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弗像是天天都能做出新鲜的吃食,起的名字也奇奇怪怪的,就像眼下这“抹茶奶绿”是什么意思,百花也弄不明白。
换做平时,百花一定乐得去尝尝,但眼下她一心只想静下来细细计划去汉东随州的行程,只得托词道:“贺兰姐姐还在府里等我吃饭,我就不便在姐姐这耽搁了。”
王弗却全然不介意,向平大娘子告请去送百花上车。
两人走下天井来,王弗又好奇道:“贺兰也是你们西夏的公主?”
百花笑着摇摇头,又听得王弗点头笑道:“我果然没看错,阿皎和那些上尊下卑的封建势力确实不同,看来你还不仅品味超前,思想更是超前的。那你是不是有个封号,难道是皎月公主?”
话一出口,王弗骤然想起那追逐月之魂的皎白之光,忍不住一声叹息。
百花早已习惯了她说出些叫人听不懂的奇言怪语,方才同她说了自己的封号便瞧见已送到了门口,故而拉住她道:“姐姐别送了。”
王弗倒也不坚持,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车渐渐走远了才转身回屋去,走在路上心里还忍不住地兴奋,待到再走两步,又后知后觉地“哎哟”一声——
西夏的公主和北宋的将军?
难道她不是那个魏氏?
百花却不知道王弗此时都在想些什么,一心都扑在案情上头,思索半晌才吩咐珊瑚道:“若没什么别的事,我们明日就出发去随州。”
珊瑚还未应答,便听得索迪尔一声低呼:“公主当心,他们来了!”
百花闻言身心都紧绷起来,三两下解了身上大氅,冷冷道:“我只剩这一辆车、还想留着去汉东呢,可别砸了。”
四周还有些醉酒的欢客,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在街上晃悠,只听得脚步声急促、闻声又见重重叠叠的人影中有寒光闪动,都惊得一个激灵、大喊着四散逃去。
索迪尔听见百花的嘱咐方才勒停了马,后头追赶的黑衣人不曾料到他们骤然停车、前头的几人狠狠撞上了车厢,震动和巨响惊得马又向前跑去。
几人正欲再追,却见车厢过处留下三人,为首的女子双眸亮如繁星,昂首道:“诸位何事跟车?”
为首的几人对视一眼,都放下手中长刀,有人上前一步递上黑色长巾,一字一句道:“蒙上眼睛,跟我们走。”
百花嗤笑一声:“阁下既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又要让人蒙上双眼,我竟不知这世上有这样请人的礼数。”
“先礼后兵,姑娘自己选吧。”那人恶狠狠撂下一句,见百花不为所动,便将那放下的刀重新抓稳了,笑道,“那就得罪了。”
话音未落,两方数十人已混战作一团。
自九岁那年跟着李元昇学了伏虎拳以来,百花还是头一回和人真刀真枪地较量,如今动起手来才知道自己这拳法最不到位的地方——拳头太软了。
用尽了力气的拳头打在这些黑衣人硬邦邦的身上硌得她生疼,一来二去、就算得了对方的破绽百花也不出手,只靠灵活的身法躲开对方的招式。
索迪尔早是以一当十的架势,无奈对面并不与他纠缠,只是一心地想掳了百花去,双方一时陷入原地周旋中。
三人本就还没用晚膳,索迪尔尚且还能支撑,珊瑚二人却是渐渐疲惫了,正当担忧如何脱身时听得梁门处齐刷刷的脚步声传来,有人高呼道:“什么人!”
是夜巡的士兵闻讯赶来了。
不料那群黑衣人浑然不怕似的,待到士兵走得近了,便有二人脱身而去、冲进队伍里一阵砍杀;那夜训小队众人不曾料想这些人大胆如斯,慌乱间被砍倒一片。
珊瑚见状一阵汗颜,也不知这些人是镇压闹事还是添乱来了,转身躲过眼前的大刀,又听得百花高声笑道:“如今杀了官府的人,阁下再不走,只怕就走不掉了。”
为首那人方才嗤笑一声,又听得远处果真有喧闹声传来,眼神一转便招呼着手下人撤了。
一群人来去如风,百花飞快遣了珊瑚往平大娘子府上说明路遇匪徒一事,又特意叮嘱要说清楚她来京时伪造的身份。
珊瑚平日里最是话少,这会儿忍不住急道:“公主要留在这里等官府的人?”
见百花点了点头,珊瑚又道:“人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回去了便是。”
“早晚会查到的,既然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还不如早些说清楚。”百花面上全然是胸有成竹的淡定,“再说了,有人上赶着帮我们查出这帮人的身份,自然要帮他们一把了。”
珊瑚虽然木讷,却也听出了百花是要借官府去查出这三番五次劫车的人是谁,闻言转身便去了。
四面赶来的官差片刻便到了,一面安顿了死伤诸人,一面将百花同索迪尔二人送往了开封府候审。
展昭忙了这一天,从清晖桥回来胡乱用了些饭便歇下了,待到听闻有人在外头说梁门外出了一起袭击官兵的命案,又开门来问道:“可曾抓住涉案人等了?”
“抓了一男一女,正在审问呢。”那人嘿嘿笑道,“我看了那女人一眼,那模样,啧啧啧”
展昭心里有些不安,回屋披了衣裳道:“我去看看。”
几人呆愣在原地,忍不住嚼起舌根来:“展大人平日里六根清净得很,原来是好这口啊?”
“要我说,女刺客可不比外头那些莺莺燕燕给劲吗?”
展昭听得身后隐隐有笑声乍起也并未停步,待到进了审讯室瞧见众人站得笔直,人群中百花还穿着傍晚时分那件珍珠白的百褶裙子,便拉过唐乐来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乐津津有味地同他摆谈道:“这娘子可真有气魄,说不跪就不贵,周阎王许是看见人家模样标致,竟也允了她不跪。她不跪,周阎王也不好坐了,大伙儿就只能站着说话。”
这大宋又有几个人受得起这魏娘子的一跪?
展昭无奈地笑笑,又问道:“出了什么事?”
“说是这位娘子遇上了匪徒,夜巡的士兵上前救援,反被匪徒砍杀了几个。”唐乐只当展昭难得来看一次热闹,忍不住八卦道,“不过我听这该问的都问完了,周阎王方才都盘查起人家的户籍来了——多半是看上了人家,假公济私呢。”
一番话说完,展昭果然浮起了几分罕见的看戏的笑容,低声道:“你去兵马处衙门一趟,找着狄钤辖,和他说一说这事。”
唐乐自然是认得狄青的,却不知道这事和他有什么干系,迷惑道:“我说什么?”
“你方才和我讲的,都跟他说一说,特别是最后一句,千万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