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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不速之客
“是靖王妃没错,可她怎么会来这里?”听闻蔺如风的描述,林殊当下确认了来人,不可思议地道。
“她来找你,代替靖王找你!”蔺如风含笑点头,这世道有情有义又有魄力的女子还真不多了,靖王萧景琰还真是好福气。
“靖王妃性子总是波澜不惊的,这次怎么也变得和景琰一样冲动!”完全没想过这一出的林殊,惊吓多过惊喜。
见林殊不知所措,蔺如风也不多言,只是有意无意地补了一句,“来去匆匆,也真辛苦产后的她了!”
“产?嫂嫂她?”是了,景琰去南海前曾和他嫂嫂有喜了,他要当叔叔了......
“云家丫头,夏秋曾手持圣旨要搜查靖王府,靖王妃设计让夏秋动了粗,结果靖王府得保,可腹中孩儿......!”云飘蓼的转述十分简洁,可言辞之间透出的血腥,却让人不寒而栗。
“......!嫂嫂!”
“靖王妃来得还真及时,再过几日就不一定能碰上你了!!“蔺如风侥幸地道,”林少帅,你也拿个主意,若不想见她,我就让云丫头带她马上离开!”
林殊低头思忖,今日他接到了素枢的飞鸽传信,信中所述江左盟宗主病重,经素谷主诊治,确认被人下毒,代其执行盟内事务的四大长老看在素谷主的脸面上同意将赤焰旧部全数收入江左各堂口门下,而他,四大长老要求他在解毒之后彻查此案,以此来决定江左是否接纳他。
他未加思索就允下了此事,并已托蔺前辈将回信寄出,本想着入夜后再和蔺如风商量如何安排赤焰旧部离开秦远镇之事,可谁知在下午时分横加出这一事儿来。
“不,我要见她,请前辈将靖王妃迎来!”无论嫂嫂为何而来,执意不见未免托大,况且他也需要从她处得知金陵的真实情况,只是嫂嫂平时从不过问朝纲之事,她能告诉自己多少金陵之事?
“好,我这就让云丫头将靖王妃请来!”
一个时辰后,披着厚实披风的靳水月被迎到了林殊所在的密室郑
这几日林殊口舌虽能言语,但身上白毛又长,他自己和周边的人见多了也逐步习惯,可要见靖王妃时,林殊还是纠结了下,犹豫之后林殊还是拒绝了聂铎只点一只烛灯以掩饰其现在体貌的建议,坚持让聂铎点亮了密室内所有的烛灯——嫂嫂不畏艰辛独自一人前来北境,若不以实相待,他服不了自己。
将靳水月请入密室后,蔺如风就携云飘蓼离去,而聂铎则因林殊的吩咐回避了这次见面。
“林殊?”不见熟悉的身影,入眼的是可称为怪物的“人”,来这之前,自称是云家当家挚友的长者向她描述了林殊目前的状况,靳水月也知晓了林殊因中了毒体貌大改,提着一只食盒的她,冷眼看着眼前的怪人向她行礼。
这是林殊吗?
“王妃请上座!”林殊行礼道。
她心中暗忖,举步向前,任由林殊将其迎上了座。
“王妃,不远千里前来找林殊所为何事?”林殊低着头含糊不清地道。
“靖王南下前,你问他要了什么?”坐定后的靳水月冷不丁地问道。
林殊心头一痛,咬牙回道:“林殊让其亲采南海珍珠予我,要鸽子蛋大的!”
“皇子亲采南海珍珠,还要鸽子蛋大的,林殊,你的要求还真不低!”怪饶口音含糊不清且沙哑低沉,可怪人努力地将每个字念得干净。靳水月因事先得了提醒,倒也听清了那饶话,之前的疑惑因林殊的回答烟消云散。这事是靖王私下和她起的,知道的人并不多,那么眼前的怪人是林殊无疑了,只是他怎么突然改口叫自己王妃了。
“林殊罪过!”林殊不敢去看毫无血色可言的靳水月。靳水月是王妃,可却……
“一声罪过从何起?”往昔她是多么希望林殊对自己恭敬有礼,如今林殊真的对自己恭敬有礼了,靳水月却有着不出的悲哀,“我知你所述罪过并非是靖王为你亲采珍珠,而是我失了孩儿却还替他来北境寻你!”
“林殊罪过!”又一声罪过,林殊一头拜下。
“……你我都晓得靖王的脾性,我来总比靖王亲来好些!”没由来的,又是心头一酸,连日来所受的委屈仿佛就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回报。
“王妃不该贸然来此。”林殊并未起身,哽咽地道,“王妃的身子需要休养,靖王府也会因王妃的出行而被连累!”
“你先起来吧,你这番样子我还真不习惯!……你所之事我想过,可我必须来,因为靖王若在,他必来!哪怕明知会和英王府一样的结局!”靳水月轻声地道。
“英王伯伯?”林殊虽起身,但仍是垂手而立之势,乍听闻英王之事,才抬头看向垂着双眸的靳水月,揪心地道,“英王伯伯做了什么事情,遭到圣上诛杀?”
“诛杀?英王府也是灭门,英王长子曾前往梅岭给你父亲送信,途中被悬镜使诛杀,若我没猜错英王长子冒险前往梅岭是想告诉你父亲,心夏江和谢玉,援军已变屠军!”靳水月思忖一番道,“而夏江将此事向皇上奏报后,英王府被灭也就不奇怪了!”
“心夏江和谢玉,援军已变屠军!”林殊不寒而栗,“金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榜已发,所述内容就是金陵发生之事,可你既然能死里逃生,必有你的能耐,除去皇榜,你还知道哪些事情,或者倒也你究竟遭遇了什么?”靳水月并不急,她不仅有着自己的思量,也考虑着该如何将自己所知一一出。
“…….!”林殊张了张口,他知道的是比皇榜多,可,可他自己也是九死一生。
“你可知太皇太后亲上金銮殿替你求情,皇上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允诺特赦于你,将你从‘钦犯’名册中除去,并当殿传旨谢玉,只要叛臣林殊束手就擒,就饶其死罪!可谢玉上奏回复你不听规劝并率领赤羽营殊死反抗,他规劝无果之下为保朝纲只能下令火封北谷……”见林殊不答话,靳水月换了个话题道。
“不,不,没有,谢叔叔手持圣旨宣布我们是反贼,然后就…..!”挥起屠刀!
“……不,不!我怎么成了钦犯、叛臣!”一时间林殊竟语无伦次起来。
“也就是谢玉撒谎.......!”靳水月顿了顿,才道,“......或者是圣上另给谢玉下了密诏,一定要置你于死地!”
“下密诏要置我于死地?为什么?”林殊茫然地问。
“......不明白吗?你有太皇太后护着,一旦活着回到金陵就死不了!就算重罚也没什么大事!”靳水月冷笑地,“所以你一定要死,且必须是因反抗才被诛杀!”
“…….!”所以北谷不但被谢玉两头封住还灌入火油,才会变为人间地狱,林殊的心冻结成冰,体内丝丝寒意慢慢升起,可他却毫无察觉。
“晋阳长公主正是因为得闻你绝无生还之可能后,血洒玉阶!”
“娘……!” 得知母亲自刎的背后所发生的故事,林殊一头跌下,失口叫道,“娘,殊不孝,殊不孝!娘……”
低泣之声伴着咚咚吣磕头之音,震得靳水月又是一阵心痛,这痛,就如那她失了孩儿,自知失职的婢子仆役跪了一地,咚哓磕着头,震得她心烦意乱,可她又能如何?敛下含泪的眸子,靳水月缓缓地又道:“谢玉……在撒谎!我虽不知他为何要谎,可你与他之间,我信你!”
“……王妃信我?”林殊收敛悲赡情绪,嘤嘤地道,已沦为钦犯叛臣的他,居然还能得到他饶信任?
“你虽心高,却是重情义之人。若得你一人,你会反抗到底!可你身后有赤羽营,为了保全他们,你宁愿受辱被擒!”靳水月轻叹道,“谢玉若真心要将你活着带回金陵,哪怕要向你的赤羽营挥起屠刀,也会待你就擒之后再将他们杀尽!可事实并没有,对不对?”
“王妃……!”林殊一惊,连日来诸事震撼,可眼前的人,真的是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靖王府王妃吗?
“林殊……还有几事,皇榜上没,也不会再有官府公告告知下。”靳水月走下座椅,看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林殊,不舍却又咬着牙狠心地道,“宸妃娘娘已于祁王被赐死后的第二日,在其寝宫悬梁自尽,祁王府上下所有男丁俱死,包括祁王所有的孩子!”
“……!”林殊瞪大了眼睛,错愕、悲伤、不信之神色在其眼中一一划过。
“……太皇太后......卧床不起……好在经太医救治,尚无大忧!”
“为什么?王妃请告知林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殊噗通一声,再次跪下,抓住靳水月的手,痛苦地道。
“你…..!”靳水月本就身体虚弱,哪里禁得住林殊毫无分寸可言的用力一抓,正欲发火的她却又被林殊奋力一推。
“你!”
“走…..!”林殊跳开几步,颤抖地道,“快走!”
你这子,我替靖王来梅岭寻你,你居然还推我?不悦只是一闪而过,靳水月正欲呵斥,却见林殊痛苦地倒在地上,整个人都在抽搐,双手则抓扯着身上的白毛,未做多想靳水月跑几步,蹲在林殊身旁,抓着他手,皱眉道:“林殊,你怎么了!”
“快走!”全身血似乎凝结成冰,可又似乎在燃烧,意识也渐渐地模糊起来,只剩下嗜血的**。
“殊,你的眼睛怎么红了!”靳水月惊恐地道,“你到底怎么了?这是什么毒,不但改了你的容貌,还让你失了口舌之力,现又让你变成这样!”
“嫂嫂,快走,快走!殊求你了!”林殊模糊地喊着,并伸手再次将靳水月向一侧推去。
靳水月能有魄力在产之后,直闯北境岂会是扭扭捏捏毫无思量的女子,她瞧着林殊的状况,心知自己没法处理眼下的事情,当下解下披风披在林殊身上掉头就走。
而蔺如风也知得了金陵更为详细消息的林殊多少会刺激其病情,故正等在门口,来回踱步。见靳水月独自一人步出密室,又心急如焚的模样,暗道不妙,顾不得话直入室内,将林殊抱上睡榻后,当着靳水月的面割了自己的手腕,把滴着血的手臂凑到了林殊嘴边。
只不过这一次林殊已经没办法像上次一番推却后再接受,更无法向他行礼,此刻的他已经陷入了昏迷,当嗅到血腥味的时候,本能地张开嘴嘤嘤地吸起血来。
“这,这到底什么毒,居然要吸血!”靳水月骇然地问道,“这毒,好生厉害,可解吗?”
“王妃放心,这毒可解!”林殊吸了血,气息慢慢回归平稳,蔺如风乘机下了几针,道,“只是解毒需要时日,林少帅多事缠身,所以……!”
“是啊,这子都这样了还记挂着靖王府,靖王呢!”靳水月轻笑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向着蔺如风微微屈膝行了一礼道,“水月替靖王谢过前辈相救林殊之恩!”
“靖王妃无需多礼!”蔺老阁主一把扶住靖王妃,爽朗地道,“琅琊阁若有至情至义的榜单,王妃定位列三甲之内!”
“前辈是?”靳水月皱眉。
“鄙人原任琅琊阁阁主!”
“原任?”
“琅琊阁现任阁主是犬子!”语间满满的自豪。
靳水月恍惚了一下,仿佛又听见有人在,这是犬子林殊!
从前听着这话,总觉得心头堵得慌,可如今......
靳水月心情复杂地看着床上被白毛覆盖的林殊,不知这子为何会变成这样,但好端赌人变成嗜血的白毛怪物,其中的故事.......总是残酷和血腥的。
殿下,幸好来这里的人,不是你,真好!
靳水月暗暗地庆幸。
“王妃,前辈,我!”因得到及时的救治没多久林殊便缓缓醒来,见靳水月和蔺如风分坐于他的床头床尾,忙挣扎起身。
口舌转动,言语又比刚才模糊了许多,他只能将语速放缓,努力将每个字读个清楚。
靳水月心头一痛,沉下脸道:“给我靠着!你这一晕就是半宿,我可没时间等你晕了再醒,醒了又晕!”
林殊垂着头无力地靠在床上,向靳水月和蔺如风行了半礼道,“林殊失态,王妃、蔺前辈见谅!”
“王妃,林少帅暂时无忧,蔺某先行告退……!”林殊得以醒转,蔺如风也不多做逗留,起身道,“蔺某就在门外,若有需要……!”
“蔺前辈,请稍候!”靳水月在挣扎一番后,突然开口挽留道。
“王妃有事托付蔺某?”见靳水月眉头紧锁甚为凝重,蔺如风谨慎地回道。
靳水月却不急,回头问林殊:“林殊,你是不是先于皇榜就从琅琊阁得了消息?”
秦远镇的皇榜张贴时间仅为昨日,林殊再如何坚强也不可能在一日内接受了所有事实。
“是!”林殊咬着牙应道,“林殊承蒙蔺前辈帮助先于皇榜得到金陵的消息!前次来信并未提及靖王府和宸妃娘娘的相关信息,林殊心挂靖王府和宸妃娘娘安危,故托付蔺前辈再探靖王府讯息......此外蔺前辈还曾告诉我是聂峰大哥向悬镜司举报赤焰谋逆!”
果然……
记挂着靖王府的你,不枉我千里迢迢从金陵赶来。
金陵,她……
还是得早日赶回去。
脸色一沉,靳水月接着道。
“那你可知,向悬镜司举报赤焰谋逆的聂峰也死了,而且据谢玉所述,是你父亲所杀!”见林殊又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靳水月轻声道,“谢玉既可灭你,无论是阳奉阴违,还是真接了圣上密诏,他总是局中之人,而你我皆为当局之人,难免被人情世故所牵绊。蔺前辈相助于你,你又两次托他探听消息,彼此信任不言而喻。水月妄为,但请蔺前辈留下,容水月将所悉之事一一道来,或许前辈可从旁观者的角度为水月解除心中疑惑。
靳水月着起身向蔺如风浅浅施了一礼。
林殊本就托付蔺如风查探此事,也想好在靳水月走后和蔺如风探讨下所获取的信息,身为曾经的琅琊阁主必有其特殊的阅历和能力。可却没想到靳水月会先行将此事出,且靳水月的是解除其心中疑惑,更是给自己和蔺如风留了退路。
嫂嫂顾虑周全,之前殊真的轻视于你,林殊默默地道。
抬首靠在床上,林殊也行了半礼,恭敬地道,“望前辈为王妃和林殊指点一二!”
“蔺某愿尽绵薄之力……!”
“……林殊你可知,一个多月前圣上就将祁王拿下关入大牢,同时关入大牢的还有林氏宗人?”靳水月坐定,稳了心绪后,缓缓开了口。当她看到林殊诧异的眼神时,苦笑地道,“真是糟糕,赤焰在前方杀敌,金陵却闹出这一出……!”
“......!”林殊和蔺如风疑惑之余,面面相觑:一个多月前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再度歇后,靳水月便将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其中也包括了她见势不妙闭府谢客并李代桃僵地离开靖王府北上梅岭的来龙去脉和详情。在能详则详的描述中却略去了自己对朝局的想法和揣测。不短的述用去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这对产后未得休养还奔波赶路的她来,过于的苛刻和为难,完后她却依然挺着脊背,喘着粗气继续倾听林殊和蔺如风根据所悉之事做出的一一分析,半个时辰后,他们两个得出了和她心中所想相近的答案:这事……和悬镜司、夏江、谢玉脱不了干系。
“王妃快把此药服下!”见靳水月脸色发白,满头虚汗,人也虚晃着,一旁的蔺如风连忙将一颗护心丹放入靳水月手中,暗自责骂自己尽顾着和林殊话,完全忘记这头还有个产未得休养的贵妇。
“王妃,请受林殊一拜!”听过金陵的风云,并进行简单的分析后,林殊也慢慢回过神来。性子如水的嫂嫂,宠辱不惊的嫂嫂,竟在此危机之时,以一人之力,护住了靖王府。在这之前,他还以为这是因为……景琰不在!
“若你拜我是因为我告知你金陵之事,我收下,且受之无愧;但若你拜我是因为靖王府安然渡劫就免了,我身为靖王妃,有责任守护靖王府上下!”靳水月冷冷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值不值,我虽不懂太多人情世故,却也是知道这府若是真被抄了,指不定会抄出什么事端,虽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谁又晓得悬镜司的人会不会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林殊本想悬镜司乃是梁帝用来监控臣子臣民的机构,虽让人厌恶却也不会做出这等事。可他怎么开口,祁王府、林氏、赤焰军,不就是被不知名的黑手栽赃陷害吗?他深深一拜,不为感激,只为敬佩,正如嫂嫂所述,这靖王府如果真的被夏秋查抄,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端。
因为他现在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情就是悬镜司、夏江、谢玉都和这事脱不了干系,只是不能确定他们之间是勾结,是彼此利用或者是被利用!
靳水月见林殊沉默,以为他还在歉疚,不忍补上了在她看来是宽慰的话:“我也悲伤于痛失孩儿,可若能以他一人之命换取靖王府上下安宁,又有何不可?我若不舍,一旦被栽赃陷害,靖王府不保,我生死难料,他也同样难逃一劫!”
“.......!”靳水月简单而犀利的话,却误打误撞地给了林殊一盏指明灯,他心中一直难以解开的疙瘩,在这一刻瞬间瓦解。
他曾纠结于若换了容颜,就不再是林殊,无法面对故人,更不用景琰。曾想过年寿难永对不起爹娘……却偏偏忘记,若是他不去做,就没人能去做,而他更没办法面对故人,面对景琰.......就如今若是景琰来,他绝对不敢面对他!
........年寿难永固然对不起爹娘,可作为林氏子嗣,残存于世,却不能为林氏洗冤,他对不起的就不止爹娘,还有因赤焰一案被牵连在内的林氏宗亲、向往海晏河清的景禹哥哥、为了给父帅报信而被灭门的英王府,以及七万长埋于梅岭的赤焰男儿!
“王妃,林殊受教!”又是深深的一拜,之前的拜是感激靳水月带来金陵之消息,而这一拜是感谢于靳水月的指点迷津。
往昔他高兴于景禹哥哥有聪慧善断的王妃嫂嫂,有勇烈无双的秀童姐姐,从没将景琰的王妃靳水月放在心上,唤她嫂嫂只因她为景琰正妃,可如今他却不得不从心里敬佩起这位嫂嫂......
莫是他,怕赤焰之案的布局之人也不会想到会因靳水月而拿不下靖王府,更不会知道靳水月敢李代桃僵地出了靖王府,并在极短的时间内找上自己,且还为自己留下后路。
“........殊,我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日子长了,靖王府总会生变,我还需早日回去,你要嫂嫂做什么尽管!”王妃,按着礼数,林殊是该叫自己王妃的。嫂嫂,这世间除去眼前这人,还有谁会唤她嫂嫂?她不得不承认,从林殊口中唤出的王妃听在耳里远比嫂嫂刺耳。
“……!”听闻他人再唤自己殊,林殊顿生热泪,这世上还有几人能唤他殊?又还有几人知道殊苟且于世。
无所谓了,林殊已葬身于梅岭之火,已在北谷殒命,削皮挫骨之后的那个人不会再是林殊。
不知此案为何而发,不知此案为何而生,不知此案为何所构,只知道,要查明这一切很难,要拨乱反正很难,要将这一切大白于下更难。
唯一能做的仅仅是将未牵扯进来的景琰彻彻底底地排除在外。
“求王妃莫将林殊死里逃生之事告诉景琰!”林殊狠下心,哽咽地道。
“为何?”靳水月愕然地道,“你知他的脾性……!”
“靖王脾气耿直,一但知道林殊残存于世,会不顾一切地找上林殊……可这世上已无林殊,林殊已葬身于梅岭大火!”
“可你!”
“赤焰一案,我须亲查。”林殊匍匐在床坚定地道,“如今这番容貌必然改之,改了之后何来林殊?赤焰一案牵扯甚广,所幸靖王府侥幸未涉其汁…既是如此,何必再让靖王府牵扯入内,让靖王为林殊担心?待我将事情查明之后,自去找靖王阐述一切,但在这之前,请王妃替我瞒下林殊苟且于世之事。”
“……解毒之后不为林殊又为何人?”靳水月抓着关键的字,淡淡地问道。
“……梅长苏!”低头沉思片刻,林殊抬头,眼中闪着坚定的神情道。
“梅长苏?”靳水月轻轻地念,蕙质兰心的她仿佛明白了什么,秋水般的翦眸中浮上水雾:“梅岭藏殊,亦或为梅岭葬殊?殊你是自信,还是没给自己留后路?”
“林殊不敢!”此刻的林殊哪里还敢抬着头面对心知肚明却什么也不多的靳水月。
“我会替你瞒下此事,前提有二,其一我回靖王府时,靖王府依旧安然,若靖王府有变,届时我将直下南海找上靖王后就去寻你!其二无论你身处何方,你解毒之后或多或少得给我你的消息,不然……恕我难从!”
“王妃……!”这是低首垂眉而不多话,皇宫聚会总是被冷落在一旁的嫂嫂吗?为何出的话竟比王妃嫂嫂还有气势?林殊心悸得不敢回话。
“其一之事,本就在我思量之内,也是我本就留着的退路。其二之事,你若想查清此案,必须解开幕后之手;若是你连瞒过海传信于我都做不到,你如何瞒过对方去彻查此案?嫂嫂我也不求你再事事相告,我只需你告知解毒之后以什么身份存在就是!”靳水月冷冷地看了一眼不出话的林殊道,“……我私出靖王府北上梅岭来寻你,给不了靖王交代,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林殊从命!”林殊应道。没错,如果连这事都办不到,他怎么瞒过下黑手的一方去彻查已成铁案的赤焰一案?嫂嫂,好思量,难怪你敢独上梅岭。
“还有其他事吗?”靳水月轻声问,服下护心丹后的她,脸色微微红润,眼前的虚晃之景也渐渐转实:瞒下靖王,得容易,她要做的事情却很多,林殊这子压根儿就是在为难她!
“……!”林殊的心在飞快地盘算,金陵的故人凡和祁王府、林府走得近的皆受到连累,剩下不多的几个能得他信任且能帮助靖王府彻底撇清的故人唯有一个!
“王妃……!”林殊的手揉搓着衣角,沉声道,“皇城禁军副统领蒙挚,为耿直之人,可以信停待你回到金陵后,以悬镜司不守皇命骚扰于你,让蒙大哥带着禁军严守靖王府,随后寻个理由让他搜府便是。”
“……!”靳水月拧起眉头,“你不要我求他相助解救被押解到金陵的赤焰四大将,反而要他来搜查靖王府?”
“靖王府一日不查,悬镜司一日不会放过靖王,皇上也不会心安!王妃放心,蒙大哥曾是赤焰部下,治军严谨,不会有问题的!若夏江不许,你则可上书要求他们联合搜府!”林殊目露坚定,却难掩悲痛之情,“至于赤焰四将,谁也不能救,更救不得......”
到这里,林殊黯然地垂下头,轻声道:“死罪已定,谁若相助,其下场就和英王府一样!”
毕恭毕敬地朝着金陵方向,磕了三个头的林殊又道:“林殊愧对四位叔伯!”
“……!”靳水月看着面带悲愤之情却始终咬牙故作镇定的林殊,道,“好,依你!”
“.......此弓随我上了北境,杀灭大渝皇家军数千人,殊劳烦王妃将此弓转交靖王,就是殊临去北境前留给他的!王妃放心,谢玉等人并未见过我手持这弓抗敌!且我前来北境时,也未将此弓背在身上!”解毒之后,武艺尽失,也习不了武,就让这长弓代替他陪着景琰吧,多少也能慰藉于他。林殊心里想着,把放在床榻上的长弓双手恭敬地递给了靳水月。
“……!”靳水月接过长弓,她虽嫁给靖王时日不多却也知道往昔靖王要借这长弓有多难,眼下林殊将朱红长弓交付于她,林殊定有他事相瞒,可她更知道,她能保下靖王府已是大幸,太多的事,并不是她想做就可以做到的,心中微叹,轻动红唇道:“好!”
“林殊谢过王妃!”林殊跪在床榻上再度行礼。
“……!殊,你从没见过这样的我吧!”手持长弓的靳水月看着礼数周全的林殊轻笑道,“或者从没想过我会是这样的!”
“……!林殊不敢!”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孤女,无依无靠,蒙太皇太后恩典,赐婚靖王嫁入皇家,宫中母妃不受待见,朝中夫婿不受皇宠,我若不察言观色,心处事,收起一身傲骨,安能无事到今日?”靳水月轻轻地道,“殊,你以后…….也是如此了……!”
“林殊受教!”林殊垂首道,嫂嫂言辞已是客气了,若不将赤焰案大白下,他就算不是钦犯也是乱臣贼子,连一般百姓都不如……
面对黎崇太傅最得意的弟子,又何须多言,有些事情点到即可。自的环境造就了自己的性格,可眼前的这个人,要彻底改变自身的性格该有多难?靳水月再次轻叹,举步走向案桌旁,取下适才带来的食盒,递到林殊手中道:“拿着打开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