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与林沐霜的谈话几乎击垮了林沐霜。
即便是祝英台面对梁山伯,也有双宿双飞的机会。即便是朱丽叶面对罗密欧,也有长相厮守的可能。然而,世界上最伟大的爱情,却无法敌过最平凡的亲情。
林沐霜可以超越一切阻碍和世界上的任何人年轻人谈恋爱,却唯独不能和她深爱的安康。
残酷的现实不仅打击着安康和林沐霜,同时还打击着舅舅和舅妈。哦,他们已经不是安康的舅舅和舅妈了,而应该称呼为安康的父亲和林沐霜的母亲。
林沐霜的悲痛欲绝是预料之中的。此时的林沐霜不仅恨自己的父亲、也恨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同时还恨自己的母亲。
一条路快走到头了才知道是一条绝路。这样的绝望让人如何承受?
安康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小说、电视剧里的情节怎么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虽然说他也知道,作为一个生活在特殊年代的上海知青,到了农村之后可能会面临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但是随后因之发生的事情完全是有可能杜绝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残忍方式。
为什么生活对我们竟然是如此不公?为什么生活竟然是如此残酷?
“这都是我的错呀!都是我的错!”每每谈及此事,安康的父亲都是捶胸顿足。
安康看到父亲的样子,既恼恨又心疼。
“这个事情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告诉我,怎么从一开始就不告诉我呢?”安康问。
父亲对他说:“这是因为我和你的养父母以前达成的一个协议。你的养父母一直都担心你长大之后我会把你夺走,或者你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之后会离开他们。他们不希望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白白失去。让你到上海来读书是我一再争取来的。正是因为你的养父母太爱你了,知道你和他们呆在一起会耽误你的前程,所以才不得已让你跟我来上海。然后就造成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原来如此。”安康对于这样的一个事实,无力表达什么。
“你和霜的事情不能怪你。所有的罪恶的源头都在我这里。我从一开始就担心你们会走得太近,也试图去纠正这个偏离方向的事情。但这几年生意上的事情确实让我分了心,使我不能好好照顾你们兄妹。这都是我的错!希望你和霜可以原谅我的过失。”父亲老泪纵横。
这一段孽缘造成了整个家庭多么大的痛苦啊。
安康想找林沐霜好好谈一谈,可是林沐霜却接连几天闭门不出。无论是谁敲门她都不开。
这个家庭就在林沐霜的无声抗议的氛围中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之中。
你很难说到底哪一个人会更痛苦一些,因为他们各有各的痛苦。
林沐霜是因为失去了自己所爱的爱人;安康除了永失我爱之外,还要面对自己发生巨大变化的身世;安康的父亲是因为自己的一错再错;林沐霜的母亲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受到了侵犯,而侵犯他女儿的人是一个他几乎看着长大的男孩。
林沐霜正在用不理不问的方式表达对所有人的不满,也在用绝食的方式来割伤所有人的心。
安康认为自己再呆在这个家已经没有意义了,于是他把自己的必需品收拾好回学校去了。安康的父亲和林沐霜的母亲自然知道安康此去,必然是从家庭成员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亲戚家的孩子”。没有邀请的话,安康大概是不会再回这个家里来了。
安康的父亲看着收拾好行装的安康毅然走出家门,却只能无可奈何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安康现在终于知道这几年他父亲和林沐霜的母亲为什么会莫明其妙地吵架。而每次吵架之后,父亲对他的态度就变得极其冷淡,而林沐霜的母亲却对他亲热有加。安康也终于能够理解林沐霜母亲的隐忍之伟大了。
回到学校的安康完全变了一个人,整天闷闷不乐乐地不是在教室就是在自习室。回到寝室基本上也是爬到自己的上铺面朝里躺着。不管是谁来找他,都会被一通话给怼回去。一副见谁灭谁的态度。
同寝室的室友问安康是不是失恋了?安康想了想,点了点头。失恋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让自己陷入孤独与落寞状态的理由。何况他确实是失恋了。
安康拒绝了室友和同学们的一切开导与关怀,开始将自己投入到疯狂的学习状态中。他已知道再给林沐霜的bp机发任何信息都不会得到回应,渐渐地便不再给她发信息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专心致志看书。基本上是教室、自习室、寝室三点一线。
安康的这种状态持续了不久,教经济学的教授在深圳做的一个咨询项目缺人手,除了教授带的研究生以外,还想从本科生里面招两个助手派到深圳去工作一个月。
安康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安康现在所需要的,不仅是离开他的生身父亲所在的这个家,还想离开他所熟悉的这个城市和与这个城市有关的所有的事情。他想逃避这一切。
尽管他也知道他根本就无力逃避,但去深圳的一个月至少可以让他在无限的痛苦中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深圳的天比上海的要蓝,深圳的空气比上海的要好,深圳的月亮甚至也比上海的要亮。深圳确实是一个宜居的海滨城市。
安康坐在从机场到市区的大巴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心情似乎比在上海时要开朗了许多。
安康十分庆幸自己参与了这个项目,因为这个项目的工作量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他现在要的就是忙碌,能够让自己心无旁骛的忙碌。似乎只有在无法喘息的忙碌中安康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
正当教授怀疑只带了两个本科生助手来深圳能否满足人手要求时,却惊讶地发现安康展现出了以一敌众的拼命精神。他每天的任劳任怨与废寝忘食,让这个项目的正式成员们都不得不自惭形秽。
在深圳的日子便是这样旦复旦兮地过去。