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泰(1 / 1)

那个茶客是一个驼背的老头子,风四娘的一笑让他瞬间看直了眼。听见风四娘的问话,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干巴巴地笑道:“自是各有各的美。”

“哦——”风四娘拖长了音调,饶有兴趣地接着问,“那个沈璧君美在哪里?”

“呵呵,这个嘛……”这个话题提起了老头的兴趣,他顿时滔滔不绝地就说了开来,连带也提到了那个与沈璧君有过婚约的连城璧。至于他们的婚约有没有解除﹑又是谁提出解除的问题,又有别的茶客插嘴进来和老头争论不休,一下子可真是众说纷纭。

八卦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

风四娘却听得要打瞌睡了。

她张嘴就要开口叫萧十一郎赶快结账走人,那一刹那间,眼角突然瞥见了一个人。

这家茶馆的斜对面,有一家“源记”票号。当时所有钱庄的信用都很好,因此各个钱庄发行的“银票”都很受欢迎,而做钱庄的大多是山西人,毕竟山西人手紧﹑擅长理财的作风是出了名的。而“源记”正是众多钱庄中最大最有名气的一家。

风四娘看到的这个人,恰好从那家“源记”里走出来。这个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件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浅蓝缎袍,脚上套着实用耐磨的白布袜青布鞋,一张四四方方的脸,整整齐齐的衣着,规规矩矩的步态,就像是块刚出炉的硬面饼1。

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个正派的老实人。但风四娘看了这人,却立即拿手挡住了脸,猫着腰,恨不得立时钻到桌子下面躲起来。

这人眼睛也尖,风四娘看到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风四娘,一看到她,他整张脸都亮堂起来,两只眼睛都发出光,张口就大叫:“四娘,四娘……”

嗓门大得三条街外都听得见。

风四娘知道躲不过,也就直起身子坐在凳子上,却还忍不住恨恨地跺着脚,一副晦气的模样,口中直嘀咕:“怎么遇上了这个倒霉鬼。”

这人已经撩起长衫大步朝茶馆跑来,他跑得很急,边跑边唤:“四娘……风四娘……”眼里似乎除了风四娘别的什么都没有了,连路也不看一看。恰在这时,街角拐过来一辆马车,马跑得很快,见着人也收不住势,眼看就要把他撞倒。

街上的人,茶馆的人,都不由发出了惊呼。

霎那,驾马的车夫猛地一拉缰绳,马儿一声长嘶,高高扬起前蹄,硬生生转了方向,前蹄稳稳落在这人身后,紧接着又往前踏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

人们又都长吁一口气。

“易大哥,怎么了?”车内传来一个女声。

“无事,”易双往茶馆里淡淡瞥了一眼,随后看向路上这人,颌首道,“见谅。”

这人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口中应着“好,好”,脚却早已往茶馆奔过去。易双见了,也不再说什么,提提缰绳,驾着马车离开了。

这边,这个四四方方的正派人已经奔到了风四娘的面前,脸上露出宽慰又欣喜的笑,道:“四娘,我可算找着你了。”

风四娘冷冷地白了他一眼,哼道:“你鬼叫什么?我又没欠你的债,谁让你一个劲到处穷吼。”

这人的笑容一僵,随即有些发苦地陪笑道:“我,我没有……”

风四娘站起身,抱臂半侧着对向他,冷冷道:“你找我做什么?”

“没,没什么……”

闻言,风四娘狠狠地扭头瞪了他一眼:“没事你急吼吼叫我干嘛?”

这人居然急得脸上冒了汗,他一边拿袖子擦汗一边忙道:“我,我只不过觉得好——久没见,没见你了,所,所以——”

越着急就越结巴,这人吭吭哧哧地往后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原本仪表堂堂的好好一个人物,此时与呆头鹅无异。

一直冷着一张脸的风四娘见他这副呆样,忍不住笑了,声音放缓了些许:“下次见着我,不要在街上穷吼,知不知道?”

这人连连点头,看着风四娘脸上的笑容,似乎松了口气一般,想了想,又陪着小心笑道:“你,你一个人?”

风四娘指指对面还坐在那儿的萧十一郎,道:“两个。”

这人的脸色立即变了,瞪着萧十一郎,涨红了一张脸问:“他,他是谁?”那神情,简直恨不得把萧十一郎一口吞下去。

风四娘又瞪起了眼睛:“他是谁,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问?”

这人被风四娘的话一梗,急得脖子都粗了,结结巴巴道:“我,我……”

一直在想着先前那辆马车的萧十一郎此时也站了起来,走过来朝这人拱拱手笑道:“我是她堂弟,不知尊驾是何人?”

听见“堂弟”二字,这人大大松了口气,说话立即变得清楚起来,他本来就不结巴,只是遇到风四娘才会那样。只见他彬彬有礼地朝萧十一郎抱拳笑道:“原来尊驾是风四娘的堂弟,很好很好,太好了……在下姓杨,草字开泰,以后还请多指教。”2

萧十一郎的面色微微动容:“阁下是‘源记’的少东家,江湖人称‘铁君子’的杨大侠?”

杨开泰笑着点头。

萧十一郎笑道:“幸会。”

杨开泰不仅是富甲天下的“源记”少东家,更是少林监寺大师“铁山”唯一的俗家弟子,他的“少林神拳”已达九成火候,是江湖公认的少林俗家弟子中第一高手,在“六君子”中以“铁君子”名号著称。

而这样一个名震关中的人物,见着风四娘居然土头土脑得连话都说不出,着实让萧十一郎有些意外。

而此时,杨开泰的眼睛已经又转到风四娘身上去了,他朝风四娘笑道:“我们坐下来说话吧。”

风四娘却说:“我们正准备走。”

“啊?”杨开泰楞楞地问,“走?走到哪里去?”

风四娘眼珠一转,心中忽然有了个主意,她轻轻笑道:“我们正准备找人请客吃饭。”

“啊?何必找别人,我——我——”

“你要请我们?”

杨开泰擦了擦汗道:“当,当然,隔壁那家的排骨面就不错,馒头也很……”

风四娘拿眼角瞟了他一眼:“可是我觉得悦宾楼不错。”

悦宾楼,是济南最贵的几家饭馆之一,卖得贵,但滋味不见得比别家更好。但人们有了钱,总喜欢到里面去摆摆阔气,也显得自己神气许多。

闻言,杨开泰咬咬牙,狠下心道:“那,那我们去悦,悦宾楼吧。”

从进了悦宾楼的门,到上楼坐下来,杨开泰至少擦了七八次汗。而风四娘每点一个菜,他的脸色就要白一分,终于,他忍不住站起来道:“我,我出去一趟,很快,很快回来。”

风四娘也不管他,径自点菜,等杨开泰下楼,她已经一口气点了十多个菜。觉得满意了,她才停下来,朝萧十一郎道:“你猜他干嘛去了?”

萧十一郎笑了:“去拿钱?”

风四娘笑道:“一点不错,这人出门,身上带的钱绝不会超过一两银子。”顿了顿,她又冷笑道:“什么‘铁君子’,我看就是个铁公鸡,跟他老子一样,一毛不拔!我偏偏就要吃这种人的!”

萧十一郎道:“这人总归是个君子,而且,他对你很不错,吃穷他还是不好。”

风四娘撇了撇嘴,道:“我就是要吃怕他,省得他再来找我。你不知道,这人多讨厌,自从在王老夫人的寿宴上见过我一次后,整天像只苍蝇一样盯着我乱转。”

萧十一郎却摇了摇头,道:“我倒觉得这人不错,家世好,人品好,武功好,对你也好,我看,你不如就嫁给他……”

话未说完,风四娘已跳起来叫道:“放屁!就算全天下男人死得只剩他一个,我宁可嫁给一个女人,也不嫁给这种铁公鸡!”

萧十一郎叼着根筷子懒懒靠坐着,闻言,叹了口气:“女人真奇怪,未出嫁前,总希望自己的老公又豪爽、又慷慨;等到嫁给他以后,就希望他越小气越好,最好一次客也不请,把钱都交给她。”3

风四娘被萧十一郎的话梗住了。

话分两头,这边驾着马车险些撞到杨开泰的易双倒也不是为了出城,而是为了给白苏搜罗济南美食。

驾着车从城东跑到城西,又从城南跑到城北,那些有名气的老字号美食被易双一一买回去,递给车内的白苏。

不要问白苏为什么突然变得大家闺秀不抛头露面了。

她是没办法,那个美颜泥涂完之后有点小小的副作用——就是洗干净后得过一个半时辰脸上的残留颜色才能完全消掉。也就是说,白苏的脸现在有点见不得光……

不要问为什么连城璧没来陪她。

世家子弟总会有讨厌的应酬,更何况是一下子群侠会聚的济南……

至于为什么这么急着出来吃东西,完全是出于她对美食的一份热忱之心啊有木有。

正在白苏左手扒蹄右手油旋,蹲在车里吃得不亦乐乎毫无形象之时,易双在车帘外淡淡开口:“刚才,茶馆里面的人好像有萧十一郎。”

注-1﹑2﹑3:完全复制粘贴下来的古龙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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