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景为自己吐血惊恐之际，忽然听到朝臣中有人发问：“敢问宁王殿下，如今皇上可安好？”
发问的人是兵部郎中高平之，从五品。
如今正是非常时期，新旧更替，别说四大国公，就是侍郎、尚书们都三缄其口。
毕竟，对于朝官们而言，跟对了主子，这是他们人生中最要紧的一关，每到这样的剧变时期，历来人人都是战战兢兢唯恐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站错队，轻则丢官丢爵，重则，就是杀头灭门啊！
所以，这些日子，纵有人私下议论永安帝长久不出现之事，但表面上，却都是个个拥戴宁王的，相信他所说永安帝在静养之中，像高平之这样突然出列大声嚷嚷，质问的，还是头一例。
一时之间，从上到下，连带着侍立文华殿丹墀两侧的文武百官也全都呆住了，景亦是为之一愣。
他收起了手里的锦帕，暗自捏紧，不发一言看着高平之。
要是寻常人，被他这眼神一迫，只怕话都说不下去了，偏这高平之是武将出身，自个家里就是掌着兵权的齐国公府，他是铁板钉钉的齐国公世子，下一代齐国公的不二人选，别说景，就是永安帝的眼神，也不能将他逼退。
他看似恭敬，实则咄咄逼人地说：“数日前太子伏诛，全凭殿下一面之辞，调动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弹压，皇上不曾出面，事后也没有一个字解释，如今过去了将近十天，皇上还不曾出现。从去岁腊月开始，皇上便鲜少召见宗室和外臣，臣等实在担忧！”
“如今，三年一次的会试和殿试大典在即，宁王殿下也无意延迟，可那会试的门生，又称为天子门生，若是皇上不安，如何能进行？难道，宁王殿下是想他们都成为你的门生吗？难道，这就是宁王殿下的孝道吗？！”
景当然知道天子门生的说法，但他不想延迟会试，为的就是新一批的进士可以为他所用，毕竟，老一代的朝臣，盘根错节，纵然一时间被他用武力弹压下去，到底不如自己提拔的人用着称手。
被高平之这一揭破，当堂指责，景一时又惊又怒。
他已经在事先借着太子监国的印玺，夺了高家的兵符，所以才敢放心行事，而且，还在一些朝臣家的门口，安排了御林军把守，像齐国公高家，就是重点的把持对你，他怎么也没想到，高平之竟然还敢说话，敢当着朝臣们的面不管不顾地当廷指责他。
“来人，把高平之这犯上作乱，离间本王与皇上的狂徒拿下！”
景尽力保持着威严平静的坐姿，但他声色俱厉地的命令，透露出了他内心的愤怒。
然而，还没等到文华殿的侍卫们有所动作，就只见高平之冷笑着大声说道：“宁王殿下，您这是怕了吗？若您名正言顺，即使皇上需要静养，也可请皇上下一道圣旨，以正视听。如今距离太子逼宫过去已经十天有余，却迟迟不见皇上也不见圣旨，这很让臣等怀疑，皇上是否安好！”
“若宁王殿下和太子是一样的野心，那岂不是贼喊捉贼？又如何令臣等信服，您是勤王护驾，而非与太子争抢？”
这一番指斥比刚刚所说更严重了三分，就连之前有些认为高平之无事生非的朝官们，听了也悚然而惊。
他们一直缄口不言，一来是畏于宁王的武力，二来，也是想着宁王除掉了倒行逆施的太子，早晚都会被皇上封为太子，甚至，以皇上如今的身体，宁王登基也是指日可待。
万一，真像高平之所说，宁王殿下并非为了护驾铲除太子，这样下去，岂不是一样在犯上作乱？！
名不正则言不顺，如果真是这样，就算宁王当上了皇帝，也会被骂杀父弑兄，他们要跟着这样一位皇帝，就成了乱臣贼子。
有那爱惜名声胜过性命的，就犹豫起来。
本来观望的，心里就更往后退了几步。
只有和景栓在一根绳上的，像凌丞相这样的，才训斥道：“高平之，你不要胡言乱语，宁王殿下一向仁孝宽厚，光凭你这样的话，就该被拉下去打死。”
“打死我？好啊，只要皇上一声令下，高某愿意自奉大好头颅。至于宁王殿下嘛？他还不够资格。”高平之圆睁虎目，冷笑道。
“古今中外，皇上重病太子临朝监国并不少见，却从不见有皇子监国的前例，这也罢了，竟然这么久，都不曾见皇上给个说法，宁王殿下这监国，可有些不清不楚的。我大邹以礼治国，倘若宁王殿下不重孝道，连礼法都偏废了，何来名正言顺？”
“我还听说朝中有官员上书建言，追封宁王生母为后，此更为大逆不道，皇上一直不曾有诏书立宁王为太子，怎么可能追封宁王生母为后？皇上病重，宁王殿下本该张榜天下，延请名医为皇上诊治，可连明太医都不能进宫探视皇上，命妇们给皇贵妃请安也屡次被拒，宁王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高平之前头寻一番话已经是犀利如刀，但比起这段直指礼法纲常的话，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字字句句都让人无法辩驳。
景气得暴跳如雷，指着高平之道：“来人，速速将这满口胡言的逆臣拿下，乱棍打死，以敬效尤。”
却见齐国公高宝旺不慌不忙往前走了两步：“老夫倒要看看，谁敢动他。”
他朝着上座的景拱手道：“宁王殿下，还是请出皇上或者圣旨吧，如此一来，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不等景说话，郑国公安伯远，宋国公丁有泰都往前站了两步，躬身道：“臣等附议，烦劳宁王殿下请出皇上或者圣旨，以正视听，也好令天下人不再妄言妄听。”
景咬牙切齿的站起身：“好啊，你们是打算反了吗？竟然敢质疑本王，好，好，本王今天就让你们死个明白。欧阳中石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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