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安锦岚过得惬意而舒适。
藿香和沉香要回来了,夏氏许是谨慎的缘故,对她更为关照体贴,每日里除了女红,习六艺外,就是和三个妹妹作画、写字、弹琴,日子过得十分快活。
遗憾就是一时半会见不到弟弟。
她的亲弟弟,十三岁的安轩宇,以及比安轩宇小十来天,夏氏所生的安柯宇,都在松山书院读书。
松山书院要求严格,里面的学生每个月初一、十五才能回家,所以安锦岚重生后,一直都没见过他俩。
那一日,安锦岚算了算,明天就是腊月初一,想到能见到两个弟弟,不由高兴起来。
按老郑国公传下来的家规,男孩子六岁就要到外院去,安柯宇受夏氏的影响甚小。
安锦岚记得,前世里,夏氏与安伯远和离,将安柯宇改姓夏时,他进宫来对自己说:子不言母过,但他生死都是安家的人。
前世里,安锦岚和大弟弟安轩宇并不亲近,倒和这个二弟的关系要好些。
这些天,安锦岚已经不动声色跟几个大丫鬟打听这一世的事情,那晚重生之后,她对大事情记得清楚,但一些细枝末叶的,就觉得模糊。
像弟弟们爱吃什么,平日里是什么性子,和她的关系如何,就不大清楚。
她记得自己前世做上皇后了,安柯宇还进宫探望过她几回,安轩宇却一回也不曾进宫,她省亲回郑国公府,他连眼神都不肯同她接触,虽然勉强忍耐,却也能看出对她没什么好印象,甚至有些厌恶的样子。
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弟弟会对自己那样?他那种心理,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前世里,安锦岚的心里只有景烺,别人对她怎么看,全不放在心上,这一世,她可再不想父女隔阂,姐弟嫌隙。
她必须要弄清弟弟和她生分的原因是什么。
刻不容缓!
因为,腊月初一,随着两个弟弟回府的,还有一道圣旨。
一道召她父亲回京,袭爵的圣旨。
就是那道圣旨,郑国公安家三房俱从昌平迁回了京城,这本是安家在大堂姐安茗岚选为大皇子妃后的第二件大喜事,却因袭爵的是她父亲——安家的庶长子,蒙上了一层阴影。
二叔身为嫡子,家里又出了个皇妃,竟然没有承袭爵位,自然认为父亲在私底下做了手脚,兄弟两个本来就不算亲近,这一来,更是误会重重。
即使重生,安锦岚也想不通景烺的父皇,永安帝为何要这样做?
前世里,她不曾有丝毫怀疑,这一世,她可不信父亲真是因为赈灾平乱有功当上郑国公的,要真是这样,怎么会进了京城后没过多久,大皇子景燃就以挪用军饷赈灾一事逼父亲交出郑国公府的房契抵押?
这里面,肯定有许多她不曾留意的事情,这一世,她要睁大眼睛看清楚。
趁着绣手帕,从沉香那里,安锦岚打探到安轩宇和她生分的原因。
虽然沉香说的隐晦,但安锦岚还是听明白了,弟弟不愿意和她亲近,是因为去年夏天,她曾写过一首艳诗流到外头去,害安轩宇被同窗笑话。
谁愿意有一个不知检点,不懂羞耻的姐姐?
知道原因后,安锦岚不由愕然,她一个闺阁女子,就算性子娇纵些,长个草包脑袋,被夏氏利用,也不至于写什么艳诗啊?
况且,她就是写,肯定也在家里头,怎么就会流到外头去了?
她揉了揉脑袋,有些头痛的问沉香,“你还记得我写的那首诗不?”
她的几个大丫鬟里,芸香稳重,会打一手好算盘;木香伶俐,擅长记人,各院的婆子媳妇没有她不知道的;沉香为人寡言,女红好;藿香年纪虽小,活泼可爱,却有一手好厨艺,尤其难得的是,四个人都识文断字。
安锦岚想着,沉香这若是记不得了,她就再问问芸香或是藿香。
至于木香,虽然不敢肯定她是不是投靠了夏氏,但安锦岚还是存了几分小心。
毕竟,前世里她遇上景烺的时候,身边只得一个木香,若是其他几个在,那一日,她就算对景烺一见倾心,也未必会做出私相授受,定下终身的事情。
尤其以沉香、芸香的性子,是一定会劝阻她的。
沉香听了她的问话,却默然了一刻才回道:“那首诗不过是小姐一时性起,学话本上做的……”
安锦岚越发好奇,听沉香这意思,她做那首诗,是看了什么话本,有那样诗句的话本,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一个闺阁里的女孩子,从哪里得来的话本?
她看着沉香,拿出小姐的威严,“先前的事情,我这一病,好些都忘了,你不说,我从别人那里听见了,又怎么知道真假?”
沉香看着脸上没有什么笑容的小姐,身穿藕荷色绣折枝莲的综裙,水青色缠枝纹织花缎袄,虽然难掩艳色,但整个人比从前素净了许多,也庄重了许多。
她沉思片刻方道:“那个话本,是二小姐拿来给小姐的,说外面的女孩子,都流行看那个……”
从沉香的讲述中,安锦岚知道了,那个话本讲一个官家小姐遇上书生,两人一见钟情,奈何家里人不同意,小姐努力抗争,和书生私订终身,约在一天夜里私奔……
说起来,就是两个情思缠绵的男女为爱不顾一切的故事。
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正在情窦初开的时候,看到这样的话本子,哪有不喜欢的,安锦岚如获至宝,还学着里面写些词句,抒发些朦朦胧胧的少女情感。
“云鬟翠解倚春娇,软香铺绣情郎挑,金莲纤约娇不语,牡丹桃红醉心潮。”
等安锦岚听完沉香在她的威逼下,羞红着脸念出的这首诗,脱口而出道:“不可能,我怎么会写这样的诗?!”
这绝对是有人陷害她,去年她才十三岁,一个小姑娘,就算怀春,写些思啊念啊的句子也就顶到头了,怎么会写这样的诗句?
她再思春,也不可能会写出这样的诗句,这根本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孩子能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