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两日与沈格泽不欢而散后,谢娇娇便又恢复了每日出门游玩的兴致。只是有了上一次的意外,谢娇娇也不敢随意闲逛,每每都要向店小二打听清楚了扬州城安全之地,才敢出门。
这一日,谢娇娇如往常般问了些好玩去处后,便准备离开客栈。
可当她准备出门时,客栈里却来了几个身穿黑衣面容肃清的来客。
客栈虽地处闹市,可因着位置巧妙,平常游客大多寻不到这里,生意也并不是特别好。
当日谢娇娇选了这一家客栈,也是为了避免来人鱼龙混杂,自己被人看见出来就罢了,万一沈格泽被有心人发现,难免引出什么事端。
这几人的出现,倒像是特意来寻什么人一般。
谢娇娇与黑衣人擦肩而过,她偷偷瞥了一眼来人身上的挂件,心里当下明了了些。
沈格泽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弟弟,也是皇上的亲弟弟。当年先皇突发疾病薨逝,未来得及颁圣旨传位与皇上。皇上虽有太子之名,治国之才当为君主,但其余几个皇弟却并不服气。
彼时先皇后已是高龄,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风雨飘摇中大着肚子险险扶了太子上位,身体大伤元气。
待足月生产时,先皇后血崩不止,也撒手人寰。
皇上感念先皇后,也心疼自己的同胞兄弟,将才出生的沈格泽一直带在身边教导。名义上虽然是弟弟,但这份爱犊之心,却更像是带着儿子长大一般。
长大后的沈格泽知晓自己的身世,对皇上更为敬重。凡事若是他能为皇上处理的,必然不会放在御书房的案头叨扰了皇上。
皇上也深知沈格泽的秉性,放心放权给他,让他帮着处理许多皇上不便出面之事。
那几人身上的配件,便是皇上御赐沈格泽手下人的标志。
总算是来了。
谢娇娇明明应该舒了口气,可不知为何,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嘴上说着两人分道扬镳,但谢娇娇如何真的能放心沈格泽一个人。虽是两人已无什么交集,但那毕竟还是沈王爷,无人照顾在身旁,谢娇娇仍然是有些担心。
谢娇娇顿了顿脚步,侧身站在了大门的一旁,静静等着那为沈格泽换药的大夫出来。
“大夫,兄长他的伤……”
还是那脾气不太好的大夫,被谢娇娇请来天天帮沈格泽换药。
眼下这小公子大约仍是不太放心兄长,又等在门口问自己。大夫叹了口气。
想想这扬州城上下,谁不知道自己的医术精湛,就这京里来的兄弟俩,一个每天板着脸,一个天天质疑自己的医术。
若不是小公子给的赏钱足够贴补自己为穷苦百姓义诊的支出,大夫真的就想求他们另请高明了。
只当是兄弟情深罢。
大夫忍耐了一下,又看了看谢娇娇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之意,平和开口:“令公子兄长的伤已经痊愈,今日后也无需老夫来为他换药。只是阴雨天伤口可能会隐隐作痛,但也无大碍了。”
谢娇娇点点头。
她也打听过,这大夫确实是扬州城最好的大夫,德高望重,更可贵的是他仁心仁术,见到治不起病的百姓,都会自掏腰包付了药钱,也不计回报。
所以她给这位大夫的诊金,都远超过市价。
这样的大夫给沈格泽看病,也不输给京里的太医。若只是阴天伤口会痛,太医那儿总有些办法能将这小病小痛治好。
想到这儿,谢娇娇忙拱手对大夫客气道:“这些日子劳烦大夫了,日后大夫若是来京城,还请带着这牌子来谢府,在下自当有求必应。”
说着,谢娇娇便取下了身上谢府的玉牌,双手递给大夫。
大夫见谢娇娇的态度极为尊敬,这几日相处下也知她并不是那养尊处优的京城贵哥儿,笑着接下了牌子后便离开了。
谢娇娇目送大夫离开,又抬头望了望沈格泽紧闭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
这回,与他的交集就当是结束了罢。
不知是不是受了这事儿的影响,一整天,谢娇娇都提不起什么精神,回到客栈的时辰也早了许多。
上楼时,她下意识地朝沈格泽的屋子里看了看,却见房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她探头看了看,一丝生活痕迹都没有。
“客官可是在看这间房的客人?”店小二见她探头探脑,以为她是想找人,便热情跟过来解释道:“这不是您兄长的屋吗,他早些时候就已经走啦,身后还跟着好些人呢。”
“您兄长走前没跟您说吗?”
谢娇娇心里一窒。她慢慢回过头,看着店小二疑惑的神情,勉强笑回:“说了,说了。家里有些急事,兄长先行回去处理了。”
“那可就好。”店小二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妥,声音轻快:“您兄长走前帮您把账都付了,您想住多久都可以,有事儿招呼小人一声便好。”
说罢,店小二笑眯眯朝谢娇娇拱手,便进了沈格泽的屋里继续收拾起来。
谢娇娇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店小二忙忙碌碌的身影,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沈格泽的伤已经好了,他的人也找来了,还帮自己付了钱,本应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为什么心里却有些堵塞?
谢娇娇坐回屋里。
客栈的房间大多相似,摆设也基本一样。谢娇娇和沈格泽隔间而住,两间屋几乎就是一模一样。
她看着那软凳,想起那一日遇到危险时,沈格泽就是坐在那一样的软凳上等着自己醒来。
大约是两人也算是互相扶持过几日,这般不告而别,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的吧。
谢娇娇试图安慰自己,伸手去桌上想倒杯茶稳一稳心神。
茶壶下压着一封普普通通的信件。
封面没有署名,信封微微鼓起,好像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谢娇娇不记得之前见过这封信,蹙眉将信封拿起。
信没有封口,里面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啪”地落在她的手上。
是沈格泽从不离身的那块玉佩。
谢娇娇又愣了下,她放下玉佩,去看信封里还有没有什么纸条或信件。
里面再也没有别的物件了。
沈格泽对这块玉佩的看重,谢娇娇早就有所知晓。
只是现在他将这玉佩留在自己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让自己带着玉佩去找他吗?
谢娇娇心里更乱了。
她烦躁地拿起玉佩,想要追出去问问沈格泽什么意思,却心知此刻他必定已经走远。
也绝无可能是报酬。这是沈格泽母后的遗物,他万不可能将这玉佩当作报酬给自己。
再说他的人手都来接他了,身上必然是不会缺银两的。
他到底在想什么。
心里想着这个问题,谢娇娇郁郁地在扬州又待了几日。
西域商队的消息却在这几日里越传越淡,谢娇娇也无心再去打探那商队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又问了几次店小二也不知消息后,便决心启程回京。
来时还是两个人风风火火惊心动魄,回去时却只有谢娇娇一人。
带着给家人的礼物,她回头最后望了眼扬州城的城门,甩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