢之内这么多灵剑，并非单独一个剑宗攒得下来的。
他们来自修真界各地。
未生出剑灵的灵剑意识混沌，却自有一套交流方式。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交流的，反正，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主人离开的灵剑徘徊在剑宗周围，大家都见怪不怪。
而灵剑主人离开，要么，是生离死别；要么，是其主飞升，永世相隔。
飞升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修士不能带走任何已经生灵的事物。
剑有灵，亦算在此列。
就算本命剑，也是如此。
生了灵，就有思想，没有谁从属于谁这种说法。
驭兽一脉的修士，同样不能带走签订过契约的灵兽。
但灵兽还可以自己努力修炼飞升，去找主人；而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灵体飞升的例子。
不然，迷失塔之塔灵也不用费心钻研换灵之事。
飒飒之前想过自己飞升的事情，但从未预想过自己本命剑的归处。
它要是离开自己，过不下去……怎么办？
心海之中，本命剑像是感受到她的想法，微微颤动一下，发出轻微的、不屑的情绪。
好吧……飒飒嘴角一抽，她想多了。
失主灵剑，有从此一蹶不振，甚至选择陷入沉眠的；亦有失落一阵就潇洒快活、甚至重新择主的。
她的剑，应该属于后者。
飒飒真心觉得，这挺好。
“随我来。”
飒飒随着剑灵，顺着剑流，来到剑流的终点。
不出意外，那里有一座坟冢。
是始祖之剑栖居的地方。
孤寂、哀伤、不甘的情绪一一传来。
坟冢前已经站着两个人。
正是飒飒的师父和大师兄，晴明道人和含霄。
剑灵似乎并不意外，无奈地挑挑眉，道：“你们都知道了？”
晴明道人皱皱眉：“知道什么？”
剑灵看向含霄：“那你应该是知道的，掌门人。”他轻轻指向含霄的心脏，道：“道心，还稳吗？”
“还行。”含霄垂垂眉眼，难得地，显出几分柔弱。
飒飒看着两人打哑谜，有些疑惑地动了动眉毛。
“有话快说。”晴明道人皱起眉头，看向他的大徒弟，“怎么一回事？”
“你说，还是我说？”剑灵道。
“我来说吧。”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坟冢之上，一个半透明的黑衣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眉目清丽，周身气息强大而孤寂，眼底藏着深沉的悲伤。
她道：“我来告诉你们……天生剑体的真相。”
诸人，包括宗门之剑的剑灵，似乎都没料想到她的出现，神色有些怔愣。
旋即皆微微躬身，道：“前辈。”
黑衣女子看向飒飒，叹口气：“也许……你上次到投影世界的时候，我就该告诉你。”
飒飒沉默一瞬，再次躬身，道：“您说。”
“常人皆道，天生剑体，是一种特殊体质；但其实，它只与灵魂相关。”
“天生剑体，灵魂为剑道所化，对剑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且经历特殊，往往能遇到诸多常人一辈子都难以遇到的奇遇。”
女子缓慢道：“他们的出现，往往带着天道的意志，能解决一部分天道碍于规则限制，不能直接解决的难题。”
飒飒一愣，她迄今为止，出门的次数不多，但确实每次出门，都有奇遇。
不过……灵魂为剑道所化什么的，也太玄了吧？
“人族、妖兽有前世今生；异兽、异族、神兽灵魂大都托生回本族。他们都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飞升上界。”
“但灵体……既没有前世，亦没有来生。”
“我们的灵魂一旦消亡，便散在修真界。同样的，也不能脱离修真界，飞升上界。”
“天生剑体，从某种程度上，和灵体相似，同样没有前世和来生。他们的灵魂，是剑道的一部分；力量一达到飞升的程度，便重新归于大道。”
女子平静而哀伤地看向她：“剑宗始祖，未曾飞升；那是……天道做出来的假象。”
飒飒听完这一长串，木了一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伏苍怎么办？
而后才察觉到不对，道：“可是……我有前世啊。”
“啊？”黑衣女子一下子瞪圆双目。
晴明道人周身杀气一顿。
含霄……含霄的表情有些呆愣。
“我有前世。”飒飒重复道，想了想，使出一个投影术。
蓝色星球，高楼大厦，奔驰的汽车，彩色的电视，智能手机，形形色色的人物……最后，是铺天盖地的巨浪。
而后，飒飒又道：“我在那个世界死去后，便投生到今世母亲的胎中，应当……不是夺舍。”
“就算夺舍也带不来天生剑体，剑体依靠的是灵魂力量。”黑衣女子愣愣道。
“前辈……确定始祖灵魂重新归于大道了？”飒飒不得不提出疑问。
“他在……之前，便有所感应了。不然，也不会给剑宗历代掌门留下一份卷宗，让他们选择合适的时机，对具有天生剑体的后来人道明真相。”黑衣女子眉毛困惑地皱起，看向含霄，“故而后来两个天生剑体，皆选择了逆天之道，弃道修魔。”
含霄点点头，证明确实有这份卷宗。
要不是这份卷宗，他也不会心境不稳，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道。
“你前世的那个世界，是怎么回事，看上去……不像此方世界，是秘境吗？”黑衣女子接着道。
“不对……那个蓝色水球的外部像是虚空，但是没有空间之力；周围还有别的球……应当属于别的大世界，力量与我们这里不同。”
说完这话，黑衣女子陷入了沉默。
飒飒思考一番，回道：“我前世所在的世界，被称为宇宙。”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晴明道人先是听完天生剑体的所谓真相，紧接着又听到“别的大世界”这种说法，饶是接受能力良好，面色也有些僵。
含霄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想，两个世界，应当有一定联系。”飒飒凝眉，接着道，“至少，人都长得差不多。”
顶多，修真界的要好看些。
好吧，好看很多。
飒飒瞅瞅面前几人，诚实地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