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天,中秋节当日,黎漓又在一早上接到了司萍打过来的电话。
“漓漓,记得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司萍在电话那头说,“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告诉萍姨,萍姨让人去准备。”
黎漓一听她那种“死约会不见不散”的语气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是笑了起来,“萍姨,我不挑食。”
“那就行。”司萍顿时笑了起来,“那晚上记得准时回来,你提醒昊祯一声。”
黎漓答应了一声,挂掉电话,陆昊祯刚好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见她放下电话的动作便问了一句:“谁打来的电话?”
“萍姨。”黎漓微微偏了头看着他,“叫我们晚上按时回去吃饭。”
陆昊祯眉心几不可察地动了动,黎漓却还是注意到了。
她缓缓走上前去,接过他手中的领带帮他系了起来,“所以,你晚上早一点下班回来接我,可以吗?”
陆昊祯沉眸盯着她看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跟我在一起,不需要这样的认同。”
黎漓听明白了他的话,却还是笑了起来,“不征求你的认同,那等到你八点钟回来,我们去吃残羹冷炙啊?”
陆昊祯听了,又与她对视良久,才低下头来轻轻封住了她的唇。
……
傍晚,陆昊祯终究还是掐着时间回到了梦园,接了黎漓一同往陆家大宅而去。
车子驶入院子,便看见车库前面已经停了好几辆车,都是今日赶回来过节的陆家子孙的。
陆昊祯带着黎漓走进主楼大厅时,厅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二十个人,节日的气氛已经很浓烈,热闹非凡。
黎漓穿了一件端庄优雅的风衣裙,踩着高跟鞋,挽着陆昊祯的手臂,刚一走进来,就吸引了数道目光,片刻之后,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到了他们身上,纷繁复杂。
人最集中的地方是陆老爷子身旁,那些孙子孙女都以坐在陆老爷子身边为荣,看见陆昊祯和黎漓眼神也尤其不屑,可是当陆昊祯带着黎漓走过来时,却还是有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了位置——毕竟,陆昊祯目前还是陆老爷子认定了的继承人。
这是黎漓自从上次在病房见过陆老爷子之后第一次见他,虽然她心中已经认定了这件事,再见到老爷子,心情难免还是有些忐忑。
“爷爷。”黎漓微笑着主动开了口,“中秋节快乐。”
陆老爷子神情很淡,并没有说什么。
一旁立刻就有人看出什么来,稍微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所有人对陆老爷子的态度都心知肚明起来。
客厅的另一个方位,陆北堂和陆正业夫妇、陆正文夫妇坐在一起,另外还有几个同辈的堂兄嫂,目光也都落在那边的方向。
很快陆昊祯的一个堂伯母就开了口:“昊祯真的还跟那个黎漓在一起?”
陆正业夫妇对视一眼,陆夫人一时没有说话,那位堂伯母就又开了口:“这可真是有些荒唐。黎漓的身世本来就不堪了,当初嫁进来外面已经是议论纷纷,好不容易离了婚,到爆出她更不堪的身份,我真是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昊祯趁早跟她离了婚。可是眼下这情形,怎么两个人又凑一块去了?昊祯是嫌那盆水不够浑是不是?”
陆北堂听完,微微一笑,缓缓道:“外面人说什么,堂嫂就信什么,这个自家人当得是不是名不副实了一点?”
那为堂伯母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我说错了什么?黎漓的身世难道不是板上钉钉子的事?北堂,我知道你曾经和黎漓那个死去的妈有过一段,也犯不着这么护着她!”
“堂嫂说笑了。”陆北堂往黎漓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淡笑着道,“黎漓哪用得着我来护。”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只见黎漓坐在陆昊祯身边,陆昊祯一手揽着黎漓的腰,另一手握着黎漓的手,纵使神情清淡,也看得出着紧的程度。周围但凡有谁目露不屑地看过来,被他冷眼一瞥,通通都是立刻就收回了视线的。
陆夫人将这样的情形看在眼中,不由得又跟陆正业对视了一眼。
那位堂伯母随后又冷哼了一声:“瞧瞧,可护得够紧的。正业,你们当父母的,是不是应该多给儿子提提醒?”
陆夫人这才开了口:“堂嫂,我们家的事情就不劳堂嫂多费心了。昊祯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是他自己的意愿,不管什么出身,我们陆家都要得起,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位堂伯母脸色微微一变,“我不也是为昊祯好?黎漓那个出身,根本就配不上我们陆家——”
“配得上配不上有什么要紧?”陆夫人回答,“即便是地底泥,只要我们陆家扶得起来不就行了?将来别人会记住的事她的出身,还是她陆家人的身份?”
那位堂伯母还想说什么,她丈夫连忙拉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那人这才收了口。
陆夫人也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来,走向了黎漓和陆昊祯所在的位置。
“漓漓。”陆夫人走过去,喊了黎漓一声。
这几乎算得上是一种表态,因此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们身上。
黎漓连忙站起身来,低低喊了一声:“伯母。”
“你跟爷爷打过招呼了是不是?”陆夫人说,“那边还有几位长辈,让昊祯带你过去打打招呼。”
陆昊祯闻言,缓缓抬眸看了陆夫人一眼。
陆夫人看着他,静默片刻之后,伸出手来轻轻在他肩头扶了一把,低声道:“听话,快去。”
陆昊祯沉眸片刻,终究还是站起身来,带着黎漓朝陆夫人过来的方向走过去。
陆北堂自然不必多说,而其他的长辈眼见着身为陆家当家主母的陆夫人也表了态,自然也都很给面子,一个个温言笑着跟黎漓说话。
思唯和堂兄陆绍谦起先在楼上说话,这会儿才下楼来,一看见这副情形,思唯几乎立刻飞奔上前,来到黎漓身边,给了黎漓一个大大的拥抱,“漓漓,你来啦!”
黎漓转头看见她,轻笑着跟她碰了碰额头。
思唯这才又看向陆夫人和陆正业,眼神之中虽然还是藏着一丝小委屈,可同时也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陆夫人跟女儿对视一眼,这才伸出手来摸了摸思唯的头,随后一转头,便又对上陆昊祯暗沉无波的目光。陆昊祯迅速收回了视线,陆夫人微微垂眸,心头控制不住地叹息了一声。
而黎漓一转头,便又看见了缓缓朝这边走过来的陆绍谦。
她许久没有见他,陆绍谦倒仿佛成熟了不少,西装笔挺的模样比从前吊儿郎当的样子成熟了不少,眼里也少了许多轻佻浮躁。
“绍谦,好久不见。”黎漓主动向他打了招呼。
陆绍谦淡笑着叹息了一声:“那当然啦,你有时间也不会用来见我了,对不对?狠心的漓漓……”
话音未落,陆昊祯看似平淡无波,实则深不可测的视线投过来,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
陆绍谦见状,连忙退开了一步,随后才又笑了起来,“我错了,还是应该叫医生‘四嫂’才对,是吧?”
对于他的调侃黎漓完全不需要费力气招架,却还是察觉到什么,转头看了陆昊祯一眼。
陆昊祯却早已经收回视线,转头应付一位堂叔去了。
主楼侧门处,不知什么时候被护工推进门的陆景霄静静地坐在轮椅里,远远地看着这边的情形,嘴角勾起一抹略凉薄的笑意。
直到有一个堂弟发现他,有些惊讶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大哥也来了?”
像这样的大型家族聚会,深居简出的陆景霄其实一向很少出现,因此这一声招呼顿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陆景霄微微笑着朝众人点了点头,很快就有人将他推到了陆老爷子身边。
眼见着如此和谐热闹的场面,陆景霄缓缓开了口:“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大家都在。正好,我有礼物要送给爷爷和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